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幻天下-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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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人回答。没有人知道那个画中的女子是谁,虽然她那样美丽,即使在画纸上,仍然让人不敢逼视。
这时少年皇帝牧云笙说:“那是我画的。”
历史在那一刻分裂成无数传说。
没有人亲眼见过那个女子的存在,人们认为她只存在于少年牧云笙的想象中。因为她太美,所以不可能存在于世界上。
但有一种传说,说硕风和叶看到了那个奇迹,牧云笙唤出了画中女子的名字:盼兮,于是她便从画上走了下来。
所有右金勇士的刀全掉在了地上。那一瞬他们忽然觉得,在这样一个女子面前,什么天下功业,男儿壮志,全是假的。人一生,能拥此一女子入梦,足也足也。
盼兮自愿伴着硕风和叶离去,但提出了三个要求:留城、止杀、退兵。
右金王子硕风和叶在沉思片刻后下令退兵,没有焚烧天启城,并让士兵用布包起了他们的战刀。这样的奇迹无法解释,为了这样一个女子,他放弃了他的天下大梦,放弃了近在咫尺的皇帝之座,幸福又满足地抱着那幅画,赶回他的北陆大帐,只为等待着下一个夜晚,再次将她呼唤出来。
然而正史上却完全是另一种说法:当时太华殿上,硕风和叶的谋臣康佑成进言,称现在占据天启,灭了有三百年正统的端王朝而自己称帝是不得人心的,必成为天下诸侯围攻的对象;而且右金族骑兵无敌却不习步战,精通野战却不能守城,天启城是一定守不住的。不如退回北方经营所占到的领地,安抚人心,训练步兵,重耕田地,储备粮棉,以应付持久战争的需要。而天启帝都,不过是个虚荣的象征,不如留给那些想当皇帝想疯了的诸侯们去争夺吧。并且烧杀焚城这种逞一时之快的事情,凡是有天下雄心的人都不会做的。
硕风和叶连称有理,才下令留城止杀退兵。但他走时下令带走了天启城所有的金银和铁器,拆掉了天启北面的城门,并警告不得重新装上,否则就视为宣战。右金族就会卷土重来,焚毁一切。他相信那个衰朽的端王朝那个年少的皇帝根本没有力量可以反抗——帝都天启以北都归属了右金所有,天启无险可守,更无兵可用。他留着天启城只是想作饵引天下英雄为这空虚的帝都自相残杀,他好坐收其利。他的大将赫兰铁朵就带着一万骑兵驻扎在天启城以北八十里的地方,一夜之内就能赶到天启。就像一个渔夫紧紧盯着他鱼线上的饵料。
天启帝都之民和他们的皇帝就生活在这种没有城门的屈辱之中。人们愤怒了,有人试图带着家里的门板去装上那座城门,但他们都被射死在了城门之下。射死他们的不是右金族,而是天启自己的禁卫军,因为城门是不能被装上的,那将被视为宣战,那时右金族就会杀光城中所有的人并烧毁这座伫立了几千年的帝都。
很长的时间里,北门还鞘门的门口堆满了尸体,不甘受辱的人们用他们的命与身躯几乎堆起了一座城门。当所有不怕死的人都死去了,有处可逃的人都逃走了,剩下的人就开始逃避,他们纵欲疯狂,无视法度,及时行乐,废道越礼,天启城变成了一座荒淫之城、腐朽之城。
这个时候,皇宫中的皇帝陛下在想什么呢?
今何在:沉埋的国度(2)
盼兮被带走了,只有绘着她身形容貌的那幅画卷留了下来。一天晚上,牧云笙忽然叹息了一声,来到墙上悬着的那幅画前,举烛火点燃了它。
千里之外,右金王子硕风和叶眼睁睁看着身边的美人化为了青烟。他恼怒了,再次点起铁骑,准备第二次杀入天启。
而此时,各怀异心的郡守与诸侯们也开始打着勤王的旗号向天启城进军了。他们不是来拯救这个王朝的,而是准备亲手覆灭它,夺取玉玺以号令天下。
第二次天启之战就这样开始了。
人们都传说,那夜,牧云笙在墙上画出了一支大军和众位名将。天亮时,英雄们活了过来,拔出长剑,带领着从画中涌出的大军,冲向了强敌。
至今,那面据说是曾绘过英雄们所跳出的壁画的斑驳宫墙仍矗立在天启城的废墟上,孤独地,高傲地,带着无数刀砍火烧过、让人充满遐想却永远无法考据与追寻的痕迹,顽固地伫立……
追忆着那美人如玉剑如虹的时代。
壹
天启城,末日之城。
当霞光从天际消失,这庞大的九州第一都市似乎也被风带走了最后一丝热量,陷入冷寂之中。方圆百里的城市难以看到灯火,从天空俯看下去,这里更像一座巨大的废墟。无人能想象,一年前它的夜晚还是那样光辉璀璨,如银河倾泻在大地。
皇城中同样漆黑冷清,连更鼓也听不见。风吹过城楼的垛口,呜咽悲鸣。未关紧的殿门吱呀地扭动着,仿佛游魂正落寞地穿行。
只有秦风殿的窗口还露出昏黄灯光。殿中,少年皇帝牧云笙正坐在椅上,怔怔地看着手中的玉玺。
它是九州中最纯白高贵的玉,雕刻得无比庄重精美,角上却缺了一小块。据说,那是前朝皇帝气愤地用它投打权臣时摔缺的,于是用黄金镶上了。可牧云笙觉得,缺一个角才是真正的造化,这种残缺之美是追求极致的帝王与工匠们所无法领略的,只有在无数人置身其中无法自拔的偶然与必然中才能产生。就像现在的天启城,路不拾遗,夜不闭户,宛如圣贤所设想的理想之国,因为财物没有用了,贞操也没有用了。这一切也把混乱之美推到了极致。
少年皇帝十分讨厌那个金色的角,它俗得刺眼。他找出一把小刀想撬下它,可它镶得太结实了,于是他又把这个角向案上重重地敲着,直到把紫檀木案敲出许多小坑。
这玉玺,拿在别人手里,是号令天下的权柄;可在他手里,却只是一个不完美的玩具罢了。
好半天后,牧云笙终于放弃了他敲去玉玺那个角的努力,面对着地上那幅画的灰烬,开始愣愣地思考问题。他在想:要不要做一个好皇帝,或者说,要不要为了做一个皇帝而做皇帝,像所有人心目中所希望的那样,热衷权位、惯使机谋、翻云覆雨,把天下每一个人当做棋子。
这需要他所有的脑力与精力,他必须放弃目前他所热爱的美人与绘画,为的是不失去眼前这一切。
他想过在一个夜晚逃出城去,消失在苍凉白雾间。天亮时这个王朝便没有了皇帝,它将死去而一个新的朝代会诞生,老百姓们会过得更好,又或是更坏,但那一切都和他无关了。他可以在山野松溪之间,花一整天的时间来垂钓,一幅画想画上多久便画多久,闲了便出山去市井中走走,晒着太阳看世人的辛苦奔走,看看有没有值得入画的可爱姑娘。
可是,这种生活真的存在么?如果真的有这种人生,为什么这世间上所有的人都过得如此劳累与惊惶。
他想起那个女孩对他说的话:“你现在厌倦着帝王的生涯,但你不知道有多少人盼着登上你的位置;但当你真的做了普通人,发现你根本无法控制自己的命运,你便会疯狂地想重新成为皇帝。”
真的是这样么?牧云笙真的十分想去尝试一下那种心态——疯狂地想成为皇帝的心态。
一个人太轻易地登上皇帝的位置,果然就难以体验到那种幸福。一个人有了权力却不知该用来做什么,那么就活该被所有人想去推翻。
作为一个皇帝自己现在应该做什么呢?牧云笙头痛地想着。
如果不想丢掉这个皇位,就需要一支军队,忠于自己,且精锐勇悍。可这支军队在哪呢?连年的战争已经毁去了大端朝所有忠诚的主力,右金攻陷天启的一战更是让王朝流尽了最后一滴血。现在天启城中连铸造兵器的铜铁都没有。在天启城之外,那些名义上仍然属于他的疆域上,仍然有军队,仍然有粮米,但是却已经全部被各地的郡守诸侯们牢牢抓在手中,没有人愿意再为一个将崩溃的王朝而流血。天下的烟尘草寇、虎狼鹰犬们都在等待着这重伤雄狮咽下最后一口气,好立刻瓜分它的领土。
现在天启城中,恐怕只有那几千羽林禁卫军,是王朝的最后守护力量。而作为皇帝的他,法令的效力连皇城墙外都无法波及。他仍是这个王朝的皇帝,但却是领土只有一座皇城的皇帝。
南门大开着,各路诸侯正打着勤王的旗号飞马赶来,看谁能先进入天启,挟天子以令诸侯,或是……砍下天子的头颅,把皇冕戴在自己头上。
而没有城门的北门外,是右金族的铁骑,他们将等到诸侯们在天启城下打得筋疲力尽,然后把他们全部踏成肉泥。
这种时候,一个没有军队的皇帝有什么用呢?
军队,军队,军队,少年牧云笙开始不断地想这个词,想得满脑子都是方阵隆隆推进的声音,他能在纸上绘一支大军,可惜它们变不成真人。
听说先祖在北陆草原上起兵南下时,也只有三千个人。现在自己手中的禁卫军,也有四五千之多,可为什么却感觉毫无用处呢?
牧云笙想起,原来自己根本就不懂带兵打仗啊。一位名将可以用三千人打败三万人,但一个只会用画笔的人带着三十万人也是不可能胜利的。忠心之将全都战死在之前的战争中了,如果现在还有名将,又怎么会让敌军攻入天启帝都?
而且连禁军也不是在自己手中的,禁军由龙骧将军虞心忌掌握着,他并不忠于自己。要不是现在当光杆皇帝没什么用,他或许也会想当一当的。牧云笙想得头昏脑涨,只觉得如此局面,就是开国太祖带着手下的功臣名将齐回,也一定没有办法回天。他很想索性不去想了,上床大睡,听天由命便是。
冷风吹开了窗扇,拂起地面的纸灰,满天飞扬。
牧云笙想起了被右金族掳走的那个女孩,她死在了去往北陆的路上,所有人都传言,她是从牧云笙画中化育出的魅灵,因为牧云笙烧去了那幅画,所以她也就死去了。可是牧云笙想这不是真的,她死去,只是因为不愿被凌辱,一个人可以用许多种方法杀死自己,她也许饿了自己很久,也许撞破了头颅,也许在一个大风雪夜只穿着单衣偷偷奔出了营帐,消逝在风雪中。但是人们说的也没有错,是牧云笙杀死了她,因为他不是个好皇帝,她才会被掳走,才会有那么多人死在战火中。
今何在:沉埋的国度(3)
于是牧云笙睁开眼睛,望着深夜寂静的皇城。他心里泛起一种感觉,仿佛世上的人都消失了,这只是他一个人的王朝,一个人的天下。这感觉让他深深地寒冷和畏惧,他不由开始想要逃离。
贰
这个时候,几里外,一个身影悄悄地潜入了皇城。皇城中黑暗萧凉,看不到侍卫的走动。既然天启城已经是一座路不拾遗夜不闭户的末日之城,那么谁会去行刺一个可有可无的皇帝呢?
牧云笙走出秦风殿,来到黑暗的追远殿中。他就着外面的暗淡月光,望着历代皇祖的画像。在他们的画像下,还摆着他们当年留下来的战刀衣甲。牧云氏向来是马背上打天下、马背上治天下,历代皇帝自小习武,亲自执掌兵权,亲自上阵冲锋,所以历代没有出过能挟兵自重的将领。可到了他这一代,却手里真的连一个兵也没有了。
牧云笙轻叹了一声,走到太祖牧云雄疆的画像前,望着画像下那太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