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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激荡三十年-第28章

小说: 激荡三十年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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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99年4月,湖南省高级人民法院二审判决陈伯顺之死与三株无必然因果,三株集团胜诉。而此时,三株的销售体系已土崩瓦解,它留给中国商业界的只是一道耐人寻味的思考题:一个年销售额达80亿元的保健品帝国为何如此脆弱?

  保健品市场的信用崩盘和急速萎缩,祸及业内所有的激进企业。那家跟三株一样靠大言不惭的广告轰炸起家的沈阳飞龙此时也奄奄一息,总裁姜伟向媒体发表了一篇长达万字的《我的错误》一文,公开承认犯下20个失误,其中包括决策的浪漫化、模糊性、急躁化等。姜伟用一种不无“浪漫”的笔调对自己痛加指斥:“总裁经常处于一种急躁、惊恐和不平衡的心态当中,导致全体干部也处在一种惊弓之鸟般的心态当中。在这种自上而下的心态中,片面决策有之,错误决策有之,危险决策有之。”在那个无比激越的青春期年代,企业家们显得非常直率,他们并不惮于向公众坦陈自己的错误,而没有考虑到这种“公开的检讨”将对企业经营造成怎样的伤害。

  年底,在风声鹤唳中,广州太阳神公司的创始人怀汉新也黯然宣布辞职。太阳神是最早因为多元化战略而付出代价的著名企业之一。就在销售额创纪录地达到13亿元之后,怀汉新吹响了多元化的号角,他将坚持多年的“以纵向发展为主,以横向发展为辅”的公司战略改为“纵向发展与横向发展齐头并进”,一年之内上马了包括石油、房地产、化妆品、电脑、边贸、酒店业在内的20个项目,在新疆、云南、广东和山东相继组建了“经济发展总公司”,进行大规模的收购和投资活动。怀汉新对这些项目寄予厚望,甚至提出了近乎“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的豪言壮语。在此后的两年内,太阳神先后在这些项目中投入3。4亿元,而非常不幸的是,这些项目竟无一成功,却耗尽了太阳神的资金和精力。怀汉新日后痛言:“在追求高速发展时,没有进行专业化体制的建立,没有注重建立规范的投资审核和操作以及跟踪、评价、监控体系,导致了混乱及一些不必要的资源损耗。”1996年公司出现1100万元的亏损,1997年亏损扩大到1。59亿元,在香港上市的股票股价跌到惨不忍睹的9分港币。12月,怀汉新辞去总裁职务,从此深居简出,太阳神江河日下。

  在连锁商业领域风光无二的郑州亚细亚公司同样陷入了绝境。那个一心以日本八佰伴为榜样、想要成为中国商业第一人的王遂舟看上去是一个雄心过于膨胀的企业家,他开在各地的亚细亚商场无一盈利。从1996年底起,一连串的恶性事件频频发生,上海分公司的总经理被厂家软禁并拖到黄浦江边暴打了一顿。天津等地的商场甚至出现了商品被哄抢一空的局面,各地供应商集体到郑州找王遂舟讨钱,他们在一堵挂满了奖状和铜牌的“荣誉墙”上拉起了“亚细亚为何欠账不还?”的横幅。1997年3月15日,凄风苦雨中的王遂舟向他的部属们宣布了辞职的决定,亚细亚集团负债6。15亿元,资产负债率为168%。他说,“我得到了很多很多教训,我们每个人都得到了经验和教训。如果亚细亚垮台了,恐怕我的耻辱柱大些,而你们的就在我旁边。”这一天,是他40岁的生日。

  在刚刚兴起的互联网领域,第一个败局也即将出现。瀛海威始终没有找到成长的方向,它的全能型、收费式运营模式显然没有得到网民的认同。到9月,网站月收入下跌到30万元,尽管开展了大规模的巡回推广活动,全国的注册网民数只有6万人。张树新感受到了来自市场的寒冷,在这一年圣诞节的日记上,曾经当过大学诗社社长的张树新十分感性地描述了一个真实的场景:“深夜,我们刚刚从郊外回到家中,窗外大雾弥漫。在我们开车回家的路上,由于雾太大,所有的车子都在减速慢行。前车的尾灯以微弱的穿透力映照着后车的方向,偶遇岔路,前车拐弯,我们的车走在了最前面。视野里一片迷茫,我们全神贯注小心翼翼地摸索前行,后面是一列随行的车队……我不禁想,这种情景不正是今天的瀛海威吗?”① 1998年6月,由于持续亏损,张树新被迫辞职。她说,“1994年底到1995年初,我们进入IT行业是一种不幸。我们是这个行业中犯错误最多的人。”4个月后,15名高管集体离职。在2000年的“中国互联网影响力调查”中,昔日排名第一的瀛海威跌至131位。自此,这家网站淡出人们视野。瀛海威以及太阳神、三株、飞龙、亚细亚、巨人、秦池的详细案例见《大败局》(浙江人民出版社,2007年修订版)。

  当我们回望1997年的时候,总是会想起德国思想家马克斯?韦伯的那句名言:“世界不再令人着迷。”(the disenchantment of the world)。在过去的十多年里,中国最出色和成长最快的企业大多数出现在日用消费品和家用电器领域。1997年发生的这些崩塌,意味着这两大明星产业的“狂飙时代”已经基本结束。

  中国的经济变革常常让人生发峰回路转、否极泰来的感慨。这一段历史,从来不是按照人们预想中的路线一丝不苟地前行的。更多的情况是,一条又一条的岔路总是在最意外的时刻出现,它让人们的智力和承受力面临极限的挑战。正如发生在1997年的景象那样,谁也没有料到的是,亚洲金融风暴的陡然爆发以及国内市场的空前萧条,却“意外”地让中国国有企业的市场化改造进程突然加速。

  事实上,由“诸城经验”而来的中小国有企业产权改造试验,在一开始进行得并不顺利,它受到了意识形态方面的攻击。一些人士撰写“万言书”对产权改革提出质疑,认为这势必造成国有资产的大面积流失。①国有企业是否应该退出,以及选择怎样的退出路径,在今后的几年里仍将争论不断,另一次大规模的辩论将发生在2004年的宏观调控期间。他们认为“放小”改革就是“以改造社会主义生产资料公有制为名,行否定公有制之实”,“作为社会主义经济补充的私营经济、外资经济发展势头异常迅猛,已经威胁到公有制经济的主体地位” 。这些言论出现在某些理论刊物和新闻媒体上,形成了一股很浓烈的批判氛围。而支持改革的学者们也开展了针锋相对的辩驳,吴敬琏撰文说,“改革已经推进到传统体制的核心部分,而在这个领域内传统思想的影响又表现得特别强烈和有害。”在这场大辩论中,那些反对者提不出对现实状况有改进效果的经济方案,而全国的国有和集体企业确乎已到了非改不可、不改就死的局面。这年1月,第三次全国工业普查结果出炉,各项数据表明,局势已到了十分危险的底部,国有企业的资本收益率只有3。29%,大大低于一年期以上的存款利率。在39个大的行业中,有18个是全行业亏损,国有工业的负债总额已占到所有制权益的1。92倍,企业自有资产不足以抵偿其债务,换言之,就是整个国有企业集团已处在资不抵债的境地。有关部门在一份提交给国务院的报告中以一系列数据证明,在其他一切条件(包括劳动时间、税收等)都相同的情况下,国企的劳动成本要比私企高许多,这就是国企无法同私企竞争的一个主要原因。《远东经济评论》把新一轮的国有企业改革称为一条“不归路”,它说,“这已不是秘密,中国需要对更多的国有企业进行结构改革,不管这个过程可能有多么痛苦。不进行结构改革,中国只会是越想捞回损失却损失得越多,最后连老本都赔上。”

  这场火药味很浓的争论在9月12日得到了终结,中国共产党第十五次全国代表大会在北京召开,江泽民总书记在报告中对传统的公有制理论做出重大修正,提出了“混合所有制”的概念,认为非公有制经济已经不仅仅是“补充”,而且是“重要的组成部分”,国有经济的比重减少一些,不会影响社会主义性质。《人民日报》评论员马立诚和凌志军在畅销一时的《交锋——当代中国三次思想解放实录》(1998年出版)一书中,将此次关于姓“公”姓“私”的争论视为1978年(关于真理标准的讨论)、1992年(关于姓“社”姓“资”的讨论)之后第三次重大的思想交锋,而十五大的召开则表明中国开始了第三次“思想解放”。

  一家企业把自己的战略规划命名为“基本法”,听上去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做这件事的人就是后来被视为“企业家偶像”的任正非。

  这一年,尽管任正非的华为已经是一家规模不小的企业,但是在企业界,它几乎没有什么知名度。1996年,中关村四通公司的一位名叫李玉琢的副总裁打算跳槽到华为,四通总裁段永基问,“你准备到哪里去呢?”李玉琢说,“是去华为。”段永基惊诧地说,“华为?没听说过,没什么名气吧?”

  没有名气的华为在此时的电信行业却已经露出它锋利的钢爪。从90年代初开始,中国的电信市场复苏,随着程控技术的推广,全国电信网络面临一次全面的更新改造,这无疑是一个巨大的商业机遇。对于拥有自主程控交换技术的华为来说,这是千载一遇的机会。在这个行业里,诺基亚、爱立信等跨国公司具备绝对的竞争优势。任正非在起步之初,依靠“农村包围城市”的策略,从一些偏远的城镇电信局突破,迅速抢去了一块大公司们还没有来得及顾及的“蛋糕”。随之,华为与跨国公司们的正面战争便爆发了。由“农村”而进入“城市”,华为遭遇了强大的竞争,很多中心城市和发达省份的电信部门不信任华为的产品。便是在这时,任正非想出了一个外国同行做梦也不会想到的方法:他游说各地电信局,由华为与电信职工集资成立合资企业。①任正非与电信局成立合资公司的尝试最早开始于1993年。当时华为资金紧张,银行又不给予民营科技企业贷款,任正非便说服17个省市级电信局合资成立了一家名叫莫贝克的公司,后者出资3 900万元,任正非承诺每年给予33%的高额回报。这个细节与沈太福案相比照,又是一则“有人免费、有人死去”的案例。在华为的一份内部文件中,任正非如此阐述他的策略:“通过建立利益共同体,达到巩固市场、拓展市场和占领市场之目的。利益关系代替买卖关系;以企业经营方式代替办事处直销方式;利用排他性,阻击竞争对手进入;以长远市场目标代替近期目标”①与政府部门建立利益共同体的做法在当时很盛行,另一个著名的实践者是三株集团。1995年,吴炳新要求“各分公司在所在的省与卫生厅、工商局、医药管理局建立经济共同体关系”,其具体做法是,“跟他们搞合作搞联营,药政部门每个月都要搞宣传,你宣传我出经费。与工商,每年《广告法》的宣传我都出钱,由他们去操办,劳务费等打进去,让基层卫生局做我们的代理商……”

  华为的合资模式率先在四川取得成功。1997年,四川电信管理局由工会出资,与华为公司组建四川华为公司。到年底,华为在该省的业务合同就从上一年的4 000万元猛增到5亿元,一下子涨了12倍。作为合资方,四川电信分到了25%的丰厚利润。四川模式当即产生了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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