凰涅天下-第1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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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纲肃颜,“参议官所说甚是!”
众人一番计议直到深夜方散。
李纲和卫希颜出了尚书省,同赴福宁殿禀报军情。赵桓闻得牟驼岗小胜欣喜不已,激动地来回走动,当即准了卫希颜为有功将士的请功之议。
李纲闻她奏报之时,丝毫未提己功,一力赞扬吴阶等部将,不由暗赞点头。将不贪功,兵必以死报之!
*****
靖康元年正月初九日,晴日的天气突然起风,转瞬乌云集结,到得下午时,寒雨沥沥,笼罩了整个杭州府城。雨势不大,却夹着冬日北方刮来的寒风,份外阴冷浸骨。
名可秀坐在碧晴院廊子下,手中端着一盏刚沏的热茶,神情间似有些怔忡。
“少主,下雨了,风冷,还是进屋罢!“名雅急得几欲跳脚。
名可秀浅浅一叹,眸光依然凝北边,进屋了便看不见那一抹远空。已到初九日,东路金军当已兵抵东京城下。
“少主,进屋去罢!”名雅念叨不停。
名可秀失笑摇头,正待放盏起身时,便看见莫秋情纤长倩影执伞穿过雨雾,如一朵雨中之莲,冉冉飘来。
“阿莫!”名可秀微笑招呼。
“少主!”莫秋情墨璃眸子似嫌幽沉,尚余有一丝惊震。
名可秀看得她一眼,起身道:“进屋再说。”
莫秋情随她之后步入书房,关上房门,掏出袖中纸卷递出。
名可秀看后不由蹙眉,思忖片刻,道:“阿莫,你可记得当年和紫君侯傲凌空澶渊一战的辽国第一高手萧定寒?”
莫秋情墨璃眸子闪动,“少主,这自称金国第一高手萧翊或者是萧定寒的后人,方得和萧定寒如此相似,只是奇怪为何弃辽投金?”
名可秀叹道:“辽主无道,契丹多有人奔金而去,萧翊或是萧翊的先辈弃辽,必是有其缘由在内,这倒非我们关心的紧要!”
她蹙眉思索,“此人既提紫君侯,想是与萧定寒有关,这一点才是至关紧要!然让我百思不得其解的是,完颜宗翰既能请动萧翊杀王禀破了太原城,为何不一早请出?反让完颜宗望先到东京城抢了头功?”
她秀目深凝,光芒闪动道:“除非,完颜宗翰刚开始未请动萧翊,到得后来却突然有了什么特殊缘故,方使萧翊动念出手。”
“那是什么缘故?”莫秋情奇道,“难道是金人突然有了紫君侯的消息?”
名可秀摇头否定道:“不大可能!虽然六代紫君侯傲胜衣现迹中原已非秘密,但神龙不见首尾,我们尚且探不出他的踪迹,远在北境的金人又怎会知晓?”
说话间她心头掠过惊雷堂,旋即被她否定。雷动图谋虽深,却也不愿轻易惹出能和紫君侯一较的异族高手,况且金军东路南侵中原一路披靡,紫君侯也未出手,萧翊怎知攻破太原城,便会激得紫君侯出现?目下来看,并无紫君侯半分消息,萧翊到底是为得什么出手?
名可秀似乎感觉她漏过了一道至关紧要的线索,一时间却想不起是什么,不由得黛眉紧蹙不语。
“少主!”莫秋情突然嗤笑一声,打破沉静气氛,“姚仲友传讯:教主道君已抵泗州,听闻金兵过得黄河,吓得连夜起身出逃,向扬州方向行去。”
名可秀微笑道:“杭州府派出的人快马加鞭,当能先到扬州。”
她眸光投向窗外,喃语道:“元镇上任也快到了。”回转眸子一笑,“或许,我当往扬州一趟,多年未与元镇相聚,亦当探望一二。”她口中的元镇正是新任扬州知府赵鼎。
“少主!。”莫秋□言又止,平淡无奇的面容似有些犹疑。
名可秀抬眸,“阿莫,还有事?”
莫秋情皱眉道:“姚仲友还有一报,说是康王赵构回京途中,路过泗州遇上道君,被留住未归,现正一起行向扬州府。”
“哦!”名可秀哂然一笑,不放在心上。她见赵构虽只得两面,看人眼力却极准,此子外貌英武,可惜徒有其表,不足为虑,放在赵佶身边也无大影响。
让她心中记挂担忧的是远在京城的卫希颜,身任亲征行营副使,必将直接面对金人大军,虽知她武功尚在自己之上,当无性命之忧,却终是爱之深便关之切,心神不由得不乱!
希颜那边,不知如何了?可与金军战上?
*****
靖康元年正月初九日,金军果然在牟驼岗安营扎寨,同时派出小股骑兵在北城数里外来回疾驰,牛角号鸣声不绝,意图骚扰紧张守城宋军。
但守城宋军非但未被骚扰,反而兴奋起来。
此前,在卫希颜的指令下,牟驼岗骑兵战被各将领大肆宣扬,驱逐减弱宋军对女真骑兵的恐惧;次日李纲和卫希颜又亲自表彰立功将士,宣读皇帝陛下的晋阶令,让未参与牟驼岗一战的禁军均是眼红不已,恨不得金兵马上攻城,也好斩得几人,报升武阶。因此金人的恐慌性骚扰意图未达到,反让北城守军兴奋起来。
正月初十日,西北风烈,直吹得人睁不开眼,天际昏昏沉沉,灰黄一片。
到得上午己时一刻,天色仍是灰黄,风向却突然转为西南风,呼啸凌厉。
卫希颜一袭甲袍站在宣泽门城楼上,面对西南方向微微眯眼,突地眸色一沉,对何庆言道:“今日风向对北岸不利,传令下去,以一千长钩手持盾出北岸,一千弓弩手持火箭至南岸。”
西城统兵官顿然领会,利落应声。
卫希颜清锐目光投向西北方向,天地盈视运到极致,覆盖周遭一里之内的飞花落叶之声,当马蹄奔雷远在十里外响起时,她耳目已听得,眼中浮现冷冷锐光。
“参议官,准备出击!”
“是!”吴阶手按佩刀,铿锵下楼。
不一会儿,宣泽门之南的西城顺天门突然打开,全副盔甲的骑军成纵队驰出,由汴河南岸直奔西北。
俄顷,一队队手持长钩铁盾的禁军和弓弩箭手分别出得西城顺天门和开远门,掩向汴河南北两岸,潜伏于五百步外的草丛中。
……
河水哗啦声响,三十只小船满载金兵弓箭手和硝石硫磺,从牟驼岗沿汴河而下。小船之后,十数只楼船满布兵员远缀其后,足有上万人之众。
正是西南风向,船逆风而行,船速不快,约摸一个多时辰后,方渐渐接近东京城西北,时近巳时六刻。
“准备!”金军先锋完颜昌抬臂喝令。金兵齐齐立起,拉弓搭箭。便在这时,前方船只突然停了下来。
“怎么回事?”
“报将军,前方河道排布木桩,船只通不过,只得停下。”
“命刀斧手下河,砍去木桩!”
完颜昌话音方落,远方宣泽门城楼上突然一通震天价鼓响,便见汴河两岸突然涌现大队大队的宋军,似乎一下子从地底冒出,从远处奔跑近岸。北岸宋兵一列纵排,密密麻麻的长钩钩向船头;南岸宋军弓弩火箭直射被钩小船,船上硝石硫磺遇到火箭,顿时爆炸起火,金兵惨呼落水。
完颜昌临危不乱,挥臂厉喝,“拉开船距,兵士分列船头,南向举盾,北向射箭。”
训练有素的金军在初始混乱后立即操船列阵,弓弩手面北,火箭如雨射向北岸钩船宋军;持盾手面南,高举手中厚重木盾,遮成一幕盾墙,挡住南岸宋军射向小船的箭矢。
宋军北岸禁军变阵,五百持盾列前,五百钩手在后。几十只长钩钩住一只小船,猛然拉拽,船与船碰撞,轰然起火自焚。
火光中喧嚷震裂汴河,烟雾冲天。
……
巳时四刻,宣泽门二十里外,完颜宗弼领三千轻骑自西北方向疾驰南下。
突然,奔雷般疾进的铁蹄声在完颜宗弼高扬的手臂下倏地静止。
前方,五百余步外,一列列盔甲鲜明的骑军列成黑压压的锥阵,旆旗飞扬,烈烈展空,大大一道“卫”字挑起。完颜宗翰目芒遽张,紧握烈焰刀的手背青筋剧跳。
卫!难道是那人?
卫希颜戴上浮雕狼头的银色面具,唇角挑起惯常笑意,左手按住腰间佩剑。
剑是好剑!是名可秀六日前托人从杭州府送入,新铸之剑,锋锐无比,剑名:纯钧。
卫希颜右手按上剑柄。
烈烈风展,两军对垒,冷森的兵刃,弥漫的杀气。有一股熟悉的呼啸在骨子里喧嚣,奔裂欲出,佣兵的激情陡然自血管迸溅,杀气战意自喉间破出,刺入烈烈风中,如扑天之火漫入身后宋军三千骑。
“杀——”
“杀!”千骑怒喝。
宝剑铿然出鞘,雪芒光华绽放中,蹄声骤起,数千人的呐喊震天扬出,旌旗蔽云,尘泥飞溅,铁骑奔如狂潮。
“杀!”三千金骑同时暴喝冲出,铁蹄震颤下天幕灰黄。
两军迅速接近。五百步!四百步!三百步!
卫希颜陡然长剑入鞘,左手提起马鞍旁一米长的强弓,右手五指分搭五箭,凤凰真气力灌双臂,清锐语音裂空激出,“破!”
尖啸刺耳欲聋,箭矢与空气激烈擦过,几疑拉出烟尾,射向冲在最前的金兵统帅。
完颜宗弼大喝一声,烈焰刀血芒光闪,连挥两刀方劈落五箭,手臂隐隐发麻,顿然确定那人必是卫希颜,不由惊骇这人武技竟比陈袄巷时又提升了,一股屈辱自胸口腾起,怒喝冲前:“卫希颜!”
卫希颜闻声眉一扬,金兵统帅竟然是秦无伤!这厮看来身份不低!
她不由皱眉,战前她本想以凤凰真气先声夺人,箭杀金军统将,击溃金军士气,若金军统帅是秦无伤便麻烦了!宋军三千骑对阵金军三千骑,明显劣势!
卫希颜心念电转下,突然扬声长笑:“秦无伤,你这个混进中原的无耻奸细,前番败于我剑下亡命而逃,此番竟然还来中原现眼!真是不知羞耻为何物!”
“如此无胆之辈,焉得与我相争!”她笑声清清泠泠,最后一句话更如刀锋般劈入完颜宗弼的心脏。
“卫希颜!”完颜宗弼浓眉下怒火熊熊,强烈的羞辱感和身为大金勇士的高傲让他在怒火一瞬间忘记了实力差距,腾空扑出。
“杀!”烈焰刀血煞之气浸染红透整片灰黄天幕。
卫希颜清笑声中飘然凌空,纯钧剑拍鞘而出。
漫天遍地的灰黄尘泥中,那道剑光宛如出水芙蓉雍容清冽,淡漠冬日映射剑身,如清水漫池从容舒缓,却在迎向弥漫天空的血煞刀气时,锋芒厚重,如壁立千仞,巍峨高耸,沉沉镇住一空血煞。
相距仅一百步的两军骑兵不由齐齐猝然勒马,马儿惊立嘶叫,却被随之而来笼罩半空的血光和清冽杀气惊慑得呜鸣后退。
血气漫天,焰燃灰黄,白芒剑气却如巍峨高山,凝滞百丈空际,陡然间爆发千道剑芒,雪亮亮刺烈无法睁眼。
六千骑刹那间同时目中一痛,便觉雪亮闪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