哲学入门_苏菲的世界-第6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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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次她想完了一串事情之后,就问自己为什么会想这些?她可不可能正试图压抑什么事情?她要是能够解除所有的管制就好了,这样也许她就会在醒着时做梦。不过这种想法还真有点吓人,她想。
她愈放松,让自己胡思乱想,就愈觉得自己好像在林间小湖边的小木屋中。
艾伯特的计划会是什么呢?当然,艾伯特拟定计划这件事也是爸爸计划的。他是否已经知道艾伯特会用什么方式反击?也许他也一样试图放任自己的思想,以便制造一个连自己也料想不到的结局吧。
剩下的页数已经不多了。她该不该偷看最后一页呢?不,这样等于是作弊了。更何况,席德相信,到目前为止,最后一页会发生什么事都还不确定呢。
这不是一种很奇怪的想法吗?讲义夹就在这里,而爸爸毕竟不可能及时赶回来再增添任何东西,除非艾伯特做了什么事。一件令人惊奇的事……无论如何,席德自己也会想办法让爸爸吓一大跳。他管不到她,可是她又能完全管得住自己吗?意识是什么?它难道不是宇宙的一个大谜题吗?记忆又是什么?是什么东西使我们“记得”我们所看到、所经验到的每一件事情?是什么样的机转使我们日复一日地做一些奇妙的梦?她躺在那儿想着这些问题,并不时闭上眼睛,然后又睁开眼睛凝视着天花板。最后她就忘了睁开了。
她睡着了。
后来,她被海鸥尖锐的叫声吵醒。她起床走到房间的另一头,像往常一样站在窗前,俯瞰着窗外的海湾。这已经成了她的一个习惯,不管夏天冬天都是如此。
当她站在那儿时,她突然感觉到无数种颜色在她的脑海里爆炸。她想起了自己的梦境,可是感觉上那不只是一个普通的梦,因为梦中的颜色和形状都如此生动逼真……她梦见爸爸从黎巴嫩回到家,而这整个梦是苏菲所做的那个梦的延伸,也就是苏菲在平台上捡到金十字架的那个梦。
席德梦见自己正坐在平台的边缘,就像在苏菲梦中那样。然后她听到一个很轻柔的声音说:“我的名字叫苏菲尸席德仍旧动也不动地坐在那儿,试着分辨声音的来处。然后那轻得几乎听不见、宛如虫鸣的声音又说了:“你一定是既聋又盲!”就在那个时候,爸爸穿着联合国的制服进入花园。“席德!”他喊。席德冲向他,用双臂围着他的脖子。到这里,梦就结束了。
她记得几行欧佛兰(Arnulf&verland)所写的诗:深宵夜里因奇梦而惊醒,恍惚听见一低语的声音,宛如远处那地底的溪流,我起身相询:汝意有何求?当妈妈进来时,她仍旧站在窗前。
“嘿!你已经醒了吗?”
“我不确定……”
“我大约四点钟会回到家,像平常一样。”
“好。”
“那就祝你假日愉快啦!”
“你也是!”
一听到妈妈把前门关上的声音,她马上拿着讲义夹溜回床上。
“……我要潜进少校的潜意识,一直到下次我们再见面以前,我都会在那儿。”
是的,昨天她就看到这里。她用右手的食指摸摸,讲义夹只剩下几页了。
苏菲离开少校的小木屋时,仍然可以看到有些迪斯尼的卡通人物还在湖边。可是当她走近时,它们似乎就溶解了。等到她走到小船边时,它们已经完全消失了。
她划船到对岸,并把小船拉上岸,放在芦苇丛间。这一路上她一直努力扮鬼脸并挥舞着手臂,拚命地吸引少校的注意力,好让坐在小木屋里的艾伯特能够不受干扰。
她一路上不停地又蹦又跳,后来又学机器人走路。为了维持少校对她的兴趣,她甚至开始唱歌。有一次她停了下来,心想艾伯特的计划究竟是什么。可是不一会,她马上制止自己。在罪恶感的驱使下,她开始爬树。
她尽可能爬到最高的地方。当她快爬到树顶时,突然发现自己下不来。待会儿她会再试一下,但现在她不能就这样坐在树上不动。少校会感到厌烦,然后又会开始好奇艾伯特正在做什么。
于是苏菲挥舞着手臂,并学公鸡叫了两三次,最后开始用假嗓子唱歌,这是她活到十五岁以来第一次用假嗓子唱歌。大致上来说,她对自己的表现相当满意。
她再次试着爬下来,可是她真的是被卡住了。这时,突然有一只大雁飞来,停在苏菲攀住的一根树枝上。苏菲已经看了这么多的迪斯尼人物,因此当那只雁开口跟她说话时,她一点也不惊讶。
“我叫莫通,•;”大雁说。“事实上我是一只家雁,可是由于情况特殊,我便和别的野雁一起从黎巴嫩飞到这里来。看起来你好像需要帮忙才能爬下来。”
“你太小了,帮不上忙。”苏菲说。
“小姐,你的结论下得大早了。应该说你自己太大才对。”
“这不是一样吗?”
“告诉你,我曾经载着一个年纪跟你一样大的乡下小男孩飞过全瑞典。他的名字叫尼尔•;侯格森(NilsHo1gersson)。”
“我今年十五岁了。”
“尼尔十四岁。加减个一岁对体重不会有影响。”
“你怎么把他载起来的?”
“我打他一巴掌,他就昏过去了。当他醒来时,身体就跟一根拇指一样大。”
“也许你也可以轻轻地打我一巴掌,因为我不能一直坐在这里。星期六我就要办一场哲学花园宴会了。”
“这倒挺有意思的。那我猜这大概是一本有关哲学的书。当我载着尼尔飞在瑞典上空时,我们在法姆兰区(Varmland)的马贝卡(Marbacka)着陆。尼尔在那儿遇见一位老妇人。她正计划为学童写一本有关瑞典的书。她说,这本书既要真实又要有教育价值。当她听到尼尔的奇遇时,便决定写一本有关他在雁背上所见到的事物的书。”
“这很奇怪。”
“老实告诉你吧,这是很反讽的,因为我们已经在那本书里面了。”
突然间苏菲觉得某个东西在她的脸颊上掴了一下,她立刻变成像拇指一样小。那棵树变得像一座森林,而那只雁也变得像马一样大了。
“来吧广大雁说。
苏菲沿着树枝向前走,然后爬到大雁的背上。它的羽毛很柔软,可是由于她现在实在太小了,那些羽毛不时戳着她。
她一坐好,大雁就起飞了。他们飞到树林上方,苏菲向下看着小湖和少校的小木屋。艾伯特正坐在里面,拟定着他那秘密计划。
“今天我们小小地观光一下就好了。”大雁边说边拍着翅膀。
之后,它便向下飞,停在苏菲刚才爬的那棵树下。大雁着陆时,苏菲便滚到了地上。在石南丛里滚了几下后,她便坐起来,很惊讶地发现自己又回复原来的身高了。
大雁摇摇摆摆地在她的四周走了几圈。
“谢谢你帮我的忙。”苏菲说。
“小事一桩。你是不是说过这是一本有关哲学的书?”
“不,那是你说的。”
“好吧,反正都一样。如果我能作主的话,我会载着你飞过整部哲学史,就像我载尼尔飞过瑞典一样。我们可以在米雷特斯和雅典、耶路撒冷和亚力山卓、罗马和佛罗伦萨、伦敦和巴黎、耶纳和海德堡、柏林和哥本哈根这些城市的上空盘旋。”
“谢谢你,这样就够了。”
“可是飞越这么多世纪,即使对一只非常反讽的雁来说,也是很辛苦的。所以飞越瑞典各省要容易多了。”
说完后,大雁跑了几步,就拍拍翅膀飞到空中去了。
苏菲已经很累了。不久后当她爬出密洞时,心想艾伯特对她这些调虎离…山的计策必然很满意。在过去这个小时内,少校一定不可能花太多心思在艾伯特身上,否则他一定得了严重的人格分裂症。
苏菲刚从前门进屋,妈妈就下班回家了。还好是这样,否则她怎么解释她被一只家雁从一棵大树上救下来的事呢?吃过晚餐后,她们开始准备花园宴会的事情。她们从阁楼里拿出了一张四公尺长的桌面,并把它抬到花园里。然后她们又回到阁楼去拿桌脚。她们已经计划好要把那张长桌子放在果树下。上一次他们用到那张长桌是在苏菲的爸妈结婚十周年庆的时候。那时苏菲只有八岁,但她仍然很清楚地记得那次各方亲朋好友云集的盛大露天宴会。
气象报告说星期六将会是个好天气。自从苏菲生日前一天的可怕暴风雨后,她们那儿连一滴雨也没下。不过,她们还是决定等到时期六上午再来布置和装饰餐桌。可是妈妈认为目前至少可以先把桌子搬到花园里。
那天晚上她们烤了一些小圆面包和几条由两种面团做成的乡村面包。请客的菜是鸡和沙拉,还有汽水。苏菲很担心她班上的一些男孩子可能会带啤酒来。她天不怕地不怕,就是怕惹麻烦。
苏菲正要上床睡觉时,妈妈又问了一次艾伯特是否一定会来。
“他当然会来。他甚至答应我要玩一个哲学的小把戏。”
“一个哲学的小把戏?那是什么样的把戏?”
“我不知道……如果他是一个魔术师,他可能就会表演魔术。
也许他会从帽子里变出一只白兔来……”
“什么?又玩这一套呀?”
“……可是他是个哲学家,他要耍的是一个哲学的把戏,因为这毕竞是个哲学的花园宴会呀。”
“你这个顽皮鬼。”
“你有没有想过你自己要做什么呢?”
“老实说,我有。我想做点事。”
“发表一篇演讲吗?”
“我不告诉你。晚安!”
第二天一大早苏菲就被妈妈叫起床了。妈妈是来跟她说再见的,因为她要上班去了。她给了苏菲一张单子,上面列着所有花园宴会要用的物品,要她到镇上采买。
妈妈刚出门,电话就响了。是艾伯特打来的。他显然知道苏菲什么时候会一个人在家。
“你的秘密计划进行得如何了?”
“嘘'不要提。别让他有机会去想它。”
“我想我昨天已经很成功地让他一直注意我了。”
“很好。”
“我们还有哲学课要上吗?”
“我就是为了这个才打电话来的。我们已经讲到现代了,从现在起,你应该可以不需要老师了,因为打基础是最重要的。可是我们还得见个面,稍微谈一下我们这个时代的哲学。”
“可是我得到镇上去……”
“那好极了,我说过我们要谈的是我们这个时代。”
“真的吗?”
“所以我们在镇上见面是很恰当的。”
“你要我到你那儿去吗?”
“不,不要到这里来。我这里乱七八糟的,因为我到处搜寻,看有没有什么窃听装置。”
“啊尸“大广场上有一家新开的咖啡厅,叫做皮尔咖啡厅。你知道吗?”
“我知道。我要什么时候到呢?”
“十二点好吗?”
“那就十二点在咖啡厅碰面。”
“就这么说定了。”
“再见!”
十二点过两三分时,苏菲走进了皮尔咖啡厅。这是一家很时髦的咖啡厅,有小小的圆桌和黑色的椅子。贩卖机里摆着倒过来放的一瓶瓶艾酒,还有法国长条面包和三明治。
咖啡厅并不大。苏菲首先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