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部落 肖克凡著-第4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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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洋女人分明是看出今夜不会消停,便无言候着。大先生博学多识通古晓今,却不懂得眼前这个东洋女人是个慰安妇从日本本土来到支那的军妓。大先生想要一个日本军妓怀孕,怕是不会有啥结果。
大先生不辍。他怎么也不会知道自己是在押妓。多少年来他是从不入娼门守家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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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东洋女人心里知晓,这位五十尚健的大先生只不过是她的一位嫖客而已。
夜里这位东洋女人来了月经。那颜色红得令人眩晕。大先生心中叫苦,又枉费了一番耕作。这东洋魔女真可谓不毛之地也。
满盈大叔中风卧床,半边身子不灵便。
他呜呜着,似乎有话要说。一个贴身的喽罗听懂了,跑到上房去叫大先生。
大先生很烦躁,但还是披上大褂来到满盈大叔床前。满盈大叔已经嘴眼歪斜了。
这老汉说,我没家没业没儿没女更没有三亲六故。得了这种病算是走到头了,弄死我吧让我先走一步。我可盼到这一天啦。
大先生十分费力才听明白了满盈大叔的话。他说,满盈兄这病能医呀别说丧气的话。
满盈大叔使劲摇头,说听我的吧拜托了。
大先生受到了震动,呆呆立在床前。
砰!传来一声闷声闷气的枪声。
跑进上房,大先生又呆呆立在那东洋女人床前。她用他的手枪给自己的太阳穴打了一个血窟窿,便魂归东瀛了。
他自言自语。这都是咋啦?这都是咋啦?
这枪声像是感染了满盈大叔。他说了一句医不治己呀,就用那只尚未瘫痪的右手从枕头下抽出手枪,对准心窝子开了一枪。
满盈大叔开枪的时候已近五更天。小银子面对一张空椅子,上家是颜菲,下家是若玉。
她们勉勉强强才凑起了这个牌局。
小银子摸到一张西风。不知为啥她想起了满盈大叔,就推倒牌城说和了。
这时候,远处传来一声枪响,接着又连响了两枪。天地又沉寂下去了。
小银子说,这老毛子咋还不回来呀?一泡尿尿到日本国去啦!让咱们三缺一拐磨玩儿。
老毛子提起裤子吓得浑身颤抖。
一小队日本兵打着手电往镇外走。队伍走得不快,押解着拄着双拐的温玉田。
茅厕临着街。老毛子知道温玉田这是往刑场去。高桥小队长牵着那只黑毛大狼狗。
温玉田拄拐而行,大声说着话。
我真欢喜呀这么多人送我去死,我活着时候都没有这么热闹。多谢老毛子告发了我!
老毛子听了这话,便东歪西斜跑回家去。
镇外有个高岗。岗下是一片乱葬坟地。
温玉田觉出有些冷了。好在身上穿的这件蓝布大褂是颜菲给他扯布做的,算是临死的温暖和安慰。他拄着双拐站在高岗上了。
真想见一见颜菲啊。这辈子跟她做不成光明正大的夫妻了。
温玉田不相信有来世。颜菲几次对他说过,做新派夫妻一辈子也不要孩子。不传宗不接代,活到八十八老头儿和老婆儿并排躺在一起睡眠而死。
这新颖的结局令温玉田激动不已。
瘦翻译官站在高桥小队长身旁,阴阳怪气地说,温玉田温队长,您还有啥话留下吧。
温玉田说,很想去死。你知道吗我死了这人世间就少了一个儿子你懂吗?
瘦翻译官不解。最后问一声,你招供吧!
你知道我是谁吗?温玉田微笑着问。
瘦翻译官急忙说给高桥小队长听。
太君说你是八路军的暗探!瘦翻译官说。
哈哈,我不是八路军的暗探。告诉你吧我是谁,我是那个秀才匪首领大先生的大儿子!开枪吧让你们杀也杀个明白。
瘦翻译官惊讶得说不出话来。高桥小队长几次催促,他才用日语说。温玉田承认是土匪首领的儿子和暗探。
高桥命令开枪。
温玉田抢在开枪之前喊道,转告我父亲我最瞧不起他呐!
温玉田连中三枪之后,依然立在那里。日本兵都很惊异。高桥用手枪朝支撑温玉田的木拐杖开了两枪,温玉田才塌倒。
老毛子回到家稳住心绪,才想起那个牌局正等着她呢。她小步颠颠又离开家,听见了枪毙温玉田的枪声。
第十六章
天亮的时候,人们赶到镇外高岗下去收温玉田的尸。雇了两个闲人,一个席筒就将温玉田卷回来了。死去的温玉田显得更加苍白。他大睁着双眼,模样很是安稳。
世界上只少了一个姓温的而已。
小银子说,他多可怜呀一个亲人没有。
颜菲用手绢捂住嘴,抑制着泣声。
若玉动手给死尸洗去血污,显得很大胆。
没用念经也没雇吹打,温玉田入了殓。他睡进刚刚打成的棺木里。瘦翻译官便来了。
瘦翻译官望着灵台上的蜡烛说,你们应当去给亡人的亲属送个讯呀,这冷冷清清的。
颜菲警惕地瞅着瘦翻译官。
应该去给亡人的父亲送个死讯吧。
颜菲立即问瘦翻译官。他父亲是谁?
大先生。秀才匪里的大先生。
人们都呆住了。静得如同进了棺材。
颜菲说,你说的当真?
你放狗臭屁!小银子指着瘦翻译官说。
若玉走近瘦翻译官。她说,我跟高桥睡觉也没救成温玉田,现在你又跑来说这些扯淡的话,我撞死你!若玉说着就一头朝瘦翻译官撞去。他躲闪着抽出了手枪。
若玉解开大襟往上迎。你要是不开枪打死我,你就不是人揍的东西!
瘦翻译官竟然败狗似地跑了。
老毛子从刑场上找回那两支木拐杖。她进了院子便扔给若玉和小银子一人一支,说你们留个念想吧,这是温玉田的腿呀。
颜菲从沉思中走出来。她回想着相识八年以来的温玉田。难道他真是大先生家中的大少爷?当年被秀才匪掠去,正是要逼她嫁他而当温家的大少奶奶呀。
敢情那个大名显赫的大先生本姓温。
颜菲蹲在地上大口呕吐起来。
小银子说,我看你是有啦,谁的呀?
老毛子口气很冷。兴许是温玉田的吧?
若玉却笑了。他一门心思绝了姓温的后,咋能让颜小姐怀上他的种呢。若玉这样说着心中十分苦涩。她知道自己也怀孕了,是日本鬼子的种。
颜菲的头脑蓦然清醒了。我怀的不是温玉田的种,却是他父亲的种呀!我这辈子也没逃脱姓温的人啊。这都是天意这都是天意。
荆轲跑进来,肚子显得粗大了许多。
这只母狗也分明有了身孕。
尔雅镇只有荆轲这一条狗。再者便是那条军犬——高桥小队长豢养的黑毛大狼狗。看模样它倒不像是个奸夫。
若玉放声大哭,哭得扭曲了脸孔。
颜菲抽泣着,哭却从不失态。
小银子突然叫了起来。
哎呀我想明白了”温玉田要是大先生的儿子,他杀的那些孩子可都是他同爹的亲弟弟呀!
老毛子说,对呀他正是冲着这个才杀的。到现在才明白他为啥逼着我非要花名册不可。
颜菲缓声慢调说,我早料定日本人要杀了玉田。大家节哀保重,明天下葬吧。
是呵温玉田死了比活着强,咱们祈祷他上天国吧。老毛子说。
若玉冷冷盯着老毛子说,要不是你去告发,玉田也不会死,你应当偿命!
老毛子苦笑。若玉呀我可不怕死呀。
夜晚,这三个女人给温玉田守灵。
若玉呕吐,吐得充满深仇大恨。颜菲也呕吐,眼前恍恍惚惚。
呕吐声此起彼伏。只闲着小银子一个人。她倚在桌子旁边说,我兴许真是一只不下蛋的母鸡,这辈子怕是怀不上孕了。之后她又为温玉田惋惜。
他也是个快三十岁的男人了,连个后代都没留下,白来一世呀。
若玉急了,大声说小银子你住嘴吧。
三个女人就不言不语坐在屋子里。
窗户纸飒飒一响。像是风儿又像是有人扬来一撮子沙土。
兴许是送大米来了。小银子小声说。
飒地一声。果然有人往窗户纸上扬沙土。
谁呀?小银子吹了灯,捏着嗓子粗声问。
颜老师在吗?说罢窗外又学了三声猫叫。
颜菲一骨碌从炕上爬起,啪啪啪击掌三声。
窗外一个男人的声音说,颜老师我们接你来了我们是八哥呀。
接我?接我干啥呀。颜菲不大明白。
我们知道你丈夫被日本鬼子杀害了。领导同志建议你到山里去,那里也是革命工作嘛。你收拾收拾咱们就去根据地吧。
这太突然了我感谢上级的关心。颜菲说着就出了屋,绕到窗户外边去了。
小银子低声说,听明白了吧颜菲给八路军做事兴许是个女共党!
若玉立即说我听明白了她跟温玉田敢情是俩口子。之后她又说,颜菲这个人太阴啦太阴啦,温玉田算是瞎了眼!
这时颜菲走了进来,不声不响又躺在炕上。
小银子问她,颜小姐你不走哇?
颜菲坐起身说,我的事情你不要打听更不要往外说,中国人跟中国人要一条心。
那你跟温玉田一条心吗?若玉突然问。
咋不一条心?颜菲反问。
一条心那温玉田落难你咋按兵不动不去保也不去救整天蹲在屋里呕吐?你们算啥俩口子!温玉田咋有眼无珠迷上了你呢,没心肝的东西。
颜菲坐起身,很激动的样子。
我跟你讲不清楚。咱俩也不要吵嘴。人各有志,自有公论。
若玉听了这话便笑了。你别对我之乎者也了!我看你根本就不像女人,你处处对不起温玉田苦了他这些年。我看是你害了他!
颜菲说了句难以理喻难以理喻就不再说了。
静了下来。颜菲像是有话要说,就在屋里走动。小银子说你有话就说吧蹓跶啥呀。
颜菲就说,玉田落入日本人手里就是死罪,谁也保不出来。
除非派兵拔了炮楼灭了日本鬼子才成!
若玉说都躺下睡觉吧明天还得进坟地呢。
小银子就睡着了。她梦见了温玉田笑呵呵朝她走过来。小银子说玉田呀你胖啦嘻嘻。一觉醒来,小银子哭湿了枕头。
第二天,她们给温玉田下了葬。
颜菲雇了辆马车,悄没声儿地走了。
荆轲生了一窝子小狗儿。看那几只小崽子的模样,就知道它爹住在炮楼子里。
吃了过晌饭小银子来看若玉。
若玉歪在炕上正养肚子呢。她说,小银子你瞅荆轲今天穿上啥衣服啦?
小银子一瞅荆轲就猛地变了脸色。天爷!它身上穿着那件装满了炸药的褡裢。她手中的烟卷儿吓得掉在地上。
若玉拾起烟卷点燃了褡裢上那二尺多长的药芯子。荆轲屁股亮着火星子,窜了出去。
咱们试一试,看它去炸谁。若玉说。
你疯啦!小银子尖声喊叫。
荆轲的这个本领原本是温玉田训练出来的,预备着去炸那一年一遭的公子大聚会,在大先生生日那一天。灭了温姓这一支。
荆轲朝前跑着,去看自己的小狗儿。
这时候老毛子到了狗窝近前往里瞅。她相中了一只黑黄相间的杂毛狗。
荆轲跑到老毛子脚下就轰隆一声响了。
老毛子和荆轲还有荆轲的儿女都炸死了。
还炸塌了温玉田留下的土宅子。
荆轲是狗,人没法猜透它的心思。
若玉说我以为荆轲得去炸那炮楼子呢。
兴许老毛子太孤单了想抱养一只小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