中国社会史-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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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外,中国中世纪有一新趋势:重视作品的美学价值而不受任何道德判断左右,关心对作品的批评分析,注意划分类别。从曹魏至梁代,欣赏趣味细腻,批评标准提高,进步十分明显。第一部文学批评著作是诗人曹丕(3世纪初)的《典论》,书中比较了汉代一些诗文著作的各自成就。曹丕的评价已经从纯文学观点出发;道家大师葛洪也抱同样态度。他在其《抱朴子》(约于317年)一书中明言:德与美各不相干。后来,6世纪上半叶梁代的钟嵘,则在其《诗品》中致力于将自汉至梁123位诗人划为三类,并附以大量评注。但作为中国文学批评史伟大时期之一的标志主要是6世纪初刘勰的《文心雕龙》以及著名诗文总集《文选》(约于530年)的问世。《文选》为梁朝皇家太子所编,至今依然是了解自两汉至6世纪初中国文学史的主要材料之一。
致力于文学批评的人同时还大力进行绘画的分析与批评。例如南齐(479—502年)末年的谢赫著《古画品录》,书中探讨了3—5世纪27位画家的作品;又如陈朝(557—589年)姚最作《续画品》,即《古画品录》的续集,内中研究了梁代20名画家。
4—5世纪乃至6世纪上半叶都可以视作是南朝文学史的成熟与重大革新时期,而到了陈代(557—589年)已开始衰落,这一点大体可从此时期的政治社会条件加以说明。当时的倾向是追求形式。6世纪的非诗歌著作盛行一种讲究对仗,务求声律和谐,而且多用四六字句式的文体。这种文体称“骈文”或“四六文”,起源于战国末年及汉代,但到6世纪时表现出空前未有的矫揉造作性质,自成体系。最后,还应一提的是:在邻近领域方面,陈朝末代皇帝宫廷盛行靡丽浮艳的诗歌,可以徐陵(507—583年)、江总(519—594年)两诗人为例。陶潜、谢灵运、颜延之(384—456年)等大诗人所汲取的旺盛源泉似乎当时已经枯竭。不过,末落时期的形式追求也不是毫无作用。后来,唐代诗人就曾综合前代传统,而且能够加以利用。
第四部分 16。道教界
玄学派门徒将《老子》、《庄子》与《易经》结合起来进行本体论的神秘思辨,实际上不太切近道家精神。这些上层社会的“清谈”人士并不接触博识精湛的真正道家宗教流派。自古代至汉代以来,此流派不受其影响而沿袭下去。真正的道教是保持一定程度秘密的流派,其核心是些小团体,间或参加四川大派“五斗米道”。这些团体掌握通灵神示法以及关于降神传统,其宗派的最高秘密以师徒相传为基础。一种圣徒文学便诞生于这类团体,最古老的例证是公元前1世纪末刘向编纂的《列仙传》。该书为佛教徒所模仿,获得广泛的传播。超自然的故事也出自这一阶层,自干宝(?—336年)的《搜神记》问世以来,这类故事盛行一时。从历代民间故事、佛教故事至道家故事都混编在这些故事集中。
然而,道教团体的主要目标是追求长生术、养生术以及肉体升华的方法。由于寻求长生药而开展了一系列实验,在漫长的历史时期一直持续不断。据李约瑟说,华夏世界若干重要发现(如淬钢法)即有赖于这类实验。中国炼金术的操作涉及水银、铅、硫、金、银。有关这类历史的最古老文献之一是撰于2世纪的《周易参同契》。4世纪初,葛洪(约于281—341年?)是这一传统的出色代表。他是道教史上最伟大的名字之一,写有道术著作《抱朴子》(约于317年)、长生者传记集《神仙传》。葛洪似乎已掌握药典、炼丹术、医学、天文学。或许因其长期居住于热带地区(尤其是广州)而开始了解土著居民的奥秘。葛洪在南中国的主要继承人是陶弘景(456—536年)。他也具备百科全书式的头脑,吸收了当时的全部知识:数学、阴阳学说、地理、炼丹术、医学、药典……儒学与佛学传统。他还诠注古药典,留下《本草经集注》。葛洪在中国北部的影响反映在寇谦之(363—448年)身上。他是出身于长安富家的杰出人士,自认为属于天师家系,其祖师爷是五斗米道的创建者张道陵。寇谦之于424年与北魏宫廷联系,令太武帝(424—451年)言听计从。他声称认出太武帝是道家神仙再世。他曾与太武帝的谋士、博学的大官崔浩合作,一道采取措施反对佛教,而当时佛教的影响已不容忽视。崔浩创立了首批吸收佛教戒规的道家寺院。从这时起便出现道教教会,而且迅速发展起来,很大程度上这是佛家教会的翻版,有其经文、寺院、祭礼仪式。
第四部分 17。佛教热(1)
佛教在亚洲的传播,就其地理范围、所涉及的居民数量与多样性(疆域从伊朗至日本、从中亚至爪哇)而言,比起与之几乎同时的基督教在欧亚大陆西部的传播要广泛得多。书面传说资料丰厚,学派繁多,文化成分丰富,这是伴随佛教而来的,使情况更为错综复杂。
佛教于一、二世纪开始传进华夏世界,其时佛教历史已相当悠长,曾接受过伊朗影响及希腊文化的影响,至于当地南北印度社会阶层的作用更自不待言。宗教热盛行于中国的时候(5—8世纪),它在华夏世界以外的佛教化国家中继续发展下去。佛教后来的变化亦影响到中国历史,因为佛教成为喜马拉雅山系居民以及草原游牧居民的大教,自8世纪起便以西藏所采纳的形式出现。因此应重视这种演变进程,并应注意东亚佛教影响的来源地区不一。虽然传进中国的佛教主要来自中亚绿洲及阿姆河东南地区,但一些处于克什米尔、锡兰、苏门答腊、恒河流域等地的教派也曾对中国的教义的发展起过影响。这些教派在某些时期曾发挥重大作用。
但应指出:这个诞生于印度东北部的大教到中国便须适应与其发祥地迥然不同的文明。由于佛教在若干方面能符合汉末及后来中国社会不同阶层的传统及其关心的问题,因此能进入华夏世界。佛教教派是相对自主的实体,有其宗教社区、祭祀场所、领地与附属设施。其组成适应贵族阶层的不同需要与利益,适合农民社区,也符合国家政权的需要。佛教起社会、政治、经济等方面作用,自4世纪左右至11世纪初真正控制了大众的思想,对思想史的影响一直延至当代,虽有时隐秘,但极其深刻,因此,佛教是构成华夏世界的基本成分之一。它的引进大大丰富了宗教、哲学、文学、艺术等传统,并使之产生天翻地覆的变化。
佛教深入中国
佛教之所以传播到亚洲大陆的大部分地区,是沿着通商道路,并借助交流大潮而来的:一条途径是连接阿姆河与甘肃的绿洲地带;另一条则是印度洋与东南亚贸易所经的海路。大陆内部贸易增长与海上联系发展差不多是同时期的事情,均从公元初开始发生。
但是还有其他因素。公元前6世纪末,诞生于恒河中游流域的佛教,因加进新成分,慢慢不再是只为出家人专用的修行方法,而成为面向大众、普渡众生的宗教。此外,圣徒传记也发展起来,这种传记为历史上的释迦牟尼戴上美妙光环,从而适应世俗信徒的口味(如释迦牟尼的前生轮回表明哲人的利他品德)。其他与释迦牟尼相仿的佛陀形象也已确立(首先是弥勒,未来的救世主),而且拜祭形式亦已定下来(如崇拜遗物,崇拜释迦牟尼与不死的佛家圣者——阿罗汉)。甚至遵从先师教导的宗派,内部也发生同样变化。而演变的结果导致公元初始年间印度西北部出现一个革新流派,该派独立活动,取名大乘教,认为佛家人物无数(无量世界的现在、过去,将来的佛陀、菩萨、“醒世之神”,他们出于对众生的同情,推迟涅槃,普渡众生,将众人从转世的永恒痛苦中挽救出来)。由此,佛教便成为世俗宗教,受贸易发达地区的商人所信奉。这一地区从印度河流域延伸至阿姆河流域。
伊朗的影响与希腊文化的影响长时期与上述地区的印度影响融会一处,似乎曾大大推动以上变化。在这文明的交会点,佛陀大概第一次以人的形态表现,而且受希腊文化影响的雕塑艺术亦发展起来(犍陀罗派位于西巴基斯坦北部白沙瓦地区,其影响往东延伸;马图拉学派,位于德里与亚格拉之间)。在此地区,佛塔(窣堵波)的形式也起了变化,而且愈造愈高,岩石佛雕亦已盛行。喀布尔西北部的巴米安岩洞便是最著名的一例。
第四部分 18。佛教热(2)
阿育王时期(公元前268—前232年),印度孔雀皇朝扩展至兴都库什山脉。这种扩张曾经促进佛教在上述地区立足(阿育王推崇的佛教的碑文用变体的梵文——梵语俗言、阿拉米文、希腊文写成)。但看来贵霜皇朝建立才对佛教在中亚以至在华夏世界的传播起决定性作用。贵霜人为印度塞西亚人,来自甘肃与吐火罗的大月氏,这个皇朝的兴盛时期是公元50—250年。其首都位于白沙瓦的交通枢纽,皇国控制着印度西北部、克什米尔、现今的巴基斯坦西部、阿富汗、伊朗东部边区、阿姆河流域绿洲以及塔里木西部盆地。此外,中国在中亚的扩张,塔里木盆地与黄河流域之间的贸易发展,都促进佛教影响深入中国。
因此,下面两种情况可从历史环境得到说明:一方面华夏世界存在着多种多样传统,既有来自印度河流域与伊朗东部之间的地区,也有来自外奥克散、克什米尔与中亚绿洲地带(主要是于阗与龟兹);另一方面,佛教影响首先传至华北的商业城市及市民阶层。第一批将佛教经典译成中文的人士并非印度人,而是安息人、粟特人、印度塞西亚人,也有出生于中国或中国接壤地区、其双亲为粟特人或印度塞西亚人的。
第一次被提及的汉朝佛教团体始于公元65年。其位置处于江苏北部东端,从这点可以推断:佛教已在这些国际性商业中心生根,如甘肃各城(敦煌、酒泉、张掖、武威)、京城(长安、洛阳)等地,这些城市的外族人就不少。
佛教从海路传入中国似乎较晚。印度洋与东南亚的海上通商导致下述诸地印度化与“佛教化”:印度支那半岛红河流域以及苏门答腊(巨港)与爪哇沿海平原。因通商之故,来自印度河与东伊朗之间地区以及稍后来自印度不同省份与锡兰岛的商人及教会人士逗留在现今越南北部(河内地区)、广州、长江流域。但这种现象明显出现,似乎只是自吴国(222—280年)在长江下游地区立国之后,而且这时越南红河流域与南粤平原地区的商业活动也已发展起来。上述两地构成了整体的地理与人文环境。3世纪初,交州(河内地区)已见不少外国人。247年康僧会抵达南京,他出生于一个原籍粟特而定居于越南的商人家庭,是将印度文献译成中文的早期人士之一。
适应环境
佛教进入中国而且适应华夏世界,是一个复杂现象,有关的诸方面似乎彼此关系不大。这一异国宗教并不表现为各种成分密切不可分的单一形式,而是显露出杂乱状态,诸如:神像拜祭、尚未为人知晓的寺院生活方式、整套道德规范、五花八门的教义、一些凝神或入定的技巧等等。一方面是拜祭与笃信,另一方面是教义与哲学,两方面的发展开始时互无联系。佛教某些表现尤其引人注意,因为中国社会各阶层的若干传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