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变-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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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这是一项相当庞大的工程,但二十亿美元的生意额,对当时的辛氏机构来说,并不算是什么。可是自从计划一提出,李豪就剧烈地反对,他几乎是不讲理地反对,一直到了在决定性的会议之中,当着许多重要的人物,李豪甚至用粗言骂辛开林,一面骂,一面挥拳向辛开林打了过去。
辛开林的左颊上中了一拳,口角被打流血了,他并没有还手。有两个参加会议的人,因为刺激过甚,当场心脏病发作。
李豪是被口大骂着离去的,想起李豪骂他的话,辛开林仍记忆犹新,不免生气,这种骂人话,足以使得任何交情再好的老朋友决裂。
可是辛开林一直不明白李豪何以会用这样的言词骂他。他们开会时,是使用极佳的录音设备来记录会议上的一切发言的,所以,李豪的骂词,也被如实地记录了下来。辛开林在事后,曾听过好多次,想弄明白李豪为什么会这样骂他,但一直都没有结果。
他可以背出李豪骂他的话来:“辛开林,你这忘恩负义的畜生!你的生命,是牺牲了朋友换来的,你不想一想,这些年来,你在事业上的成就,是从哪里开始的?要是你决定去造那个混蛋水坝的话,你就不是人,看你会有什么好下场!”
辛开林自始至终,不明白李豪何以那么憎恨去造那个大水坝。从计划和它附带而来的各种建设,不但会给巴基斯坦这个国家带来巨大的利益,改善水坝附近地区的人民生活,也可以给投资兴建的财团,带来巨额的利润。
辛开林私下也曾和李豪谈过几次,可是李豪这个个子矮小,满头白发的老人——岁月催人老,李豪再也不是坏脾气的小伙子,而是坏脾气的老人了——却一直只是反对,顽固地反对,不肯说出反对的理由来。
辛开林基于多年来的商业活动,有着十分敏锐的感觉。他可以肯定,李豪的心中,一定是蕴藏着某种极度的秘密。这个秘密,甚至在他唯一的老朋友面前,都不肯透露,那真可以说是极度的秘密了。
辛开林对这件事,一直耿耿于怀,这时,他在想:是不是可以藉这次,当年那个人派了人来处理那只木箱子的机会,可以和老朋友重修旧好呢?
他想到了这一点,将手按在电话上,又考虑了半分钟,终于按下了一个按钮。他的电话机上,有着自动接驳线路的装置。不一会,电话铃声响,他拿起电话来,听到了他属下一个机构的总经理的声音。
那位总经理,在社会上也算是一个著名的人物了,但即使是在电话中,也可以听出他是在用极恭敬的语气说话:“辛先生,有什么吩咐?”
辛开林想了一想,道:“你替我去找一次李豪。他的住处你知道?”
对方回答:“是!”
辛开林知道,对方答应得虽然快,但是要找到李豪,绝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所以他又道:“就算你见不到他,有一句话,一定要交代下来!”
对方又道:“是,请说!”
辛开林又想了一想,才道:“告诉李豪,当年在拉合尔机场上,给了我一羊皮袋东西的那个人,派了一个代表,带着他的手镯来了!那木箱子,很快就可以打开来了!”
对方一定全神贯注地在听着辛开林的吩咐,当辛开林说完了之后,对方重复了一遍,一字不差。辛开林感到很满意,道:“立即行动!”
他挂上了电话,有点满足地揉着手,心想李豪若是连这点好奇心也没有,那么,他可以说和一个死人没有多大差别了!
辛开林和李豪,在得了出卖女神的眼睛的钱之后,曾多次讨论过那个人的身份而没有结果。如今虽然不是那个人亲自前来,但总可以设法和那个人取得联络了吧?
对于那个人派来的代表,辛开林也不免有点紧张。任何人对于期待了那么多年的事的发生,总会有一点紧张的,辛开林自然也不例外。
他站了起来,整理了一下衣服,看了看手表。估计时间已经差不多了,就走出了书房。
他一出书房,总管立时跟在他的身边,一起走向大客厅的门口。所有的仆人,都已经服饰鲜明地侍立着。从客厅上铺出去的红地毯,经过石阶、花园中的繁花,一直铺出去很远。
辛开林站在客厅门口,总管和两个仆人,快步向前奔跑着,穿过花园,来到了花园的铁门前。铁门已徐徐打开,一小队乐队,开始演奏音乐。
所有的人,都等待着贵宾的来到。以往,凡是有这样的排场,贵宾总是乘坐着巨大的黑色房车驶进来的,这一次来的是什么样的客人,连辛开林自己也不知道,所有的人都在焦急地等待。
预期贵宾来到的时间到了,大门口并没有人出现。辛开林有点不耐烦,开始来回踱步。又过去了十分钟,大门口还是没有人出现。
辛开林作了一个手势,立时有人将门房召了来。门房在辛开林面前,显得十分紧张,当他弄明白,这种最隆重的欢迎仪式,是要来欢迎那个送手镯来的小姐之际,他张大了口,合不拢来。
他的口吃更甚,道:“那位送手镯……手镯来的……小姐,她……她……她……”辛开林皱了皱眉,道:“她是不是说过一小时之后再来?”门房道:“是,她说过——”他陡然一抬头:“啊,辛先生,她来了!”
他一面说,一面伸手向前指了一指,辛开林在那一刹间,以为来客的车子己到了红地毯的尽头处,可是当他向前看去之际,只看到在他的两个仆人和总管的陪伴下,一个女孩子——虽然相隔得还相当远,但是辛开林已经可以强烈地感到,在向前走来的,是一个年纪很轻的女孩子,大约不会超过二十二岁。
这个年轻的女郎在向前走来之际,不住地在向两边看着,显示出对于这种排场,感到了极度的讶异。辛开林还不可以看得十分清楚她脸上的神情,只看到她垂着的,看来有点松散的一条大辫子,在随着她头部的转动而晃动,看来活泼又挑皮。
而列队在红地毯旁的仆人,虽然曾久经训练,可是脸上神情之讶异,仍难以形容,每个人都绸紧了脸,尽量掩饰自己的讶异。跟在后面走过来的那一队乐队,辛开林可以轻而易举地听出他们演奏上的错误,错得只怕连原来的作曲家也认不出那是他的作品了。
当然,那也是由于乐队的成员,心中充满了讶异之故。
辛开林也有点怔呆,来的那个女孩,看起来实在太普通了,她只不过穿着一条时下年轻人爱穿的棉布衫,一件浅灰色的松身毛衣。这样的女孩,街头上有成千上万,无论如何也不会在辛家的大宅中,被当作特殊的贵宾!
辛开林向门房望了一眼,门房不住点头,道:“就是她!就是她!”
这时候,那女孩已经开始踏上红地毯了。在踏上红地毯之前,她略为犹豫了一下,象是在讶异这么漂亮的东西,竟然是让人践踏用的。当她走上红毯之际,辛开林已经可以看楚那女孩的轮廓了,他陡然怔呆了一下,不知道为什么,有一种口渴的感觉。
那女孩昂着头,看来象是十分自信,向前走着,她的脸型有点方形,村着比较尖的下颌,挺直的鼻子,眼睛看来大而明亮,即使还隔着相当远的距离,也可以感到她在顾盼之间,眼中所放出来的那种光彩。
辛开林和李豪,在私生活方面,截然不同。他们在事业成功之后,李豪一共结了四次婚,也离了四次婚,但是辛开林却一直没有结过婚。当然,那并不是说他的私人生活之中没有女性,相反地,有极多的女性,但是他和异性都只维持着情妇的关系,而绝不踏上婚姻之途。
可以想象的是,象辛开林这样的人物,他的情妇,全是世界各地出色的美人,辛开林并不是没见过年轻貌美的美女。
然而,当他也踏上红地毯,迎向他要欢迎的那个女孩之际,他那种口渴的感觉,却越来越甚。他离那女孩越来越近了,那女孩的脸孔、体态在他的眼中也越来越清晰。那女孩比他第一眼看到时还要年轻,肤色是一种异样的黑和红的揉合,那是南亚人特有的肤色。她那对大眼睛,和浓密的睫毛,也是南亚人的特色。
那女孩甚至不算是出色的美丽,可是却充满了一种纯真的、原始的野性。
当他们终于面对面站定之际,辛开林先吸了一口气。在他的记忆之中,他已经不知有多久未曾面对着一个人而感到紧张的了。但这时,他的确感到紧张。
他伸出手来,道:“我是辛开林,我想我大概就是你要见的人!”
辛开林在伸出手去的同时,右手所持的那只银手镯,也伸到了那女孩的面前。他伸出手去,当然是准备和那女孩握手的,可是,那女孩却只是直视着他,并不伸出手来。
她望向辛开林的眼光,直率而毫无顾忌,完全不当辛开林是一个大人物,在这样望着辛开林之际,忽然,她笑了起来,现出整齐而洁白的牙齿,饱满的朐怖,随着她的笑而起伏,她的衣着十分随便。
她笑着,仍然不和辛开林去握手,只是一伸手,将辛开林手中的镯子,取了过来,套在自己的手腕上,再将手举起来,令镯子在她的脸颊上轻贴了一下,喃喃地讲了一句辛开林所听不懂的话。
然后,在辛开林有点尴尬地缩回手来之际,她用生硬的英语道:“伊铁尔叔叔说,他有一只木箱子在你这里,他要拿回去。”
辛开林吸了一口气,道:“伊铁尔叔叔?”
那女孩又道:“伊铁尔叔叔——”她一面说,一面用一种相当稚气的动作,转动着手腕。那镯子相当大,当她这样转动手腕之际,镯子就打着转,“就是这只镯子的主人!”
她在说那儿句话之际,神情严肃而认真,象是小学生在背书一样。
辛开林这时,己可以肯定这女孩是那个人所派来的了。隔了那么多年,他才知道使得他整个人生起了变化的那个人的名字是伊铁尔。那女孩不但有这只镯子,而且一见面就说出了那只木箱的事。辛开林道:“哦,伊铁尔,他好吗?我们好久没见面了!”
那女孩却并不回答,只是道:“那木箱子呢?伊铁尔叔叔叫我把它带回去。”
辛开林笑道:“不必急,你既然是他派来的,我应该好好招待你!”
那女孩像是不很听得懂辛开林所说的好好招待是什么意思,侧着头,想了一想。
在那一刹间,辛开林凭他那敏锐的观察力,隐隐感到这女孩的智力程度,和她的年龄,不是很相称。她有几个幼稚的动作,看起来只是十一、一岁的小女孩。然而,她分明是一个已成长了的女性,至少超过二十岁了。
她在想了一想之后,又重复了一句,道:“那木箱呢?我要把它带走!”
辛开林一时之间,不知道如何才好,只好道:“好,请先进来!”
女孩看来有点不太愿意,但是辛开林是这样的一个成功人物,自然有一股令人不得不遵照他意思去做的气势。所以那女孩笑了笑,还是跟着辛开林,走进了大客厅。
大客厅中,本来已经准备好了欢迎贵宾的一切,可是贵宾是这样的一个女孩,一切准备好的全都用不上了。辛开林挥了挥手,令仆人后退,然后对总管道:“准备一些适合客人吃的东西,送到书房来!”
他带着那女孩,一直来到书房中,那女孩一下子就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