凰涅天下-第15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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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可秀蹙眉,“上回我们议到赵构……”她眸光凝视爱人,沉吟不语。
卫希颜执壶为名可秀斟酒,金黄酒液慢慢倾入盏中。
她不喜赵构,不是因此人迷恋名可秀,而是因这人根本不配去喜欢她的爱人!
赵构和秦无伤,同样是对名可秀生出情意,但秦无伤总还当得起男儿豪雄之称,赵构却是“窝囊废”一只,虽然这厮还未成为向金国乞饶称臣的宋高宗,卫希颜却有着先入为主的鄙夷。
名可秀观她神色似嗤似鄙,握住她手柔道:“九皇子之下,十皇子已殇,十一皇子祁王赵模年二十,也可考虑……”
卫希颜轻声一笑,名可秀放弃赵构之举自是让她感动,但抛却其他不谈,赵构这厮确是合适人选。
她回握爱人玉手,笑道:“可秀,京中的诸痊皇子想必已在惊雷堂的监视之下,我们若选其中某位皇子,便需谋划周全,在合适的时机接到江南。”
譬如选中祁王赵模,名花流便需立时安排高手保护,并恰恰选在金军破城之际方可“营救”到江南,否则时机早了,赵模不会自愿离开京城。名花流扶持新帝登基必须“顺势而为”,水到渠成,若采用强迫手段,便会留下斧凿痕迹,不利后期之谋。
卫希颜思忖道:“我们若要谋立祁王,多耗费些心思也能顾得周全,但是——与已在杭州的赵构相比,却实属舍近求远。”
“赵构对你生了心思,也是正常——谁让我的爱人如此优秀迷人哩!””卫希颜悠然一笑,名可秀扑哧白她一眼,柔意动人。
卫希颜捏了捏她掌心,又道:“我们扶他上帝位,他若识趣,便将对你那点心思埋在心底;他若不识趣……”她淡淡一笑,要治他,自有法子!
名可秀性子向来果决,希颜既已同意,她立时铿然道:“如此,先让姚仲友接近赵构。”将来赵构登基,姚仲友便是皇宫内的禁军首领。
她眼眸闪动间,引赵构入彀的计略已定。
此时,天色已发白。两人对盏相举,笑意悠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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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初十,双十吉日,金太宗下诏伐宋。
依然以皇太弟完颜杲为都元帅,坐镇都城指挥;以完颜宗翰和宗望分别为左、右副都元帅,各率八万大军,从东、西两路分兵南下。
为防止西夏趁机作乱,金军将宋军降兵五万与渤海兵打乱混编,置十万大军于西夏边境驻防。攻宋的金军则以十万女真兵为主、六万契丹兵为辅,采用闪击战术,快速突进,以战养战。
完颜宗望的东路金军二度南下路线略有不同。因河北三镇的中山府、河间府已在金军手中,东路军从保州出兵,攻下雄州后,经由河间府南进恩州。
真定府此时成了完颜宗翰看在眼边,却难啃下的一块硬骨头,宗翰久攻不下毅然设为鸡肋弃置,留兵一万围而不打,率六万金军回返太原,再西进汾州,数日后于汾河平原击败驻守汾州的折可求部队。
名可秀和卫希颜讨论西路军的作战意图,道:“完颜宗翰必要取洛阳,西进潼关,将大宋西军阻隔在外。”
卫希颜点头赞同,“粘罕前次因受阻太原,没能及时攻下洛阳封锁潼关,才由得种师中和姚古的十二万西军顺利入关勤王。此次他定会吸取教训,快速攻下洛阳,封锁潼关,让西军无法到得东京城下。”
两人谈笑用兵时,京城崇政殿内也正在朝议。众臣气愤怒骂北虏不讲信义,却无人拿出御敌章程。赵桓惊慌焦虑下想起种师道,立即下诏,再度起用为同知枢密院事,派御史中丞何栗登府宣旨。
种师道的太傅府是原来梁师成的宅子,华丽的装饰已变得朴厚。何栗方踏入府门,便闻到一阵浓浓的药味,从后院中弥漫出来,他忧心下不由皱眉,峻刻的面庞显得更加嶙峋。
司靖岚听得门房通报,快步出迎,抱拳道:“何大人,祖父卧榻起不得身,无法亲迎,还请您入内宣旨!”他言语间谦逊有礼,全无风流轻狂之态。
何栗看了眼未婚女婿,想起女儿双十年龄仍未得出嫁,不由暗叹口气,强行压下儿女间的烦事,忧虑道:“靖岚,太傅身子可好些?”
司靖岚听得何栗此问,心中已有数,桃花眼斜挑淡笑道:“何大人,可是北方又起战事?”
何栗沉重点头,“金人南侵了!”
“哦——”司靖岚拉长声调,言辞刻薄,“朝廷这会儿,莫不是又想起祖父的好处了?”
他唇角挑笑,辛辣讥讽,“早知当初,何必如此!”
何栗愧然无语。当初种师道为两河宣抚使时,曾上书朝廷,请调关中、河北、河东各路兵马,沿沧州、卫州、孟州、滑州一线设防,防备金人再次入侵。可惜,耿南仲、唐恪、吴敏等宰执大臣均道金人已退,何必再耗费银钱兴师动众?此议遂被搁置。
孰料,金人果然再度侵宋。
何栗叹息一声,但愿皇上此番下定决心起用种太傅,不要再有任何动摇!但御史中丞对时局的殷切热望却在见到病榻上那位瘦如枯骨的老人时惨烈崩落。
“太傅!”他攥紧种师道骨节凸出的大手,潸然泪下,宣旨时几乎语不成声。
“谢、谢皇上圣恩……憾乎,臣时日无多,难当大任……”种师道猛然剧咳不止,司靖岚急急上前执起祖父手腕,输入内力支撑。
种师道缓过劲后,交待何栗道:“中丞,请转告陛下:务必立即传檄召四方率兵勤王。”
他微微闭目后又猛然睁开,目光沉毅深邃,“中丞,金军此番大举进攻,京城恐难守住,陛下最好暂时迁都到长安,将金国兵锋避去后再从长计议,此为万全之策……咳咳咳……请务必上言陛下……”
何栗神色一震,“迁都?太傅,如此不战而逃,天下将如何看陛下?京城百万黎庶又如何?”
司靖岚眼皮子微翻,眸子深处掠过讥讽。不迁都等着亡国么?君在国便在!今次可不同往时,东京城再无第二个李纲和卫希颜!
后来司靖岚与名可秀和卫希颜相见,提及祖父榻前建言,卫希颜赞道:“种帅所言极有道理!京城军队不多,各地勤王兵马已被遣散,再度召集哪能快速到达?京城内无能员悍将主持,不可能如上次般组织起有效的防御!赵桓若西出潼关迁都长安,在西军护持下,与金军打持久战,河东河北之地必能徐图光复。这是极富眼光的长远战略啊!”
司靖岚回想当初情景,冷嗤不已。祖父一番肝胆之言上呈朝廷,非但未被采用,更被耿南仲、唐恪等文臣抨击为胆小怯战之言,实乃鼠目寸光之辈,不可与谋!
*********
十月二十九日夜,一代将星陨落于京城!天,昏黑无月。
东京城寒冷刺骨,北风呼啸,大街上人流瑟瑟,一片萧条之态。
金军南侵的消息已传遍京城,军民百姓再度陷入惶乱恐慌。值此危难之际,威望隆著的一代名将种师道的病逝,更让陷于风雨飘摇的大宋臣民脆弱不堪。
太傅府内,白幡素幔在寒风中瑟瑟作响。百官吊唁络绎不绝,普通军民百姓们聚在太傅府外,伫立哀泣。
种师道早年丧妻未再娶,唯得两子,次子夭折,长子身子骨弱留在洛阳老宅,未能尽孝榻前,京中唯有嫡长孙种瑜操持身前身后之事。
丧仪第三日时,赵桓御驾亲临,扶香泣泪,随行群臣无不呜咽。
司靖岚叩首回礼,神情恭肃,垂睫遮去的桃花眼内却尽是讥诮冷意。
入夜,更鼓三响。司靖岚麻布孝衣,为祖父守灵。堂下尚有陈漠等五名亲兵,曾追随种师道多年,感情深厚,甘愿陪孙少爷守灵。
烛火昏黄摇曳,将司靖岚一张俊丽的桃花面映出几分鬼魅。突然一阵风过,堂下守灵的五名亲兵软软倒地昏了过去。
司靖岚心神巨震,以他功力,竟然未察觉有人侵入。
烛影光闪,黯淡的灵堂似乎刹那的光亮,沉窒的气息因清风的流入而张驰。
司靖岚看着堂前闪现的人影,震撼难言。
那人绾发长袍,颜容清透似雪,风姿飘逸如仙,不是已“死去”的卫希颜又是谁?!
“你、你、你——”
司靖岚瞠目结舌,倏然指着她一阵沉声哑笑,“好你个卫希颜,你瞒得人好苦!”亏他当初那番伤心难过,还有那些怅惘莫名!到头来这家伙居然没死,看样子不止复活一天两天,八成早就去了江南,竟瞒骗他这般久,真真气煞人也!
司靖岚极想扑上去厮打这家伙一顿,但当他的眸子望入那泓如雪清透的澄明,忽然间便甚么火甚么么怨都发不出去,如同被一汪清泠泠的雪水浸润,不觉间湮息下去。
“我之复生,因干系重大,唯得亲眷几人知晓。”卫希颜微笑解释一句,目光转向种师道灵柩,默立片刻,执起三柱香,三祷稽首。
太傅安息!
“卫帅当早归来!”黄河决战前夕,她辞别时,种师道意味深长。命运难测,她未得归回,再度相见,唯得灵前祝祷。
卫希颜经得天涯阁之后,对生死已然看淡,此刻心中也仅有淡淡遗憾。“死者已矣,生者犹生!”
这话由她淡淡道来,却给人感觉非是安慰,而是道彻世事的通透。
司靖岚望入她澄空色的眸子,沉郁胸口如被清风拂过,竟似通畅了两分。他呆怔片刻,心中腾起奇异感觉,过得一阵,方省起家属磕拜回礼。
卫希颜袍摆微拂,在他对面的蒲团坐下,伸手从怀中摸出两只做工精致的银制扁壶,一只扔给他,扬眉清笑,“此酒名七月烧!”唐十七的新酿。
酒,醇厚入喉,进得腹中如七月烈阳,将冬日的寒气尽数炙去,热流酣畅快意。
“好!”司靖岚几口饮尽,顺手将银壶塞入袖内,眉间虽仍有两分郁色,言语却又回复了桃花公子的轻佻,“你既活着,想必你那美人儿公主也没有殉情而死。”
想当初,他闻得茂德帝姬殉情时便极度怀疑其中有诈,帝姬既未与卫希颜有男女之情,又岂得有殉情之说?
卫希颜悠然一笑,算是默认了他的揣测。司靖岚观她言笑间风姿飘洒,如玉清髓,自已竟然看不出她的境界深浅,暗惊下挑眉笑道:“如今国难当头,卫少相回归京师,莫非是要再度挽大宋于狂澜这中?”
卫希颜扬壶一笑,“大厦已倾,扶它何用。”
司靖岚似是为猜中她心思颇为得意,撇唇哂道:“我早知道你这家伙心性凉薄,没有天下为公之心!前番若非为了可秀,估计你这家伙早在金军攻城前,便带着你的美人儿公主远遁江南了。”
然也!卫希颜眯眸笑了笑,将银壶收入怀中,又掏出一封信递过去,“可秀给你的。”
“情书么?”司靖岚笑嘻嘻道。
卫希颜微微一笑,毫不动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