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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2章

凰涅天下-第18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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系天涯阁与赵宋皇室的一线缘份。
  
  于此,赵构册封国师便有了遵循的先例,但国师册封仪式却无循例。北齐高僧法常受封号是在朝会大殿上由皇帝授宝卷金印即礼成,但辽、金两国册封萧定寒、萧翊的仪式却仅次于天子登极之礼——这大概缘于北方游牧民族崇尚勇士,因此萧定寒和萧翊在契丹人和女真人眼中,是仅次于神的武勇存在,国师册礼自是极其隆重。
  
  这么一比较,便有了差异。太常寺和礼部各执一端,互不相让。
  
  眼看吉日将近,季陵和周紫芝仍不松口,赵构当场拍案发怒。幸得礼部司郎中宋藻及时给出了个折衷方案,周、季双方各退一步,才平息了这场争执。
  
  那位提出议案的新进礼部司郎中,由此在赵构心中留下了好印象。
  
  *********
  
  国师册礼的地点定在临安都城的南郊。从五月十八日起,南城嘉会门外三里内便实行戒严,百姓不得出入。
  
  五月二十五,南郊外碧野晴空,遥望钱塘澄江如练。文武百官皆着祭服冕冠,分班横列于新建的圜丘之下。
  
  “天子登坛!”
  
  司礼官高声唱诺,鼓乐声起,奏『始平之章』。
  
  赵构身穿十二章纹冕服,衣绘日、月、星辰、山、龙、华虫六章花纹,裳绣藻、火、粉米、宗彝、黼、黻六章花纹,头戴十二旒冕,足踏朱舄(xiè)徐徐登坛。
  
  圜丘正中设两道神案,一奉天神,一奉太祖太宗神牌位。乐奏『景平之章』,赵构上香,行三跪九拜礼。先拜天神,回位;再上香,拜祖宗。
  
  “受礼登坛!”
  
  卫希颜头戴九旒冕,身穿九章纹冕服,上玄下裳,青袜青舄,抬步悠然登上圆丘,虽然全身上下华服庄严,却自有一股清姿飘逸。
  
  “祭!”司礼官唱诺。
  
  卫希颜飘然行至敬奉天神牌位的神案前,腹诽中神态庄严地上香,三跪九拜后回位。
  
  “拜!”
  
  繁琐的礼节!卫希颜再度腹诽,行到赵构身前两尺外,单膝着地行三拜礼,起身。
  
  “授!”司礼官开始抑扬顿挫诵念册封诏旨,足足诵了一刻钟,终于将花团锦簇又冗长的诏文诵毕,合卷唱诺:“国师受金印、宝卷!”
  
  乐奏『奉平之章』。卫希颜双手平举,从赵构手中接过『天佑国师』的封诏和金印,侧身立于西南。
  
  “礼成!”随着司礼官的唱诺,鼓乐奏出欢庆庄严的『熙平之章』。赵构面向百官,文武众臣齐行三跪九拜大礼,“天佑大宋,国祚昌隆!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山呼万岁声中,卫希颜清悠深邃的目光望向遥远天际。
  
  这一刻,她是该欢欣,还是该叹息?若脚下的圜丘是这方天空下的历史舞台,那么此刻起,她便已正式登上了这个帝国的政治天坛。
  
  她想起希文,想起秦瑟琳,想起血狼……她曾为了温饱而挣扎、为了生存而搏命,如今,却几乎站在了一个帝国的顶端!同样的灵魂,却因时空机遇的不同,造就了迥然不同的命运!
  
  命运,因奇特而不可预知;又因这份奇特和不可预知而精彩绝伦!
  
  她手指微微摩挲金印,缓缓收紧,目光清柔而坚毅。
  
  可秀,命运既然让你我相遇,我允你,一个盛世帝国!
  
  *********
  
  国师册封仪式后第三日,北方大捷。
  
  大战初始,宋军从陈留出发攻向东京,一路帅旗大张,鼓噪前进。
  
  种瑜私率三十人,潜入东京南郊十里外的一处土岗密林埋伏。千机阁提供的银术可战报显示:这位东京留守的金将曾有多次奇袭战绩,种瑜遂分析银术可不会坚守城池不出,定会半道袭击,于是率兵埋伏在金军南袭的必经道路上,静待银术可上钩。
  
  种瑜目的不是歼灭金军,而是射杀银术可。他率领的这三十人并非普通士卒,而是名花流武技堂培养出来的弓射班弟子,配特制机弩,单论武技或只排得上江湖二三流,但轻功、目力和弓射却是一流,且擅闭气之术,无声无息伏于岗上,神鬼不觉。
  
  约摸一个时辰后,五千金骑驰近土岗,与岗上埋伏的射手相距仅二十丈。种瑜内力精深,一眼便瞅准奔行在骑军前锋的那位黑面黑甲将军就是银术可,传音下去,众射手立时锁定目标,机弩瞄准。
  
  “银术可!”种瑜突然站起,舌绽春雷大喝一声。
  
  岗下疾行金军一滞,银可术回身抬头。就在抬眼的那瞬间,机括声响,九十九枝连珠弩如扇面般衔尾疾进,刺穿空气,劲射向黑甲金将的面部、上身。
  
  银术可久经战阵经验丰富,闻听喝声起时狼牙棒已习惯性掣在手中,危急中挥棒力扫,劈飞三四十枝机弩,却无法全然避开九十九枝连弩的疾射。簇尖为寒铁铸制,足可穿透半寸厚钢板,直直穿透银术可重甲入得肉中,簇上涂有剧毒见血封喉,银术可尚未及吭得一声,便中弩堕马而死。
  
  一员战功赫赫的大将,就这么一眨眼死于乱弩射杀之下。
  
  五千金军几乎不敢置信。名花流射手趁金军心神惊乱之际又发了一通弩,弩弩无空,射杀九十九骑,待金军方醒过神来呼喝着张弓射箭时,土岗上的三十一名神射手已施展轻功飞遁而去。
  
  金军奇袭不成反损了主将,只得撤回东京城,并派人向洛阳求援。守将完颜娄室为人谨慎,担心宋军声东击西,只带了五千骑驰援东京,留下一万金军守城不出。
  
  韩世忠早率领二万宋军候在偃师城外,以逸待劳,截杀娄室军……
  
  行将黄昏时,洛阳城的守军惊见二十骑残兵奔回,为首的十夫长在城楼下大呼开门,道是娄室将军误中宋军埋伏,被阵前射杀,他们是后军的人马,奔杀回来搬援兵。
  
  金军因有银术可被射杀的先例,惊震下半信半疑,守城金将见城下残兵人人血污满面,又只得二十人,若是宋军假扮也威胁不大,遂命开启城门,准备入城后仔细盘问。孰料这二十人均是名花流收服的江南各派高手,入得城门便砍杀守门金军,护住城门绞轮不让拉起,并射出烟花信号。
  
  宋军埋伏在一里外,吴阶见得信号立即率领一千轻骑旋风般卷到城下冲入城门,血战拼杀。约摸一刻钟后,二万宋军主力入城。金军陷于城内战无法发挥骑军优势,威力折半。双方直厮杀两个多时辰,守城的一万金军全数被歼,宋军也伤亡三千余人。
  
  洛阳城取下时,偃师之战也落下帷幕。韩世忠令宋卒大喝“洛阳城攻下了”,扰乱金军士气,并以严密的车阵稳稳阻住娄室军。激战中,种瑜率名花流神射手潜入金军大纛,凌空射杀完颜娄室,金军大乱。韩世忠立即指挥二万宋军变幻车阵,转入攻势,辅以一千骑军攻金色家园侧翼。金军大败,仅余不到千骑逃往东京城。
  
  是役,南廷军取下洛阳城,并射杀金大将两员,灭金骑一万四千余,宋军仅伤亡不到四千,大捷。
  
  捷报传回临安,朝野一片欢欣鼓舞。
  
  《西湖时报》醒目评论:『国师仪成,天佑大宋!』连篇累牍报道战绩,每日清晨报纸方出,便一抢而空;未买到报的齐涌向酒楼茶肆瓦子等地,欢庆之声处处不绝。
  
  卫希颜看了首日那份评论,笑嗤道:“攻下洛阳是种瑜、吴阶、韩世忠三人之功,关我屁事!将大捷与国师、天佑相联,这位化名幽兰居士的家伙难道是新进的执笔?”
  
  名可秀慢悠悠道:“孟铖,字元老,东京人,保和殿大学士孟昌龄的族人,曾任开封府仪曹,后因言语无状触怒郓王赵楷被革职,靖康元年中南迁杭州。其人性爽,博览杂书,文思如泉,妙笔生花,是个才子!”
  
  卫希颜听她一本正经背诵不由失笑,“这稿子发之前你定是看过,你不担心赵构看了龙心会大不悦?”
  
  “希颜,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你处在这位置上,身段又岂是放低得了?赵构就算今时不对你生忌,随着你功勋威望日盛,他迟早也会对你生出隔阂猜疑!如果猜忌避免不了,那便让他怕你、动不了你!”名可秀目光冷睿,“百姓既然喜欢将崇仰的人神化,顺水推舟又何妨!”
  
  卫希颜瞠目。过得一阵,她自笑谑道:“果然,这拜了天,就注定了要被祭上神坛的命运呐!”
  
  “你现在才知道么!”名可秀眼波流转间熠彩生辉,动人之极。
  
  卫希颜失魂片刻,不由哀叹:原来那册封礼大有玄机!她又被某人摆了一道。
  
  在贺捷庆功的一片欢歌宴舞之声中,也有个别不和谐之音。几位翰林学士奏言赵构,应趁大胜之机,收复东京旧都,迎回祖宗庙祀。又有兵部尚书周望和门下省的兵部给事中等人先后问责枢府:为何取西京洛阳,不取东京?
  
  “这周望是怎么升了兵部尚书?”卫希颜私下里嘲讽,“若是他人不懂便罢了,身为兵部尚书,难道不知东京易攻难守,拿在手里也捏不长的道理么?”
  
  稍懂地理山川便知:洛阳以山为塞,以河为池,形势险固,易守难攻;而东京地处中原,无山川之险,不利于守。
  
  目前南廷占据的地盘已推进到汉水淮水以北,广据长江之北、汉水淮水之南的七州三十六县,并深入到淮北的京西腹地(河南),雷动岂会容得?一旦逼退金军,腾出手来便是收复淮北之地,再图进汉水淮水之南。
  
  所谓攻城一时、守地一世,南廷若同时在广袤地域上作战,兵力便不得不分散,易被北廷击溃。如此,倒不如在京西腹心之地只插一柄尖刀,作为将来北攻的桥头堡。作为桥头堡垒的条件,首要便得易守难攻——东京和洛阳,显然洛阳更符合。
  
  但以周望等人看来,东京作为旧都,其意义远高于洛阳,种瑜若拿下东京,南廷的正朔地位便更高于北廷。谁料种瑜竟虚晃一枪,舍东京而取西京!如此作为,何如弃股肱而取鸡肋?
  
  卫希颜早算准有此一争,在种瑜伏击银术可的当日,便入宫向赵构详解攻取洛阳的军事战略意义。因此战后崇政殿争议时,她只拢袖淡笑,一派清静高远姿态。周望不敢攻击她,矛头对准种瑜,卫希颜一径瞑目不理,全权交付李邴去打口水战。
  
  她谈及周望时,名可秀只笑着道了句:“此人若通军务,便不会放他在兵部之首了。”
  
  此话可谓意味深长。卫希颜想通其中关节后,不由暗佩。
  
  朝中声音不能一面倒,否则时日久了,便会引起赵构的怀疑,倒不如一开始便在台面上摆几个唱反调的庸才,如周望、季陵之辈,这些人影响不了大局,便有助于营造朝臣互争的假象,以此掩盖幕后的翻云覆雨手。
  
  论起政治权谋,名可秀当比她更精到。
  
  果然过了几日,朝中非议的不和谐声音便在赵构的置之不理下渐消云散,立功将士也均得封赏。
  
  就在洛阳之战尘埃方定时,北方又传出一道惊天动地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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