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邪天下-第1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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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
而江湖中人的天性又决定了江湖人不能没有敌人,江湖中人正是在不断的对敌、厮杀、流血、牺牲中,感受着一种异乎寻常的生命激情!
多少武林志士追求着安宁的江湖秩序,而真正安宁无事的江湖,又怎能成为真正意义上的江湖?
江湖需要英雄!
而造就一个或几个英雄,势必要树立一个英雄的对立面!
就如一块镜子,势必有明的一面与暗的一面一样!
所以,在下意识中,有不少人已将牧野静风认作继阴苍之后的又一武林公敌。一场自发的浩大搜寻牧野静风的举动在青城山方圆十里之内拉开了。
不可否认,在参与这搜索活动的人中,每一个人的所思所虑都是不全相同的。
而日剑蒙悦也许是所有人中心情最复杂的人,他相信自己的眼光,自从在“剑谷”见了牧野静风之后,他便认定牧野静风天赋奇禀,而他们对剑的共同的超越常人的领悟力,又使日剑蒙悦对牧野静风有一种类似于 “共鸣”般的情感,否则,他也不会将自己视若生命的 “破日神剑”交付给牧野静风了。
甚至,在日剑蒙悦的心中还一直有一个模糊的设想,这是他在见到牧野静风手持的“破日神剑”与之有互融一体的感觉时,心中萌发的设想。但以如今之局面,只怕这种设想只能是一种可笑的设想了。
他难以接受这样的事实,但他又不可能不相信武帝祖诰的话。
但愿一切都只是一次阴差阳错,而自已的直觉并无错误。
诸多门派、诸多江湖人物“撒”进了绵绵密密的青城山中,牧野静风能逃过此劫吗?
※ ※ ※
牧野静风的话让敏儿很是意外。同时她又觉得此时的牧野静风才是她心目中的“穆大哥”!
牧野静风沉默着,他的目光一直望着洞口处的晨光,眼中有一种不同寻常的眷恋与珍惜--敏儿从未见过有谁比他更珍视阳光的。
难道,朝阳对他而言,有什么特殊的意义吗?
洞内归于寂静,只剩下了两人的心跳声,敏儿很想知道牧野静风在这二个月内究竟经历了什么事情,但她同时又明白这其中极可能有牧野静风的一种隐痛,所以她未曾打破沉寂。
牧野静风终于开口了,他所说的一切,让敏儿深深地震撼了!
牧野静风道:“在这些日子里,每当黑夜降临时,我的灵魂就会涉入黑暗,涉入邪恶!
那不是一种无奈的选择,而是来自我内心的邪恶,在黑夜里,我的私欲就会无限地膨胀,我想得到权力与地位,为此我可以不惜一切代价,不惜用一切手段!我的心中总有无穷无尽的杀机与恨意在涌动!控制着我心灵的己不再是我原先的思想与灵魂!”
他看了看惊愕万分的敏儿一眼,继续道:“想必你也已见识了那种状态中的我,我自己能够清楚地意识到自己的行为,而且也一样有着敏锐的思维!如果是不认识我的人见了我,一定会认为我本就是如此的!在黑暗中我暴虐、无情、自私、荒淫,可在内心的极深处,却有一个声音告诉我不能这样做!但这个声音太小太小,根本无法与汹涌的恶念相抗衡!”
他的额头开始有冷汗渗出,眼中亦有了极度的痛苦之色!仿佛是在一场噩梦之中!
敏儿心疼地为他擦去额上、脸上的冷汗,但很快又有冷汗涔涔而出!
牧野静风有些吃力地咽了咽唾沫,道:“一个丑恶的灵魂随心所欲地控制着我的灵魂,而另一个灵魂则只能绝望地看着自己的躯体被丑恶的灵魂所占有、驱使一一不,没有人能够理解我所说的,你也不会理解的……”
他苦苦一笑。
敏儿把自己的脸埋入了他宽广的胸膛中,泪水已将他胸前浸湿了一大片!
是的,她无法理解牧野静风所说的,毕竟他所说的一切都太过玄奥了,但她相信自己已完全地体会到了此时牧野静风的痛苦!
有时候,体会别人的痛苦比体会别人的快乐要难得多!因为几乎每一个人都愿意把欢乐尽可能地释放,而把痛苦尽量地深藏一一这一点,真不知是人类的优点,还是缺点。
敏儿的手用力地握着牧野静风的手,她希望能藉此把自己的温情通过握着的手传递给对方,告诉他如果世间还存在着惟—一个能理解他的人的话,那这个人一定是敏儿!
牧野静风稍稍平定了一下思绪,以一种梦幻般的声音道:“而能消除这种痛苦的只有阳光!每当黑夜过去,白昼来临的时候,我心中的邪恶念头才会如潮水一般地退去,露出我本来的面目。在光明降临世间时,我能够清晰地回忆起在黑夜中的每一个举措、每一个念头,我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在两种极端的情况下都是清醒的!而正是这种清醒如同针一般扎在我的心上。”
他轻轻地叹了一口气:“然后,又是黑夜,又是邪恶丑陋的灵魂占据着我的心灵—一”
敏儿怔怔地听着这近乎神话一般的述说!她相信这一次牧野静风所说的都是实话,而这种真实却又那般的不可思议!
无怪乎牧野静风会说他已只剩下一半的自我,而另一半已变成了魔鬼!
联想到神秘的箫声,敏儿断定这其中一定有古怪!若说牧野静风是当局者迷的话,敏儿希望自己这个旁观者能窥出一些端倪!
于是,敏儿低声问道:“穆大哥,你所说的是从何时开始的?难道死谷一战之后,便一直如此吗?”
牧野静风沉思了片刻,道:“死谷一战的情景至今我仍记忆犹新,当时我与阴苍经过一场惨烈的决战后,重创阴苍,也许他已死了,至少从表面上看,他已是无法动弹分毫了。这时,我身在数千死谷弟子的重重包围之中,所以几乎就等于说我杀了阴苍就必死无疑!我在进入死谷之前便已想到了这一点,所以并不会如何地惊慌,没想到就在我准备决一死战之时,突然听到了箫声响起!自那箫声响起之后,我的思维便出现了空洞,现在竟已无法回忆起那以后半个月中所发生的事情!”
敏儿道:“这箫声果然古怪!”
顿了一顿,又道:“你又是如何知道是半个月的时间?”
牧野静风道:“因为后来我的思维又重新恢复,只不过只恢复了一半,另外一半却变成了与我原先的品性格格不入,或者说水火不融的思维与灵魂!但无论如何,我已能够清楚地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以此时间向后推,便可以推算出来。”
敏儿若有所思地道:“箫声在你恢复了记忆与神智之后,是否还出现过?”
牧野静风道:“经常出现,不过每一次都是在黑夜降临的时候,每当听到箫声时,我心中的邪念便急剧高涨,我会不顾一切地去追求我想要得到的东西。”
他吁了一口气,继续道:“我明白你的意思,我也相信我的这种不可思议的变化与箫声的发出者有密切的关系--”
敏儿有些不解地道:“难道穆大哥一直没有机会接近他吗?”
牧野静风脸上闪过一种古怪的神色,他道:“恰恰相反,在这些日子中,我几乎可谓是与他朝夕相伴!”
“朝夕相伴?”敏儿惊呼失声!
牧野静风沉声道:“在这些日子里,我一直居于一座被废弃的山庄里,因为在我恢复神智的时候,我就是在山庄里,而之后我又无法从那种环境中走出来。”
敏儿忍不住问道:“是吹箫者禁锢了你?”
牧野静风道:“不是,也许应该说是我自己囚禁了自己。”
敏儿脸上有了茫然之色。
牧野静风道:“那座山庄看似破旧不堪,其实在山庄的地下另有天地,在那儿还有许多神秘的江湖人物,他们就如同我的部属一般侍奉我,为我效劳。在白天,我根本没有任何霸令天下的野心,所以在清醒过来的每一天,我便立即离开了那座神秘的山庄,没有任何人阻拦我,只是在我离庄的时间有人告诉我一句话:‘如果你愿意,我们随时可以成为你雄霸天下的工具’!就这么一句话,便牢牢地控制了我的心灵。那天离开山庄后,我记起我与你的安华镇初五庙会之约,便急着赶路,一切都很正常而合理!”
说到这儿,他顿了一顿,又继续道:“但到了天色暗下来以后,我的心灵也如同天色一样渐渐变得昏暗,当夕阳完全没入山峦后面时,我心中突然升起一股强烈的念头:我要回到山庄中去,利用那些人马与自己的武功纵横天下!”
“这种念头势不可挡,于是,我在离开山庄已有数十里之遥的地方,竟又匆匆折返!在步入山庄时,我看到了一个人背对我而立,那人身着黑衣—一”
敏儿忍不住插话道:“此人莫非便是吹萧的黑衣人?”
牧野静风点头道:“正是。我每次见到他的时候都是在黑夜里,他也一向是蒙着面,身着黑色的衣衫。他的这种形象与我记忆中的另一个模糊印象相吻合,可我至今仍记不起另一个印象来自何人!此黑衣人与黑夜中的我可谓是臭味相投,我们商议着一个又一个狠辣的阴谋,并希望有朝一日把它们全部付诸实施!”
冷汗又开始从牧野静风的额头渗出!
“天亮时分,黑衣人已离去,我突然又痛恨自己昨夜的所思所虑——”
说到这儿,他突然打住了,嘴角轻轻地抽搐着,显然,他的内心正在被一种难言的痛苦折磨着。
后面的话虽然未说,但敏儿已能猜出个大概。洞内又出现了短暂的难堪的沉默,牧野静风轻轻地拘谨地将怀中的敏儿推开,全然没有了昨夜的放肆无忌!
洞外有清脆的鸟鸣声传了进来,叽叽喳喳的,这昭示着今日又是一个好天气,阳光明媚。
可再明媚的阳光也终是会日落西山的。
那时,牧野静风的灵魂岂非将又一次重归黑暗?
无论是对敏儿,还是对牧野静风自己来说,这都是一种痛苦,一种难言的痛苦!
敏儿试探性地问道:“难道—一这是无法改变的吗?”
牧野静风沉痛地道:“在白天,我曾无数次告诫自己,但心灵蜕变的时辰一到,我就已如同脱胎换骨般彻头彻尾换了一个人,我理所当然地认为自己丑恶的思维是正确的。若是断臂断骨的痛苦也许我可忍受,但这种魔鬼附身一般的变化却绝对不是我自己的力量所能控制的。我便以两种迥异的方式生存在世间!我也已猜测到这一切极可能是黑衣人造成的,可我杀不了他,他的武功比我高,而一旦进入黑夜,我也根本就不想杀他!”
他咬了咬嘴唇,忽然道:“要改变这种荒谬的存在方式,看来只剩惟一的一种可能了。”
敏儿心中一喜,忙道:“什么方式?”
牧野静风笑了笑一一他竟在此时笑了——然后道: “以后,你会明白的。” 敏儿呆了呆,忽地脸色倏变!
她一把抓住牧野静风的衣领,脸色苍白地道:“你想自杀,对不对?”
牧野静风有些惊讶地看着眼前这位美艳绝伦的姑姑娘,他发现自己已隐瞒不了,只好不置可否地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