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周末2004年精粹__下-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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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方周末 2004…09…16 14:43:01
□本报驻京记者 李梁 □实习生 苏永通
9月16日至19日,党的十六届四中全会在北京召开,数百位中央委员会聚在一起,讨论“执政能力”这个与国家和民族命运攸关的重大主题。作为中央全会的主题,在党的历史上这是第一次。
中国共产党建党以来实际上经历了两个巨大的转变:一是从从事革命的政党到执掌政权,二是从计划经济的管理体制到市场经济的转型。前一个转变要求政党从斗争、革命、破坏旧秩序转为谋求建设和发展,后一个转变则要求法治和民主。一个政党能不能更好地发展,取决于能否顺应这些客观要求。
通俗地说,执政能力就是政党治理国家的本领。加强执政能力的话题虽是第一次作为中央全会的主题,但实际上在执政55年中,中国共产党一直在不断地根据现实的巨变进行着调适。
我们回顾这段执政历程,就是想找出其中国家现实与政党之间的互动脉络,看看其中的经验教训,最重要的是认识到我们今天增强执政能力的必要性、紧迫性和巨大价值。
“马上”治国
1949年3月23日,毛泽东、周恩来等中共中央领导人离开河北平山县西柏坡,动身前往北平。
周恩来得知毛泽东睡眠不足,劝他注意休息,毛泽东兴奋地说:“今天是进京‘赶考’嘛。进京‘赶考’去,精神不好怎么行呀?”周恩来说:“我们应该都能考及格,不要退回来。”毛泽东很有信心:“退回去就失败了,我们决不当李自成,我们都希望考个好成绩。”
6个月后的10月1日下午3时,天空门前成了人的海洋,毛泽东在城楼上向全世界宣布中华人民共和国中央人民政府成立。中年胡风在《人民日报》上发表激情四溢的长诗:“时间开始了!”
民盟主席张澜穿着一袭旧布长衫,站到了天安门城楼上。架不住毛泽东的亲自劝说,77岁高龄的他出任中华人民共和国副主席。刚在王府井做了一身新呢衣穿上的毛泽东看到他的打扮,笑道:“表老,你太俭朴了。”
民主建政激发了从普通民众到民主党派及党外人士巨大的参政热情。从张澜到“七君子事件”主角之一、上海滩大律师史良,再到罗隆基和李济深,当时6位国家副主席中有3位党外人士,4位政务院副总理中,有党外人士2人。在政务院所辖的34个部委中,14名党外人士出任正职。
长期关注中国的美国中国问题观察家费正清在他的书中写道:“1949年以后城市里早期的公众情绪,由于对中共的不断增长的信任,是一片欢欣鼓舞。”
几年的时间里,中国共产党在一种民主的氛围里完成了建立国家政权的一系列工作。
1954年,第一届全国人民代表大会在北京召开,当时专门成立了以毛泽东为主席的宪法起草委员会,在组织8000多人讨论、修改的基础上,后在全国有1。5亿人参与建言,征集到各方面意见118万多条。
但“欣欣向荣”的景象,回避不了一个长期从事革命的政党如何适应执政地位的问题。毛泽东进京前担心的问题不久成为现实:一些干部争名夺利,甚至贪污腐败等问题开始露头,官僚主义习气沉渣泛起。
天津的张青山、刘子善,成为建国初期最早被严惩的党内高级干部。他们为缔造共和国出过力、流过汗,但反过来却又偷揭共和国大厦顶上的砖和瓦,令党和人民无法容忍。
1956年9月,中国共产党八大对全党提出警告:执政党的地位,很容易使我们同志染上官僚主义的毛病。邓小平在会上重申:“我们需要实行党的内部的监督,也需要来自人民群众和党外人士对我们党的组织和党员的监督。”
八大报告明确提出了执政党建设的问题及思路,是对建国初期共产党执政的认真总结。但这个时候,面对乐观的国内形势,一些党的领导者开始认为,共产主义不再是什么遥远的事情了。
然而年轻的执政党开始为它的年轻付出代价。从1957年反右斗争严重扩大化到大跃进、人民公社化运动,再到10年“文化大革命”,中国共产党的执政经历了长达20年的曲折前进和严重挫折时期。
回溯历史,这个曲折反映了对执政规律错误的认识。事实上,这个曲折也从反面反映了执政的规律性要求:“执政”意味着对一个国家建设、发展,而不是斗争、破坏。
回归执政本位
1978年之后,在邓小平和党中央的努力下,党开始努力走出“文革”的阴影,重新认识自己的任务和使命———作为执政党,中心任务决不是搞阶级斗争,而是“现代化建设”,是谋求发展。
1980年,四大经济特区先后设立,“第一个吃螃蟹的勇士”袁庚在蛇口开始创造他的英雄事业;小岗村的联产承包责任制开始在全国推广,乡镇企业蓬勃兴起,温州农民洗脚上田,拿着当地党委开的介绍信走向全国各地。
邓小平对“文革”的反思和反拨远不止于此。他痛感于权力失去约束和个人崇拜的惨痛教训,1980年8月18日在中央政治局扩大会议上尖锐指出,现行领导制度中存在“官僚主义现象,权力过分集中的现象,家长制现象,干部领导职务终身制现象和形形色色的特权现象”,要求对领导、组织制度进行坚决彻底的改革。
党的十二大在干部新老交替上写下了耐人寻味的一笔。全会选举产生的348名中央委员和候补委员中,新人有211名,其中包括后来在政坛上担大纲的江泽民、李鹏、李瑞环等。执政党的领导层大规模地输进了新鲜血液。
同时,对于改变领导体制和打破终身制问题,邓小平表现出了一个杰出人物的历史性自觉。党的十三大,邓小平坚持不进常委会,只保留了军委主席一职。1989年11月9日,他辞去军委主席一职。3年后的中共十四大决定,不再设立中顾委,而代之以退休制度。
以大历史的眼光考察,邓小平废除终身制的改革,使终身制第一次在这片土地上被根除,从制度上实现了执政队伍的新老更替。
从1984年起,中国经济改革开始大步迈进,以往被视为“洪水猛兽”的“商品经济”第一次被写入《中共中央关于经济体制改革的决定》,经济改革中的关键一环———价格改革,也在这年开始实行。
出于谨慎,价格并没有完全放开,而是实行了“双轨制”,同一种商品出现了计划内和计划外的两种价格,这给一些干部利用手中的权力换取金钱提供了空间,造就了市场经济最初的腐败现象。
在此形势下,政治体制改革被提上日程。1986年6月10日,邓小平在政治局常委会上说:“政治体制改革同经济体制改革应该相互依赖,相互配合。只搞经济体制改革,不搞政治体制改革,经济体制改革也搞不通,因为首先遇到人的障碍。”
市场经济的挑战
1992年,北京许多申请办企业执照的单位和个人被告知,库存执照已经发完了。在上海,市工商局连续半年,每个月发掉2000多个个体营业执照和150多个私营企业执照。“办公司去!”成为当时黄浦江两岸最时髦最激动人心的口号。
这一年年初,88岁高龄的邓小平再次南巡,真正确立了改革开放的市场经济取向,改革开始向纵深推进,中国经济出现了十多年的高速增长。
一个值得一提的数据是,1998年,中国综合国力和美国综合国力的相对差距由1980年的5倍缩小到3倍。
如何在加速改革开放的同时推进党的建设?南巡中,邓小平也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他在强调市场经济的时候,也有这样的担心:“中国要出问题,还是出在共产党内部。”“说到底,我们共产党内部要搞好。”
邓小平的忧虑可谓未雨绸缪。1990年代,中国社会全面向市场经济体制转型,大量深层次的改革问题开始出现并迅速积累,对中国共产党的执政能力提出了严峻的挑战。
平均主义的阴影消融之后,两极分化的现象便开始扩展。官方机构测算,进入新世纪,10%的最低收入家庭财产总额占全部居民财产的1。4%,而10%最高收入家庭的财产总额则占到45%。
社会贫富分化令一些专家忧心忡忡。“综观世界各国,执政党的一项根本任务就是社会整合,把社会各方面的积极力量集合起来,共同推进经济发展和社会进步。”中央党校教授王长江说。
市场经济环境中,一些干部仍然沿袭传统的领导方式,在实际工作中以言代法,以权代法,用运动的方式处理市场经济中产生的各种问题。
中央党校对县以上干部的一项调查显示,被调查干部中需要增强科学判断形势能力者占60%;需增强应对复杂局面、依法执政、总揽全局能力者,分别占35。7%、43。4%、19。9%。而普遍缺少的是驾驭市场经济能力,比例数达66。9%。
新局面下,权力监督机制不健全,导致腐败有所增长。官员贪污受贿的金额不断拔高,级别不断上提,从地级市长、市委书记到副省级干部胡长清和全国人大常委会副委员长成克杰,并出现了广西、辽宁、福建等省官场腐败“窝案”。
随着转型的加速,“阵痛”也在加剧,一系列社会矛盾对执政党提出了挑战。1990年代中后期以来,农民增收困难,“农民负担”问题愈演愈烈。一些地方基层干部为了向农民收取税费,采取了过激甚至高压的手段,导致了农村党群、干群矛盾的大量积累,农村出现不稳定的迹象。
1990年代以来阶层利益分化的同时,以民营科技企业创业人员、外资企业员工、私营企业主和自由职业者等为代表的新社会阶层不断出现。他们经济上有实力,文化水平高,但政治上怎么定性?这是执政党无法回避的问题。
面对着急剧变化的中国现实,共产党也在对自身进行相应的调适。比如面对腐败的滋长,纪检体制也在不断改革,自从1978年恢复纪委系统以来,纪委书记从开始不担任党委常委到担任常委,再到担任党委副书记。今年以来,纪委的地位得到进一步提升,中央部委的纪检机构由中纪委垂直管理,这一直管体制有望在更大范围内推广。
2001年,江泽民发表“七一”讲话,系统地阐述了“三个代表”重要思想,同时指出包括私营企业主在内的社会新阶层也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建设者。这从理论解决了对新阶层的认识及私营企业主入党等问题,从而也使得执政党的阶级基础的难题得以解决,执政基础更为广泛。
政党建设的世界眼光
前几个月,湖南嘉禾县珠泉商贸城拆迁事件引起了广泛关注。而据媒体调查,绝大部分嘉禾人也认为商贸城工程是一个利国利民的“好项目”。
然而,这么一个“利民工程”却在嘉禾决策者的不当操作下变成了一个民怨沸腾的工程。原因何在?
事后县委书记周余武反思:长期以来我用行政手段推动工作的惯性还在起作用,没有学会运用经济手段来推动经济建设。长官意志和任性的政府行为,导致结局惨重,代价高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