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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黄河谣-第5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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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多年前,守寡中的她与纤班的妫栓虎一见钟情,从此回回野合,从来没有在自家的炕上闹过。
    头一回,在那茂密的草窝里,她抱着他,而那挨千刀的却将她翻转过来,非要让她撅起大腚,趴在屁股后面狂闹。“天呐!是人还是兽,哪能这样哩……”她心里骂着,觉得这种闹法实在不可思议。从此以后,每回野合,他要么将她引到杨树林中,要么带到大柳树下,教她双手抱住树干,仍然是撅着大腚,俩人狂欢一气。三五次后,她觉得这种感觉是过去从来不曾有过的,又舒服又快乐,一会儿就能达到了要死要活的忘我境界,嘴儿便不停地呐喊,而后面的他,就会用手野蛮地捂住她的嘴,喘着粗气吼:“不能叫……”闹毕,她总会红着脸发问:“为甚非要这样……到我家炕上去慢慢闹不行么?”
    他“嘿嘿”一笑,豁牙漏风道:“你有所不知。我们河侠皆喜欢这样闹女人!想当年,我师父李道衍在草窝窝里这样闹腾时,我偷看着学下的。后来问师父,他告我说,祖宗皆如此,不足为怪——最初的大象,在槐树底下闹事儿,就是公象趴在母象勾子后头的……我一听有典故,有道理,就喜欢这样跟女人操哩……”
    一旦平静下来,她就不好意思了,点着他的额头骂:“你这是返祖哩,人学兽呀!”
    “人是甚,人不是兽变来的么?”他咧嘴直笑道:“当今的人,爱也不敢爱,恨也不敢恨,净说些三纲五常的混账话,把根本皆丢哩!人若没有点兽性,岂不全退化成软虫虫哩……”
    “我不跟你说这些……”她扑进他的怀里,说道:“见到你就恨得我咬牙切齿,可一离开,心里就空落落的,满屋子打转转,这是咋搞的?”
    他得意地“嘿嘿”笑了……
    突然有一天,他就离开了——一去就是二十多年,使她每每想他的时候,便会到从前的那些草窝子、柳树下、杨树下去走一走,看一看,心儿方才得以平静。
    刚才,她又去了那些地方,在雨中回忆往事,是那样美妙,那样亲切,那样温馨,那样自然……
    还是刚才那雨,还是刚才那风,阎大浪又一次来到了魂牵梦绕的坟地。放眼望去:烟雨茫茫,坟包依依;连天接地,莽莽苍苍,一个人影儿也没有……他心里这便在嘀咕:“刚才在阎玉水家,许是我耳朵听差哩……难道说,在这坟地上,先前也是我看差哩?我——我真的老了么……”像一尊雕像,他独独地戳在那儿,任雨水泼洒,一动也不动。
    “叔——叔啊——你快回来呀……”一串急切的声音,顿时充斥天宇之间。
    他回转身子,就见娘娘庙的高台台上,河子正在那儿招手呐喊。就吼道:“喊甚哩——我还没死,你小子就给我招魂纳魄呀!”吼毕,他觉得河子一定有事,不然不会这样大叫大嚷的;就咳了一声,朝着古树峥嵘的娘娘庙去了……
    爷儿俩一见面,河子就紧张地告他说:“叔,你紧走几步,快来看呀——给咱祈雨的女娃,离开这儿哩!”
    阎大浪听井子说过祈雨之事,待亲自看时,果然见庙里空空如也。想了想,他说:“许是出去耍哩。年轻女娃,心性不定,喜好玩闹,外面有水有草有花,她会愿意死呆在这儿吗?”
    “叔啊,不是那样的!”河子这便急了,带着哭腔嚷开来:“叔啊,她走哩,永远离开咱这儿哩……”
    “熊样!没出息!”阎大浪不解地望着河子激动的神情,吼道:“一个莫名其妙的女娃,须臾见不着哩,就把你急成个这?日后,咋能顶天立地?”
    河子只好忍气吞声,不敢放胆造次,无可奈何地退向一边。
    3 忽然,庙外由远而近,传来一阵锣鼓之声,接着,又是一阵喧闹之声。
    河子和阎大浪大眼瞪小眼,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闻讯夺门而出。
    那锣那钹,在雨中愈加响得真切了。只是大鼓小鼓被雨淋湿,“噗噗”地发出动静;在河子听来,就像吃多了胡豆放屁似的,不响也不亮。
    一行人,趾高气扬,急急匆匆,捧着供品,排着队伍,由孔秀才引导,大步向庙里走来。领头的,是个健壮的后生;所有人皆簇拥着他,而他却心无旁骛,只管前行,并不向阎大浪打声招呼,就径直入庙,指挥手下摆上供品,点燃香烛,然后跪进石槽,纳首便拜,口中念念有词:
    天干那个地支日月星
    可怜这个黎民祈祷心
    鲤鱼娘娘呀真神仙
    求你为咱降呀么降甘霖
    ……
    对这帮人的无理,阎大浪顿生怒气。他一把拉着河子,低声道:“相跟着叔,咱教训教训这小子!让他知道,甚是娘娘庙的规矩!”
    河子也对那后生极不顺眼,摩拳擦掌应道:“杀鸡焉用牛刀?叔就静静在这候着,看我上去咋收拾这帮小子!”
    “娘娘开恩
    伏维尚飨……”
    那后生和随行的人仍在祈祷,河子就怒气冲冲,拨开众人,正准备将那领头的小子揪起来拾掇,却被孔秀才等人拦下,小声劝他:“适才人家告我说,这是蛤蟆滩的头人,咱不要惹他们,快去请村里的阎玉水吧。”
    阎大浪想了想,觉得自己毕竟是相公,向河子使了个眼色,也就作罢。
    这帮人跪拜完毕,便齐齐地站起身来。
    孔秀才急忙将领头的后生请上前来,陪笑向阎大浪介绍道:“这位公子,便是大财东王家的新掌门人不屈先生,后面的,皆是他的家丁和随从。”
    一听“不屈”这名儿,阎大浪心里“咯噔”一下,颇有点尴尬,暗道:“小时候,是我和孔秀才给他起的名儿,可惜这么多年也没见过,冷不丁就冒出个虎背熊腰的汉子来,真让人不知说甚才好……”脑中立马又显出另一副图景来,心内又在琢磨:“前几天,在蛤蟆滩看到了二儿,风风火火,也有一股孤傲之气……”
    “你咋哩?”孔秀才弓着身子对阎大浪道:“该回礼呀!”
    “哦哦哦……”阎大浪急忙收回思绪,嘿嘿一笑,算是与他认识了。
    “这位,不用我说,”孔秀才又向客人介绍起来:“大家就该知道,他便是黄河上下久负盛名的河侠纤班班主——阎大浪先生。”
    王不屈本已抱拳打恭,一听“纤班”二字,脸就沉了下来,立马收势,笑容也随即消失了。
    这时,阎玉水带人匆匆来到,打破了阎大浪和那公子的尴尬局面。
    河子小声对孔秀才说:“老舅,这里面有问题哩!你瞧那公子,对我叔咋是这态度?”
    孔秀才点点山羊胡子,贴着河子耳朵说:“我看出来哩,你叔与不屈这事是蹊跷。”
    “哎呦呦……”阎玉水这就上前,满面笑容,神采飞扬,一把拉住那公子的胳膊说:“这不是狗狗吗?瞧这浓眉大眼,长得多威武!咋?还蓄起了络腮胡子!哈哈哈哈……”她用心打量着他,热情得有点忘乎所以了。

    过去,王荣耀在世时,每回来鲤鱼娘娘庙祈祷,都把这位长子带在身边,以炫耀王氏有后。
    阎玉水早就在打主意,想要巴结富商,和王家联姻,将女儿杏花嫁给这位王不屈公子。可让她遗憾的是,杏花渐渐长大,根本不在乎王家的财势,也不理会乡邻的议论,公开和纤班的根子热火朝天地搞在了一起……
    此时,王不屈被阎玉水激动地摇晃着胳膊,声如洪钟道:“婶呀,我好想你哩!记得从前每回来,你都给我香饽饽吃……哈哈哈哈……婶的精神头儿,比我娘我姨娘们皆都好多哩!哈哈哈哈……真是越活越年轻呀……”
    阎大浪、河子、孔秀才和村里的人,望着这俩人欢天喜地,皆闪向一旁,谁也没有打岔。
    阎玉水见众人生分,面含疑惑,就笑盈盈地拉着王不屈,向阎大浪说道:“哎呀呀……你虽是相公,可也知道,当初,这娘娘庙破烂不堪,几乎要倒哩,是禹王滩的赵四爷和蛤蟆滩的王老爷出面,召集十里八村集资,才把庙修缮一新,供大河上下的父老乡亲进香还愿——王家呀,可是娘娘庙最大的香主呢!那会儿,咱鲤鱼滩穷顿,建庙所摊的白灰钱,还是人家王家先给垫上的……”
    “知道知道,”阎大浪不喜欢阎玉水的人来疯,眼睛总是离不开不屈。
    河子听了阎玉水的话恍然大悟,小声对孔秀才说:“老舅,怪不得,人家这么蛮横无理,想必就是财大便气粗哩!”想了想又说:“老舅,你不是说,我姑是王家正房夫人,那我要他们王家还……”
    “别瞎咧咧,”孔秀才见人多,在一旁嘀嘀咕咕有失身份,瞥了河子一眼,沙哑道:“下来,再听我细说……”
    王不屈别了阎玉水,微笑着环视四周,抱拳打恭,向阎大浪、孔秀才、河子、阎五家的等人一一行礼,神情豪爽,高声唱道:“诸位大爷、诸位大叔、诸位大哥、诸位父老乡亲,听说娘娘为鲤鱼滩的百姓显灵,来后看果然见降下了甘霖;这雨下得铺天盖地,好不痛快!而蛤蟆滩,却只听打雷不见下雨。所以,我等便急忙前来祈祷,恳请诸位行行好,帮我们求动鲤鱼娘娘,也给赐条活路……”
    直到这会儿,阎玉水才把情况搞明白,她捋捋秀发,热情洋溢地冲王不屈道:“这好说,我们帮你们就是哩!”
    孔秀才挤上前来,抖着山羊胡子,显出一副深思熟虑的神情,认真地说:“王大公子,你可不知道,鲤鱼滩向天祈雨有多难啊!你得翻卦书,算时辰,定心境……你得在这庙里,讨得鲤鱼娘娘的示下,然后在河滩之上架起供桌,陈列供品,去向河神爷爷说话,还给……”话语之间,就是想让别人请他去当司仪的意思。慌忙拨开人群,他去寻庙里的女娃,想让女娃接着他的话,向客人来个“现身说法”,却没有见着人,就问道:“谁看见这女娃哪去哩?”
    阎玉水和村里人,这才注意到那床是空的,你瞅着我,我瞅着你,面面相觑。冷不丁,河子蹦出一句话来:“别寻哩,她已离开这儿,永远不再回来哩!”
    阎玉水、孔秀才和阎五家的等父老乡亲皆大吃一惊,盯住河子急问:“看见她哩?你咋知道的?你咋……你咋……
    河子痛苦地直摇头,眼中似有泪光在闪,嘴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王不屈等蛤蟆滩的人,搞不清楚这是怎么回事,就上前来询问。
    孔秀才便把鲤鱼滩如何为河伯娶妻的故事,从头到尾讲了一遍。
    “这事不难,”王不屈当下表态:“我们回去之后,学你们的样子,照着葫芦画瓢就是哩。”
    “快瞧呐——”王不屈的英俊魁梧,和他的豪迈爽快,一下子就引起了阎玉水惊奇的尖叫:“这王家公子和阎班主,咋看咋像是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从前多少回见面,我咋就没注意到这一点呢?孔秀才,井子,还有河子,你们快过来!你们快看!”
    经她这么一嚷,阎五家的等人立马望望阎大浪,又瞅瞅王不屈,皆都惊奇无比,唏嘘感叹:“哇……是没错!哇……俩人真像哩……”
    阎大浪心头一热,暗道:“瞅个球,本来就是我的儿嘛!却无法承认,被众目睽睽搞得不知所措,“嘿嘿”两声,不好意思起来。因为他定眼看时,真正感到眼前这娃,个头长得和自己一般高低,模样也不相上下,尤其是那张微显络腮胡的阔脸,仿佛是一面镜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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