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献通考1-第9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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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张悫任馈饷之责者,盐钞数十万缗而已。及来维扬,而黄潜善、吕颐浩、叶梦
得之流,汲汲乎皆以榷货自营,而收旧经制钱之议起矣。况乎大将殖私,军食自
制,无复承统。转运所至,刷攫。朝廷科降,大书文移,守令丞佐持巨校,
将五百,追捉乡户,号痛无告,赃贪之人,又因之以为己利。而经总制之窠名既
立,添酒、折帛、月桩、和籴,皆同常赋,於是言财之急,自古以来,莫今为甚,
而财之乏少不继,亦莫今为甚也。自是以後,辛己之役、甲申之役,边一有警,
赋敛辄增,既增之後,不可复减。尝试以祖宗之盛时所入之财,比於汉唐之盛时
一再倍;熙宁、元丰以後,随处之封桩,役钱之宽剩,青苗之结息,比治平以前
数倍;而蔡京变钞法以後,比熙宁又再倍矣。王黼之免夫至六千馀万缗,其大半
不可钩考,然要之渡江以至於今,其所入财赋,视宣和又再倍矣。是自有天地,
而财用之多未有今日之比也。然其所以益困益乏,皇皇营聚,不可一朝居者,其
故安在?夫计治道之兴废而不计财用之多少,此善於为国者也。古者财愈少而愈
治,今者财愈多而愈不治。古者财愈少而有馀,今者财愈多而不足。然则善为国
者,将从其少而治且有馀乎?多而不治且不足乎?而况於多者劳而少者逸,岂恶
逸喜劳而至是哉?故臣请陈今日财之四患:一曰经总制钱之患,二曰折帛之患,
三曰和买之患,四曰茶盐之患。四患去则财少,财少则有馀,有馀则逸,有馀而
逸,以之求治,朝令而少改矣。”
右《水心外稿》所上《财总论》二篇,足以见历代理财之大概,及中兴以後
财愈多而事愈不立之深病,故备载之於《国用考》之终。至其所言经总制、和买、
折帛钱,则各具本门。
王藏库者,国家经费所贮。系帮支三衙、百官请给,及宗庙宫禁非泛之费。
并将校、卫卒、ト门、医职、近侍请给,皆出焉。
左藏南库,本御前桩管激赏库。绍兴休兵後,秦桧取户部窠名之可必者,尽
入此库,户部告乏则与之,由是金币山积,士大夫指为琼林、大盈之比。高宗尝
出数百万缗以佐调度,淳熙末始并归户部。
左藏封桩库,孝宗所创。其法,非奉亲,非军需不支。至淳熙末年,往往以
犒军或造军器为名,拨入内库,或睿思殿,或御前库,或修内司,有司不敢执。
内藏库,即祖宗时旧置元丰三十二库。崇宁後为大观东、西库。秦桧用事时,
每三宫生辰,及春秋内教、每年寒食节,与诸局所进书,皆献令币,由是内帑山
积。绍兴末,诏除太后生辰及内教外,馀并减半。孝宗初,又并进书礼物罢之。
绍熙初,始数取封桩钱入内藏。
御前甲库者,绍兴中置。凡乘舆所需图画、什物,有司不能供者,悉於甲库
取之,故百工伎艺之巧者,皆出其,日费毋虑数百千。禁中既有内酒库,而甲
库所酿尤胜,以其馀酤卖,颇侵户部课额,以此库储常不足。臣僚以为言,乃罢
之。
三省枢密院激赏库者,渡江後所创。自建炎龙兴,赏膳始减,至维扬及临安
又减。绍兴四年秋,赵元镇为川陕、荆襄都督,既而不行,遂以督府金钱入此库。
十年,秦桧之当国,以兀术畔盟用兵,须犒赐之物,乃计亩率钱,遍天下五等,
贫民无免者。然兵未尝举,而所敛钱尽归激赏库。其後岁支至三十八万缗,堂厨
万五千,东厨万二千,玉牒所,日历、敕令所,国史院,尚书省犒设,中书门下、
密院支费,各有差,议者指为冗费,後减二十万缗。孝宗时,再减十万缗。
合同凭由司者,宫禁所取索也。岁取金银钱帛,率以百万计,版曹照数除破,
不能裁节。
修内司,掌宫禁营缮,岁输缗钱二十万,以给其费,後减其半。
榷货务都茶场者,旧东京有之。建炎二年,始置於扬州。明年,置於江陵。
绍兴三年,置於镇江及吉州。五年,省吉州务,而行在务移於临安场,岁收茶、
盐、香息钱。
丰储仓者,绍兴二十六年始置。韩尚书仲通在版曹,请别储粟百万斛於行都,
以备水旱,号“丰储”。其後,镇江、建康、关外、四川皆有之。
东南三总领所,掌利权皆有定数。然军旅饥馑,则告乞於朝,惟四川在远,
钱币又不通,故无事之际,计臣得以擅取予之权,而一遇军兴,朝廷亦不问。
诸州军资库者,岁用省记也。旧制,每道有计度转运使,岁终则会诸郡邑之
出入,盈者取之,亏者补之,故郡邑无不足之患。自军兴,计司常患不给,凡郡
邑皆以定额窠名予之,加赋增员,悉所不问,由是州县始困。近岁离军添差,大
为州郡之患(绍兴十一年四月己未,初用张循王奏,离军将佐并与添差,州郡患
无以给。二十七年六月丙辰,兵部奏大郡毋过百人,次郡半之,小郡三十人为额。
从之),而宗室、戚里、归明、归正、甚至於乐艺贱工、胥史杂流,亦皆添差。
庆元一郡而添差四十员,尽本府七场务所入,不足以给四员总管之俸,其有十
五年不徙任者,计其俸入,钱二十馀万缗,米十馀万斛。扬州会府也,岁输朝廷
钱不满七八万,而本州支费乃至百二十万缗,民力安得不困?绍熙初,议者请裁
定朝廷经费,然後使版曹尽会一岁之入,正其旧籍,削去虚额,择诸路监司之爱
民而知财计者,俾之稽考调度,蠲其烦重,以宽民力,朝廷未克行。今之为郡者,
但能撙节用度,讥察渗漏,使岁计无乏,己号过人,无复及民之政矣。
公使库者,诸道监、帅司,及州军边县与戎帅皆有之。盖祖宗时,以前代牧
伯皆敛於民,以佐厨传,是以制公使钱,以给其费,惧及民也。然正赐钱不多,
而著令许收遗利,以此州郡得以自恣。若帅、宪等司,则又有抚养、备边等库,
开抵当、卖熟药,无所不为,其实以助公使耳。公使苞苴,在东南为尤甚。扬州
一郡,每岁馈遗,见於帐籍者,至十二万缗。江、浙诸郡,每以酒遗中都官,岁
五六至,至必数千瓶。淳熙中,王仲行尚书为平江守,与祠官范致能、胡长文厚,
一饮之费,率至千馀缗。时蜀人有守潭者,又有以总计摄润者,视事不半岁,过
例馈送,皆至四五万缗,供宅酒至二百馀斛,孝宗怒而绌之(九年正月戊子、三
月乙未),然其风盖未殄也。东南帅臣、监司到罢,号为上下马,邻路皆有馈,
计其所得,动辄万缗。近岁蜀中亦然。其会聚之,折俎率以三百五十千为准,
有一身而兼数职者,则并受数人之馈,献酬之际,一日而得二千馀缗,其无艺
如此。顷岁陈给事岘为蜀帅,冯少卿宪为成都漕,就以所遗元物报之。陈怒,奏
其容覆赃吏,朝廷移之,逮陈败方得直。时芮国器侍郎、赵子直丞相相继为江西
漕,凡四方之聘币,皆不入於家,斥其资,置养济院於南昌以养贫者。朱少卿时
敏为潼川守,受四方之馈,每以其物报之。赵德老镇成都,受而别储之,临行以
散宗室之贫者,此皆廉节之可纪者也。惟总领所公使钱,以料次取於大军库,故
敛不及民。然正赐不多,而岁用率十数万,每岁终,上其数於户部,辄以劳军、
除戎器为名,版曹知而不诘也。所谓公使醋钱者,诸郡皆立额,白取於属县,县
敛於民吏以输之,小邑一岁亦不下千缗,人尤以为怨,谓宜罢互送而损遗利,使
上下一体,而害不及民,则合祖宗制公使之意矣。
右左藏库以下,皆《建炎以来朝野杂记》所载宋朝渡江後帑藏之大概,而其
制多承东京之旧,至军资库、公使库则皆财赋之在州郡者也。夫以经总制、月桩
钱观之,则其徵取於州郡者,何其苛细?以军资、公使库观之,则其储蓄之在州
郡者,又何其宽假也?夫其徵取之苛细,则民宜痛受椎剥之苦;储蓄之宽假,则
吏宜大肆侵盗之恶,而俱不然,何也?盖国家之赋敛虽重,而所以施於百姓者,
常有惨怛忠利之意,故民无怨ゥ。州郡之事力虽裕,而所以励士大夫者,壹皆礼
义廉耻之维,故吏少贪,又宋承唐之法,分天下财赋为三:曰上供,曰送使,
曰留州。然立法虽同,而所以立法之意则异。唐之法起於中叶之後,盖版籍隳废,
体统陵夷,藩方擅财赋以自私,而朝廷不知。人主又多好殖私财,节镇刺史往往
取经常之赋,以供内府之所进奉,上之人因而利之,遂不复能究其岁入之数,而
苟为是姑息之举,则其意出於私也。宋之法立於承平之时,盖拊民以仁,驭吏以
礼,而人主未尝有耽欲黩货之事,虽内藏之蓄积,常捐以助版曹,则州郡之财赋
固己其不必尽归之京师。又使为监司、郡守者,厨传支吾,官给其费,则不取之
於民,而因以行宽裕之政,则其意出於公也。然此法沿袭既久,得失相半。其得
者则如前所云;而其失者,盖自中兴以来,朝廷之经费日夥,则不免於上供之外,
别立名色,以取之州郡,如经总制、月桩钱之类是也。州郡之事力有限,则不免
於常赋之外,别立名色,以取之百姓,如斛面米、头子钱之类是也。盖其所以倚
办责成於州郡者,以其元有桩留之赋,然有限之桩留,不足以给无艺之徵取。又
其法立於倥偬之时,州郡利源之厚薄,事力之优剧,不能审订斟酌,而一概取之。
故郡计优裕,幸而长吏又得廉之人,则撙节奉上之外,其馀力又可代输下户之
逋悬,对补无名之窠额。若郡计凋弊不幸,而长吏又值贪庸之辈,则经常之赋入,
不登於版曹,而并缘之渔猎,己遍及於闾阎矣!愚常备论其事於经总制钱之末,
虽然,仁厚之泽所以著在人心者何也?盖虽愧於取民有制之事,而每有视民如伤
之心,故奉行之者不敢亟疾,所谓不从其令而从其意者是也。虽不免季世征敛之
法,而能行之以士君子忠厚之心,故蒙被者不见其苛娆,所谓不任法而任人者是
也。
●卷二十五·国用考三
○漕运
秦欲攻匈奴,运粮,使天下飞刍挽粟(运载刍稿令疾至,故曰飞刍。挽粟,
谓引车船也。音晚),起於黄、垂(音谁。东莱二县)、琅琊负海之郡,转输
北河(言沿海诸郡,皆令转输至北河。北河,今朔方之北河也),率三十锺而致
一石(六斛四斗为锺。计其道路所费,凡用百九十二斛乃得一石)。
汉兴,高帝时,漕运山东之粟,以给中都官,岁不过数十万石。
娄敬说帝都关中。张良曰:“关中阻三面而守独以一面,东制诸侯,诸侯安
定;河、渭漕挽天下,西给京师,诸侯有变,顺流而下,足以委输,敬说是也。”
孝文时,贾谊上说曰:“天子都长安,而以淮南东道为奉地,钅强道数千,不轻
致输,郡或乃越诸侯而遂调均发徵,至无状也。古者天子地方千里,中之而为都,
输将繇使,其远者不在五百里而至;公侯地百里,中之而为都,输将繇使,远者
不在五十里而至。输者不苦其繇,繇者不伤其费,故远方人安。及秦,不能分人
寸地,欲自有之,输将起海上而来,一钱之赋,数十钱之费,不轻而致也。上之
所得甚少,而人之所苦甚多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