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南子-内篇-第4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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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子的亲睐;奸佞之徒拉帮结派,谋取私利,奔走在君臣父子之间,使主子骄纵,好从中渔利。因此君臣离心离德,骨肉分离各行其事;社主因无人祭祀以致干枯破败,礼台因受污而倒塌,丧家之犬哀号着跳进深谷,猪衔着草跑到水边寻找栖息地,美女蓬头垢面不加打扮,歌手吞炭不再歌唱,吊丧没有哀思,打猎得不到乐趣,西王母折断美丽的玉质头饰,黄帝的幽灵凄厉地长叹,飞鸟翅翼被伤损,走兽四脚被残害,山上良材被砍尽,水浑浊得鱼儿无法生存,狐狸的尸体到处头朝巢穴躺着,牛马逃离栏圈四散走失,田野上不风禾苗,路边没有野草。再看那昏君的府库之中,堆积的金银器物因锈蚀失去了边角,玉器上刻镂的花纹已磨糊不清。昏君占卜,龟壳钻得稀烂,但得不到吉兆,天天用蓍草问鬼求神!
到了战国时代,天下由七个不同姓氏的国家所瓜分。各诸侯国制定自己的法律制度,各因自己的风俗而异。合纵和连横两派的人从中游说离间,于是各国兴兵,互相争斗。他们攻城略地,滥杀无辜,高城化为平地,安稳变成危险。挖坟墓,暴尸骸。制造攻城的大战车,增高防御的壁垒,疏通作战的驰道,修治阻塞的道路。进击强大的敌军,杀死不义之人。百人出征,只有一人生还,名声得以大盛。因此身强力壮行动敏捷的就成为兵卒,征战于千里之外;年老体弱幼小的,就在家忍受悲苦。奴仆马夫,拉车供应粮饷。道路遥远,霜雪交加,衣衫破烂,疲困不堪,车辆破损,泥泞深达膝盖,互相搀扶,伸长脖子拼命挣扎向前,有人因冻累而倒在挽车横木上死去。所谓兼并别国占有领土的人,使几十万人横尸旷野,损坏的车辆成千上百,被弓箭、矛戟、滚石致伤之人,互相搀扶着,沿途到处可见。因此以至枕骷髅,吃人肉,脍人肝,喝人血,比吃牛肉猪肉还要甜美。所以从三代以后,天下不再能安定百姓的天性,而让他们享受纯朴的风俗,保全性命,不死于非命。造成这种状态的原因是什么?这是因为诸侯之间以武力征战,天下没有成为统一的国家。
到了当今之时,皇帝君临天下,以道德管理天下,用仁义作为辅佐,所以君臣奉献他们的智慧,百姓感念天子的恩德,天子只需拱手指点一下,天下无不归服,春夏秋冬四季都按时献上贡物,天下统一,子孙相传。这就是五帝之所以要顺应上天意旨的原因。
圣人并不能造出时运,只是时运来到时及时把握而已。有贤能的人辅佐,就能斥退谗佞之徒,不听巧辩之徒的邪说,废除残酷的法令,去掉繁杂的事务,除去流言的途径,堵塞结党营私之门,废除智巧之能,修整重大的礼法常规,禁绝嗜欲,放弃小聪明,与混沌的初始状态相通,解除意念,放弃精神,对世事漠然置之,就如同没有魂魄一样,让万事万物各自回归到它们的根本上去。这样就回到了伏羲氏所开辟的轨道,回归到了五帝治理天下的大道。钳且、大丙不使用缰绳马衔,却凭着善于驾御而闻名天下,伏戏、女娲不制定法令制度,却凭着最高的德性留传后世,这是为什么?因为他们达到了虚无纯粹的境界,用不着费尽心机忙乎各种事务。《周书》说:“如果没能捕捉到雉鸡,应该从它飞走的风向去寻找。”说的就是要顺应事理。如今申不害、韩非、商鞅一类人治理国家的办法,就好比拔去树根,抛开问题的根本,而不去深究社会弊端的由来,以及为什么会出现这种状况,不考虑常情,制定出五种刑罚,残酷地加以实施,这是背离道的根本,追逐微薄的利益,宰割百姓,竭尽他们大部分财物,却自鸣得意,以为天下太平了,这就好比抱着柴草去灭火,挖开洞穴阻止流水一样。井边树上长出的嫩枝,禁不起汲水瓦罐的频繁伤害,河渠边树上长出的枝条,经不起往来舟船的挤压,不出三个月必定死去。为什么会这样?这是由于它们盲目生长而没有考虑到它们生长的环境。黄河转了九弯才注入大海,可是水流永不枯竭,这是因为有昆仑雪山提供无尽的水源。暴雨形成的积水,一时看上去广阔无边,可是只要十天半月不下雨,便会干涸,这是因为靠雨水的积聚,而没有永恒的本源。就像后羿从西王母处求得一点长生不死之药,他的妻子嫦娥偷吃后飞上了月宫,后羿怅然若有所失,惋惜再也得不到长生不死之药了。他为什么惆怅惋惜?因为他不知道不死之药是怎样炼成的。所以说向邻居借火,不如自己取燧,依靠别人在外面取水,不如自己打口水井。
卷七 精神训
太古之时,还没有天地,只有模糊无形的状态,没有有形之物。这种状态深远昏暗、广大无边、一片混沌,无法知道它的大门。有阴阳二神同时出现,一起造天没地。它们本身深远得没有办法知道它们的尽头,浩大得没有办法知道它们止息的处所。这时,二神把混沌状态分为天地,散开成八极,让阳气和阴气互相作用,形成中和之气,万物才由此产生。烦杂之气产生鸟、兽、鱼、虫等类动物,精纯之气产生了人类。所以人的精神归上天所有,形体骨骸归大地所有。人死后精神返回天门,而骨骸归根于大地。还有什么永存不变的呢?所以圣人遵循自然规律,不被世俗拘束,不为人事诱惑,以天为父,以地为母,以阴阳为纲、以四季为法则。天安静而清朗,地安定而宁静。万物失去这种本性就死亡,效法这种本性就能生存。
安静淡漠,是阴阳二神的住宅;虚静无为,是道的居留之所。因此,有些人在外追求,却会在内部失去;有些人注重内在的坚守,却会在外失去。好比树的根和梢的关系,动摇树根,千枝万叶没有不随着动的。精神,是从上天得来的;形体,是从大地得来的。所以说:“道产生阴阳二气,阴阳二气产生中和之气,中和之气产生万物。万物都背着阴抱着阳,阴阳互相作用而产生中和之气。”所以人的生命孕育过程,第一个月成膏脂状态,第二个月变成肿块状态,第三个月成胎形,第四个月长出肌肉,第五个月生筋络,第六个月长骨头,第七个月成人形,第八个月胎儿可以蠕动,第九个月胎儿开始躁动,第十个月呱呱落地。形体长成以后,五脏才能形成。所以肺主管目,脾主管舌,肾主管鼻,胆主管口,肝主管耳。外部的五官是表,内在的五脏是里,五官的开合张闭,各有一定的规律。所以人的脑袋是圆形象天穹,脚是方形象大地。天有四季、五行、九野、一年三百六十六天,人也有四肢、五脏、九窃、三百六十六条经络。天有风雨寒暑,人有取予喜怒。所以五脏中胆配去,肺配气,肝配风,肾配雨,脾配雷,以此和天地相配合,而心脏是五脏之主。人的耳目就像天上的日月,人的血气就像天上的风雨。日中有三只脚的鸟,月中有只蛤蟆。日月失去运行轨道,就会被咬蚀而失去光辉;风雨来得不合季节,就会毁折树木和庄稼,造成灾害;五星不按规律运行,州郡国家就会遭殃。
天地之道,十分深远广大,尚且还要节制它们的光明,爱惜它们的精神,人的耳目怎能长久忧劳而不休息呢?精神又怎能长久驰骋而不耗尽呢?所以说血气是人体的精华,五脏是人体的精粹。血气能专一运行在五脏内部而不外泄,内脏就因充实而减少嗜欲。内脏充实,嗜欲减少,耳目就清晰、明亮,视听就会畅达。耳目清新,视听畅达,这就叫明。五脏能听任心的主宰而不违逆,那么旺盛之气占上风,行为不至于邪僻。旺盛之气占上风,行为不邪僻,人的精神就会旺盛,精气不会散失。精神五万精气不散失,生命的运动就有条理,有条理就心气平和,心气平和就畅达无阻,畅达无阻主涌掌握自然规律,掌握了自然规律,就能视无不见,听无不闻,没有什么事不可以成功。因此忧愁祸患便不会降临,邪气也不会入侵。所以有些事情到四海之外去追求而不能得到,死守内心也不能发现。所以贪求多得的人反而所获很少,看得大的人反而所知很少。
人体的孔窍,是精神的门户,而气脉是五脏的使者和卫士。耳目沉湎于声色,五脏就动摇不定。五脏动摇不定,血气主溘荡不已。血气动荡不已,精神就奔驰在形骸之外不能内守,当灾祸来临,即使大得像山丘,你也没法识别。耳目清明通畅,不受外界的诱惑,血脉虚静,除去嗜欲,五脏安宁充实,血气不外泄,精神附于形骸不散失,那么,就可以看清过去的往事和未来的事,这些事还不值得去做,何况只是倾刻之间发生的灾祸呢!所以说:“精神外出得越远,知道得就越少。”这是说精神不能让它外泄散失。所以五色迷乱眼睛,使两眼昏花不明,五声扰乱耳朵,使两耳听觉不灵;五味混乱口舌,使口味受到伤害;追逐名利惑乱心智,使人行为邪僻。这四种东西,是人们用来养生的,却成为人生的累赘。所以说,贪欲使人真气泄散,爱憎使人心力劳损,如果不赶快去掉它们,就会使人气血日益亏虚。有些人之所以不能享尽天年而死于刑杀,这是为什么?就是这种人用来养生的东西太优厚了。只有那些清心 欲、无求于世的人,才能够长生不老。
天地运行有相通的规律,万物生存统一于道。懂得道,天下万事万物就无所不通;不懂得道,天下万事万物就什么也不通。比如人类处在天地之间,也是万物中的一类。那么天下万物是为人类准备的呢,还是没有人类时万物就已齐备了呢?可见人类也是物,其他事物也是物。人类之物和其他之物,为什么要把对方看成“物”,而以为自己不是“物”呢?虽然这样说,造化生出人类,是要增加什么吗?造化杀灭人类,是要减少什么吗?显然都不是。造化已经把我们靠成人的形体,我们不必违背造化的意图。我怎么知道用针炙治疗使人生存下来不是一种失误,又怎么能够断定自缢而结束生命不是一种幸福呢?也许人的生存就是服劳役,而死亡才是休息。天地茫茫,谁能够知道这些道理呢?造化生成了我,不必勉强去阻止,好好活道就是了;造化让我死去,也不必勉强去阻止,死去好了。企盼不死,这没有错,只是不必为活命而费尽心机;畏惧死亡,这是人之常情,但不必逃避死神;人家认为你卑贱,你不必怀恨在心;别人奉承抬举你,也不必沾沾自喜。顺随天意和时运,处之泰然,不要过于费心劳神。我生有七尺之躯,死后占有一具棺材大小之地。活着与有形之物相并列,就如同死后进入到无形之物的行列一样。虽然如此,我活着,万物不因此而更多,我死了,土地也不因此而增厚,我又怎么知道哪些值得高兴、哪些值得憎恶?哪些有利、有些有害呢?
造化创造万物,就好像陶匠和泥制作陶器,从地上取来做成盆盎之后,和未离开土地时没有什么差加;已经制成的陶器破碎后散落在土地上,和盆盎也没有差别。在江边生活的百姓,用江水灌溉菜园,江水不因此怀恨;受水涝的人家,疏通积水使之流入江里,积水不因此而高兴。因为水在江中和灌园以后没有什么不同,水在洼里和在江中也没有什么不同。因此圣人顺应自然而安然处在自己的位置,适应时势而乐于自己的事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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