凰涅天下-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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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可秀将丐帮转发的毒医邀帖递去，那青年看后立时神色恭谨，双手递回名帖道：“贵客请入内。”
三人进入花厅，俄顷便有管事亲至接待，得知他们来得并不算早，六大门派代表已到一半，上午刚被迎入青谷，至于雷枫最关心的惊雷堂之人却尚未到。
三人见天色尚早，吃得一盏茶后，便在管事亲自陪同下上山。
自山脚通往谷中的石径宽敞平缓，想是方便病人上山而专门修葺。青留馆中本来安排有脚夫抬轿上山，三人轻功在身，又有心赏游山中景色，便婉拒管事好意，徒步而行。那管事不会武，但足下有力，健步如飞，想是多次从山谷上下。
一路蜿蜒向上行了约半个多时辰，便看到一段秀丽山谷。这谷原名锦绣谷，相传为晋代名僧慧远采撷花卉草药的地方，因四季花开，犹如锦绣，故名为锦绣谷，本朝名家王安石曾有诗赞：“还家一笑即芳晨，好与名山作主人。邂逅五湖乘兴往，相邀锦绣谷中春。”
萧有涯入谷定居后，因不喜“锦绣”二字的浮华，便易名为青谷，到得后来“青谷”之名扬声天下，原锦绣谷之名便渐被人忘却。
三人行至谷口，青谷大总管早已接讯守候在谷口，远远地便抱拳行礼，一张圆润光滑的脸上遍布和气亲切的笑容，“谷主听闻名小姐来临极是欢喜，因恰有一病患着紧医治，特嘱隋向圆在此恭候！”
名可秀飘身向前，笑容优雅中自带谦逊，“萧先生太客气了，可秀一介后生晚辈，怎劳他老人家亲迎。”
隋向圆笑道：“名小姐是青谷贵客，怎能失礼。”一双细长眼睛扫向名可秀身后的红衣少女，不由眼睛一眨。他识人极是精准，五年前雷枫到过青谷，虽然已然长大，隋向圆的毒眼却一眼就认出。青镇因四方来客消息传播极是灵通，惊雷堂雷大小姐的传言他闻之甚详，此刻逃婚少女突然出现在他眼前，还和冤家对头亲密同行，这情形太诡异了！心中惊诧万分，圆滑世故的大总管却保持镇定，面上毫不现异色。
雷枫却抱着小白，飘前笑嘻嘻，“隋大叔几年不见，肚子更圆了！”
隋向圆哈哈一笑，肚皮随着笑声抖了两下，少女既然主动招呼他，显是不打算隐瞒身份，他也没必要故作糊涂，笑眯眯道：“五年不见，雷家小丫头长成大美女了。”
“恕向圆眼拙，这位公子风采如玉，未知如何称呼？”
雷枫突然一手挽住卫希颜，笑嘻嘻道：“这是卫哥哥。”
卫希颜不由眼角一抽，这小丫头又在故意招摇，想是担心惊雷堂来人抓回她去，有心招人误解。
隋向圆人如其名一身圆滚，老远看去误以为是只会走路的猪，但这只猪却是只成了精的老狐狸，老于世事玲珑剔透，早在问话时便猜出蓝衣青年的身份，得到证实后不由暗自叫苦，有这两个麻烦在，日子八成不得安生了！但他不过眨了下眼，拱手热情招呼，笑容满面地领着三人向谷中行去。
谷内碧草青青，干净平整的石板路呈十字形，贯穿东南西北四向。东、南两片屋舍林立，是青谷医室所在，西边房屋是谷中大夫的居所，北边则是接待外客的地方。数十座小院或以翠竹回廊相连，或以绿荫清池相隔，连绵围成漫长一片的半弧形，浑成一体，彼此间又有小径相距数十丈，保持各院的独立幽静。整座北苑清美雅致，与谷中秀丽景色映衬，相得益彰。
在雷枫坚持下，三人住进同一院落。隋向圆语带歉然道：“谷主何时治好病患没个准，可能个把时辰，也可能整整一日。三位暂且歇息，谷主事情一完，向圆立即禀报。”
“病者第一，隋总管不必客气。待萧神医得闲后，可秀当前去拜访。”
送走隋向圆，雷枫在房内是片刻也呆不住，叫嚷着四处转转。卫希颜正观察一下谷中的情形，三人喝了盏茶后便起身出门。谁料刚刚走出院门，便见隋向圆挺着大肚子几乎是一路滚过来。
雷枫忍不住笑弯腰，“隋大叔，你家着火了？”
“枫丫头别咒我！”隋向圆抹了把汗，先向名花流美丽女少主点头招呼，然后向卫希颜一拱手道：“敢问这位可是圣手绝颜卫公子？”
明知故问，必有所求！“在下卫希颜，隋总管有事？”
“人命关天！”隋向圆急急道，“谷主让我请卫先生去医室，迟了病人恐有变！”
三人惊讶对视一眼，名可秀心想何等病患竟然连萧神医都救治不了？难道是……
“隋总管，可是有孕妇难产？”
隋向圆面露佩服，向着名可秀点头称是。
卫希颜正想见识一下青谷神医，当即回房拿上百宝袋。三人在隋向圆带领下疾步走向东边医苑。
***
医室内洁白，一尘不染。
一个三绺长须、面相清癯的白衣老者站在病床前，屈身为一个粗布衣衫的孕妇扎针。那妇人面色苍白双眼紧闭，躺在床上毫无声息，旁边围着三位大夫似是助手，均是眉头紧锁、一筹莫展。
木门轻轻叩响，外面的医侍低声道：“谷主，卫先生请来了！”
“快快请进！”
老者直起身来，炯炯双目直视稳步入内的蓝袍年轻人，清锐目光在他身上一个打转。青年冷静沉着的气度让老者颔首赞光，竟不多言，开门见山便道：“江湖传言卫大夫曾剖腹取产，救活母子二人，未知真有其事？”
卫希颜直视他炯炯眼神，“确有其事！”
“好！”老者不再赘言，直指床上产妇道：“孕妇入谷时已闭气，腹中胎儿抓住母体心脏造成心悸昏迷。我先前扎针于心脏，胎手触疼缩回，解除产妇心悸。然送治前耽搁时间太久，产妇精力虚竭，胎儿夹在骨盆出不来，入药和扎针恐只能母子中取其一。关于剖腹取产术我和诸位大夫曾细细研讨，确是可行，然我等终究未有亲手救治病例，恐力有未逮。情况紧急，机遇卫大夫来此，特提请相助一臂之力。”
卫希颜遽然动容。这便是萧有涯了，初次见面，竟无丝毫虚言客套，为救病者，毫不顾及神医面子果断向一位无名的年轻人求助，这份胸襟胆识，让她陡生敬意！
“卫希颜不过初出茅庐之辈，萧先生竟敢以性命相托？”
老者饱历世事的眼中透出睿智光芒，“卫大夫气度常人难及，萧某自信不会看错人，也相信名二小姐的眼光！勿需多言，卫大夫请放心施为！”
卫希颜干脆一点头，上前弯身察看产妇情况，皱眉道：“希颜无把握，只得试一试。”
萧有涯凝重道：“若有危急，首保大人。”
***
名可秀和雷枫在医室外静候。
产妇焦虑不安的丈夫面庞憔悴，口中念念有词，“观世音菩萨保佑我娘子！观世音菩萨保佑我孩子！”
“先顾念着娘子，这男人还算有点良心。”雷枫嘀咕一句，扬首对那村夫道，“喂！放心吧，有那家伙在，肯定大小平安。”
“谢谢小姐吉言！”村夫感激地抬头，瞬即被二女的绝容光所慑，低头搓手呐呐无言。
半个时辰竟难捱如十日，一道嘹亮的啼哭声突然自医室内传出。
名可秀和雷枫不由同舒口气，村夫欢喜冲上前，截住启门而出的蓝袍俊秀青年，“大夫，我家娘子没事吧？”
卫希颜面色微疲惫，露出一抹笑容，“母子平安！你可以进去看看。”
“谢谢大夫。”
听到里面传出的惊喜叫声，卫希颜握手成拳，掌心似乎还残留着新生命的柔软，她突然有些明了狙击手伙伴沙洛为何会对妇产科医生的业余职业执著不舍。
“卫，这是我的救赎！”沙洛忧伤的蓝眸近在眼前。
“希颜好厉害哦！”雷枫的声音将她拉回近前，如花蝴蝶般缀上她胳膊。名可秀观察入微，似觉她心神波动，黛眉微挑眼神关切，卫希颜微笑表示无碍。
萧有涯和大夫们相继走出，老者清癯面上笑容欢畅，“卫大夫的手术做得太好了！萧某冒昧，有请卫大夫到辨医室，大夫们有很多问题想向你请教。”
能和古代名医切磋医术，卫希颜求之不得，当下欣然应承。
月下倾语
青谷中的大夫一部分是萧有涯的学生，还有一部分是慕名前来请教的各地大夫和郎中，萧有涯均一视同仁，倾囊相授。为促使大夫们在医道上走得更深，萧有涯提倡“争辩明理”，亲手创立辩医室，每隔三天便进行一次大夫间的医道辩论，共同研讨疑难杂症的医治之方。
卫希颜剖腹产手术的成功，让萧有涯欣喜不已。整整三日，大夫们的争辩几乎喧翻屋顶，让卫希颜见识到古代学者的疯狂，不亚于争勇斗狠的江湖人物。
来自青谷内外的五十多位各有所长的大夫齐聚一堂，大夫们各抒己见，涉及到自家专长毫不忌讳地拿出讨论，让卫希颜感慨青谷大夫的胸襟开阔，比后世诸多中医的敝帚自珍，显是更显医家风范，这显然是来自萧有涯的言传身教影响。
这些古代医者对人体经脉的见解深刻，让她获益非浅，但这时空的大夫对人体的骨骼肌肉和内脏的构造了解却不深入。除了萧有涯外，似乎只有一位声音洪亮的曾子盛大夫对人体内部了如指掌，后来才知晓他进入青谷前曾是某州府的有名仵作，官家法定的“人体解剖者”，自是对肌肉骨骼的了解强于他人。
众大夫显是知道他的经历，笑声不止，一位陈姓大夫道：“现下我可是羡慕老曾了！”众人又一阵大笑。
卫希颜在笑声中却有些感慨。这时代唯有官府仵作（法医）方有机会了解内部构造，其他医生若是敢动尸体，铁定被当成异端抓去官府问罪。因此有关人体解剖的知识也只是在少部分大夫圈子内流传，也无怪乎千年后中医的兴盛不及西医。
这些大夫都是久经萧有涯熏陶的医界精英，对人体内部的了解虽不如后世的外科医生，但已走在这个时代的前面，这得益于萧有涯开放性的思维引导，不受世俗观念束缚，没有可以和不可以，只有敢想和不敢想。正是因有这种认知，青谷的大夫们才会在听闻卫希颜的“圣手奇迹”后，不像谷外多数大夫那样嗤笑传言胡说八道，而是想办法从官府买来无人认领的女死囚尸体，摆在辩医室里现场解剖并辩讨可行性。
同时，青谷大夫们可能是离江湖最近的医者，江湖人物医治多了，累积了丰富的外科动刀经验，但对复杂手术因没有成功医案借鉴，基于一刀切下去便无后悔余地，是故大夫们在遇到需要破开内腔治疗的病人时并不敢轻易下手，仍是用药物为主。然而如萧有涯般下出神入化，“活死人肉白骨”的不世神医毕竟仅此唯一，其他大夫碰上急重患，往往药效未达腠里便发作死亡，让人嗟呀。此时突然出现卫希颜这个“动刀能手”，青谷大夫们自是如获至宝，见猎心喜，问题如泉涌，片刻不得歇停。
连续三日不眠不休，卫希颜仗着内气修为，在口舌不停的狂轰乱炸下也大感疲惫，而这帮大夫走出辩医室尽管人人眼窝深陷，形销骨立，但眼睛却是精光灼灼，兴奋莫名，简直堪比疯子！她心底突然感到一抹欣慰，一个念头临时冒了出来。
所谓星星之火、可以燎原，或许能冀望这帮“疯子”将中医药物学和外科手术进行初始的结合，再发扬光大传承下去？后世西医的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