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贲万岁-第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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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敌人杀死在地上。敌人是波状战,也是车轮战,来一波,又一波,去一轮,再换一轮。单是罗家冲,就这样打退敌人七次的冲锋。你要知道,我们的战士,是没有人换班的,打退敌人第一次冲锋的是他,打退敌人第七次冲锋的还是他。敌人呢,走马换将,可就是七次了。战事演变到今天(二十三日)上午,守河洑的袁营长自强和全营弟兄,实在已尽其所有的能力了。而敌人呢,后续部队,还是继续地来到,为了我们对付敌人的波状密集部队,会调两尊迫击炮到河洑,用炮弹来轰击这个波状部队。我并曾受着师长的指示,在大树上架起鸟巢工事,用步枪射击俯瞰的密集部队。这自然是有效的,可是我们只有两尊迫击炮,而炮弹还是受着限制的。鸟巢工事呢,最好是用轻机枪,而我们的机枪根本不够支持地面工事的,只有两名弟兄,两支步枪,几枚手榴弹而已。这已经是惨淡经营了。敌人一见我们防守得好坚固,立刻变了方法。自今天拂晓起,调集了南路陬市和北路戴家大屋的大小炮共十七八门,用远距离射击,对了河洑核心猛轰,足轰了两小时,河洑街市固然是完全烧着,就是附近的树林,也都在屡次中弹之下,在冒着烟焰。所有工事,全轰着翻了个身。我在这里必须补说一句的,就是今天在河洑出动的飞机,也增加到二十四架,它低飞轰炸过了,敌炮又根据轰炸的爆发点做目标。三炮总有一炮中的。袁营长虽然带着弟兄,扛过这两小时,可是弟兄和阵地共存亡者,已到十分之八。后来敌人再用波状密集部队进攻,袁营长带了残存弟兄五六十人,还撤出防线,由侧面山坡上,来一个逆袭。他们大声喊杀,冲进敌人的阵地。这是袁营长亲自告诉过我的。到了稳不住阵地的时候,他绝对不退,要带所有的生存弟兄来个自杀性的攻势。他真是这样办了。当他们冲进敌阵地的时候,人像疯狂了一般,向前面冲过去,已来不及用枪,他们除了把身上所有的手榴弹,一齐向敌人抛了去,就是拿了刺刀劈刺。敌人倚恃着他优势的火力,所以对我寸寸逼迫。到了优势火力用不上,而我们又肯拼命的场合,他们也只有后退。因之袁营长这一回自杀性的逆袭,打死敌人二三百名,敌人后退两华里。然而我们自身,也阵亡了二十多人。不是没有受伤的,轻伤的根本不理会。重伤的弟兄,料着回不到阵地,也不愿负累别人来担架,各人把枪口对着自己,喊一声虎贲万岁,中华民族万岁,他们尽忠了。写到这里,我不由得放下笔来,起立致敬。婉华!你看到这里,也当起立致敬啦!这一场恶战,把袁营的伤亡程度,增加到十分之九,只剩三十多人了。壮烈呀壮烈!虽然如此,我们还有人在一处督战,他作了主,将袁营长和那三十多位弟兄,转进到黑家垱,南湖铺,那里我一七一团第三营张照普营长早已严阵以待。直到现在为止,还在那里厮杀,这里算是把敌人的攻势遏止住了。
第二十二章火药涂染的情书(2)
再话北路,这里也分东西两路和正面,西路来的敌人已和正面来的敌人取得了联络,整个阵线是弧形的,大概由长安桥穿过竹根潭,到唐家铺,合计敌人的总数,是一万五千人。大小炮共有三十多门。这里左地区,是一七零四第二营酆鸿钧营,右地区是一六九团第三营郭嘉章营,对敌人兵力的比率,还是一比十。在今日下午,敌人的波状密集部队,分作五路,冲杀了七八次。师长决定了,用山炮对付他,第三营的射击手,实在值得歌颂。他们在师长的指挥鼓励下,在北门外炮兵阵里的两门山炮,瞄准了这波状部队发射。简直没有一枚炮弹是落空的,一个炮弹落地开花,就打得敌兵和尘土一齐飞溅。我们用成语来形容的话,可以说我们的炮,是百发百中,敌人的兵是血肉横飞。在战壕作战的弟兄,他们忘了是弹火笼罩着的,每当一弹中的,会大声地叫起好来。敌人也是血肉之躯,在这种惨重牺牲之下,也就把波状攻击停止了。不过经敌炮两日的猛烈轰击,我们的防御工事,完全被毁坏。我军现转移到驻守望城巷米铺市白马庙长安桥附近。向左地区,一六九团郭嘉章营,为了与东路呼应。本来防线离城北址不远,我们在八人岗二十里铺两处的警戒部队就各驻一班人。敌人对此,也用尽全力,每个小据点,都用一二百人包围着打。由开始打到我执笔的时间,这郭营每个据点一班人,都冲杀在二十小时以上。他们根本没有退下来,阵地让大炮毁完了,他们的血肉也就完了。一群灵魂都升在天空,俯瞰着祖国的山河,留下了永久的光荣。因此这一路被敌人钻进来不少,我们现守七里桥一带。
其次是东路的战事,为了配备五十七师以外的一团人守德山,造成了不可挽回的危局。这位团长,不战而退,带了他的部队,撤出了德山,退往南岸。于是这一线由石公庙新民桥一直地向后紧缩,缩到岩凸。今日下午幸得董副营长率部反攻死战,稳住了阵地。现在是副团长高子日,亲自在那里指挥。
最后,我还要说到一件更不幸的事,沅江在常德城南,流成一个倒写的英文字母V,我们的出路,在那V字包围中的一块河套里。援军要来救常德,也就由那里来。在今天上午,西路的敌人,约七百多,附炮两门,在V字一左直的上角甲街市渡过了沅江,进到东岸的蔡码头。东路德山那里,原有敌一千多,渡过沅江,窜到V字左边一直下端的鸟峰岭。这时,却要和西路来的敌人合流,同犯V字顶点的南站。南站东在南门对岸,就是说,我们的南路,也被敌人截断,这座城在四面包围中了。有一星期之久,南岸是始终没有枪声,我们是愿意那里有枪声的,有了声音,就是援军到了。现在声音是有了,援军却更不容易到达,于是敌人四面八方,把钢铁烧成的火流,向这个斗大的城区灌注。我们在枪林弹雨里,在火海堆里,在火海里,啊呀!一切的压力,加在我们五十七师身上,可是我们会害怕吗?不!我们唯一的答复是血,是死,是光荣!
抗战六年多了,我们一直是以空间换时间,这个战略,观察世界大势,也许没有错。但时间难测,空间究竟是有限的,我们要自即日起,不轻易地放弃空间,而且为了将来写抗战史好看起见,我们应该多写下光辉的几页,我们也就该多造成几个光辉的圣地,让我们虎贲把武陵写成为不屈之城吧。虎贲在余师长领导之下,有过这个事实,他曾在上高写过一次呀!
婉华!我写到这里,很是兴奋,我用不着再用什么儿女之情来安慰你,将来你看到这封信,你会很骄傲的。我的光荣,也就是你的光荣呀!今天天气不好,开始刮着西北风,风带着西北方的枪炮声,刮过了我的头顶。轰轰隆隆噼噼啪啪,这一些杂乱猛烈而又惨厉的声音,终日不断,似乎战神在我面前咆哮。我炎黄子孙,为祖国而奋斗,我接受他这咆哮。敬祝
你保持着我永远的光荣!
坚忍书于战神咆哮之前
第二十三章风!火!雷!炮!(1)
程坚忍把这封信,自己翻着簿子看看,也觉得十分兴奋。李参谋由外面走进来,笑道:“老程你真有那兴致,又在写情书。”程坚忍把书本子收起来,点着头道:“不错,是写情书,但我写的这情书,也和你那日记一样只是一种精神安慰。你听这四面八方的枪炮声,我实在没有言语可以形容这是一种什么景象。中国文人有一句话,不知命在何时,我们现在是这景况。”李参谋笑道:“你害怕吗?你悲观吗?”程坚忍道:“我绝不害怕,因为我早已预备死了。至于悲观,可就两方面说:就私说,我既不怕死,就无所谓悲观。就公说,中国由孤立作战,已经和英美构成了联合阵线,苏联迟早也会加入的,前途是一片光明。”他说着话,把窗台上那盒纸烟,向李参谋面前一举笑道:“来一支吧。”李参谋注视着烟盒,不觉咦了一声道:“好阔!你哪里还弄到整盒的纸烟?”说着,伸出两个指头,在纸盒子里钳出一支烟来。他一看那纸卷上的皱纹,密得像龟板一样,便笑道:“这是那个废墟刨出来的东西吧?”程坚忍笑道:“这个我不知道,是王彪弄来的,但我已觉得难能可贵了。”李参谋在身上摸出一盒火柴来,摇了两下盒子咯咯有声笑道:“不但是纸烟,连火柴也发生问题了。是我事先大意,没有预备下粮草,我算找到了一捧烟叶子,还没有刨成做水烟的烟丝。我现在自己动手,用饭粒塌在上面,卷成土雪茄。今明两天,大概还不成问题。你要用的话,我可以奉上一二支。”说着,他擦了火柴,将烟吸上。在他吸烟的时候,二人约莫静止地站着两三分钟,这就听到东南角炮声,比其他方面更是猛烈。程坚忍道:“最近东路的情报如何?”李参谋喷着烟道:“无论如何,天主堂是个危险地方,我们祷告上帝,为刘小姐祝福吧。”程坚忍笑道:“你以为我很惦记她?”李参谋笑道:“惦记者人情,不惦记者不可测也。”两人正这样说笑着,却听到呼呼几阵风声,由屋顶上掀过。程坚忍道:“这样大的西北风,颇是讨厌,假如敌人再用飞机来投烧夷弹,那就是很可虑的事。”李参谋说着,就想起了心事,打开了一扇窗户,向外看看,那院子里的一群鸽子,依然没走。它们躲避着大风,有的缩着脖子,站在躲风的屋檐下,有的在院子里地上,拖着尾巴,慢慢地走着。有两只鸽子,站在一棵落叶的小树上,那树枝被风刮着歪到一边,鸽子的毛被风撕着有些细翎翻过来,它依然站在上面。他不觉赞叹了一声道:“这群和平之鸟,也真能象征了我们五十七师。在这天翻地覆的情形下,依然屹立不动。”程坚忍也伸头看看窗子外,见天空是一种青灰色,没有太阳也没有云片。只是那西北风呼的一声,呼的一声,在头顶上吹过,向挡住视线的民房顶上看去,却有阵阵白烟冒起。在白烟下,可想到是猛烈的炮火阵地,有大大小小的声音,会证明了这种推测。不过,这时的枪炮声,没有了方向,也没有间隔,只要静神一下,便能发现这座常德城为枪声所包围。那枪声,已不是大年夜放爆竹,而是无数条湍急的滩河,向了常德冲刷。两人正是这样注视着,嗡嗡的一阵马达声,早有八架敌机,由西向北,对了这城兜了半个圈子,轰轰!西门的高射炮阵地,已放出了两枚炮弹。肉眼所能看见,两朵白色的云点,在敌机群中间开了花。但是这花离那领队机总还有两三尺的距离,两人不觉同声地叫着可惜。同时嗤嗤嗤,炸弹的破空声发作,敌机下面,有无数长圆的黑点,向头上斜刺下来,两人把窗子一关,很机警地向地下一伏。炸弹落地,比人的动作还要快,轰隆咚,轰隆咚,哗啦啦!那一片猛烈的爆炸声,就在师司令部前后。地面的高射炮和高射机枪,啪哒哒,轰轰!啪哒哒,轰轰!常德城原是四面都为枪炮声所包围,现在却已更加了天上地下两种声音。伏在地下的人,这时可以想到鼓词儿上形容战事是风云变色,日月无光,这实在是这种情形。程、李二人伏在地面约莫三五分钟,觉得炸弹并不是在附近爆炸,便都已站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