响马-第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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们儿的身后,一刹那间那小娘们儿显得跟那络腮胡大汉那么不相衬。
不。他不该站在她身后,她不配,哪一点儿配,狐狸精、贱女人,尽管小娘们儿没招她,没惹她,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这当儿她就瞧那小娘们儿那么不顺眼。
突然,那个人的一双目光在她脸上扫了一下,跟两道电似的,扫得她心里猛一跳,混身上下连脸上都热烘烘的。金二奶奶心里扑扑跳,心里热热的,刹那间她显得那么不自在,心里好慌。在马蹄胡同见过的人多,出了马蹄胡同,进了金家大院,见过的人也不少,一天到晚有人盯着她看,她就从来没这样过。
“哎哟!”金二奶奶忽然又从心里叫了一声,她一颗心顿时跳的更厉害了,要命,那个人竟走过来了。
金二奶奶想找个缝地钻到地底下去。可又舍不得,真舍不得,要是这时候金百万站起来要走,她会恨他一辈子。
那个人只两步便到了她身边,金二奶奶低下了头,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她好慌、好怕、手心儿都出了汗,用香手绢儿狠命擦,可是没用,恨死了。
“看样子今儿晚上金老的手气不大顺?”那个人竟说了话,话声好好听,听进耳朵里,混身上下没一处不舒坦。
金百万没反应,两眼只望着牌桌上,怎么聋了,就知道心疼银子,心疼你就不该来了,哼!猪似的。
金二奶奶忍不住伸手在他腿上推了一下:“老爷子,人家这位……跟您说话呢。”
金百万如大梦初醒,头一仰,嘴一张:“嗯?啊,是,是,说话,说话。”
恼死人了,他根本就没听见人家说什么?
幸好人家没在意,人家笑笑又说:“一般人都是傍赢家,我这个人跟一般人不同,一向爱傍输家,说起来也怪得很,也许我有帮人运,输家经我这么一傍,往往会变成了赢家,如今我想傍傍金老;金老可有意思再试试?”
金百万的一双胖手直搓,迟疑着说道:“这个,这个……”
金二奶奶心里千个百个愿意,可是这不是别的事儿,她没敢吭气儿,虽然她没敢吭气儿,心里可恼死金百万了,个头儿挺肥的,胆儿那么小,哪像个男人?
人家看出金百万的心意来了,又说了话:“这样好不,金老,您再试试,输了算我的,赢了咱们二一添作五,您看怎么样?”
金二奶奶一听这话,她不能不答腔了,一推金百万道:“老爷子,人家这位看咱们今儿晚上输得不少,可是一番好意啊,您就再试试吧。”
“是啊!”刚才吃金二奶奶豆腐那个,这时冷言冷语地说了话:“金老,这年头儿这种热心肠的好人可不常见哪,输了归他,赢了他跟您二一添作五,这种好事上哪儿找去,二奶奶都瞧出人家的好意来了,您还瞧不出么?”
金二奶奶只觉脸上一阵奇热,心头别别的乱跳,生怕这句话得罪了人家那位,把个说话的那人恨得牙痒痒的,想起他刚才的轻薄,越想心里越恼,她真想站起来狠狠骂他一顿。
人家那位好度量,根本就没跟那东西计较,淡淡地笑了笑,一口牙齿好白,他一翻腕,把一样东西放在了桌面上,冲那当庄的道:“请给我估估,这颗珠子值多少?”
大夥儿刹时都瞧直了眼,那确是颗珠子,拇指般大小,只要是真的,它就够个八口之家过上半辈子的。
不含糊,与众不同的人出手也跟人不一样。
金二奶奶也睁大了一双凤目,直直地盯着就在她眼前的那颗珠子。
这么样一个人而且“多金”,真是理想上加理想,上哪儿找啊,打着灯笼也找不着第二个。
当庄的还没说话,那小姐们儿突然开了口,话声惊喜之中带着万分的“爱”:“好美啊!我长这么大还没瞧见过这么大的珠子,二海。”她推了推络腮胡大汉。
络腮胡大汉一摇头道:“别又算计我,我卖上一千匹牲口也赚不了这么多,再说人家是押又不是卖。”
金二奶奶心里一百个痛快,她想笑。
本来嘛,人家是帮我们的,你凭什么看上这颗珠子,你也配,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那副德性,看看自己是个干什么的,不要脸。
人都是这样,尽管自己跟人家一样的出身,可是这当儿她会瞧低人家,忘记了自己……
当庄的迟疑着,小心翼翼地伸两个指头捏起了那颗珠子,放在眼前看了看,然后他抬眼赔上一笑:“这玩艺儿我不懂,我得拿到柜上找个行家估估。”
人家那位想必家里多的是,连犹豫都没犹豫,一点头道:“行,你请,我等着。”
当庄的一抬手,打东厢房前过来一个壮汉子,当庄的把那颗珠子往壮汉子手里一交,壮汉子转身快步往后去了,没错,那个后院所在,是有人住,那壮汉子到了北墙上那扇门前推开门走了进去,然后又关上了门。
金二奶奶这当儿站了起来,推了推自己的凳子,看了看那位,红着脸含笑说道:“您请坐。”
人家那位知书达礼,态度也从容大方,欠身含笑:“谢谢二奶奶,您坐您的,我站会儿不要紧。”
瞧人家,多客气,多懂礼,金二奶奶心里马上就又增加了几分好感,真恨不得马上就……
那东西抽冷子又说了话:“二奶奶也真是的,您这么个娇贵的身子,人家这位怎能让您那双腿受累么?”
金二奶奶听得脸上一热,憋了半天的火儿也往上冲,想发作,可是当着他她不能,心里真恨不得抓过那东西来咬下他一块肉,不!不能,脏死了,恶心,要咬嘛也得找个像他的。
心里这么想着,一双凤目也就不由地望向了他。
他跟没听见似的,真是好胸襟,好度量,他笑笑说道:“二奶奶请坐吧,我站会儿不要紧。”
金二奶奶也不知道哪来的一股子勇气,脱口说道:“不,您不坐我也不坐。”说完了这话她觉得脸上一阵热,忙把头低了下去。
好在她这句话说得很轻,听见的人也不过两个,他跟她。
金百万就在身边,他也应该听见了,那不要紧,他一天到晚只知道拨动着算盘子数他的钱财银子,他不会留意这些的,要会早好了。
就在这当儿,墙上那扇门开了,刚才那名壮汉子快步走了出来,转眼工夫便到了近前,把珠子往当庄的手里一交,道:“胡老说可以押这个数。”他伸出了两根指头,大拇指跟食指。
当庄的转眼望向那位:“八百两,您看怎么样?”
人家那位仍然是毫不犹豫,一点头道:“行,就算八百两,请把珠子放在金老面前。”
当庄的伸手把珠子放在了金百万面前。
人家那位接着说道:“请掷骰子吧。”
当庄的伸手抓起了骰子,道:“您下多少?”
人家那位道:“贵处在赌注上有没有限制……”
当庄的道:“限制倒是没有什么限制……”
人家那位道:“那么我就下这八百两。”
好大的手面,当庄的一怔,大夥儿也都为之一怔。
人家那位道:“怎么样,是不是太大了?”
当庄的定了定神忙道:“不大,不大,随您下,随您下。”他扬手就要掷骰子。
人家那位突然伸手一拦道:“请等会儿,能不能让我倒一下牌?”
当庄的掷骰子那只手停了一停,人似乎也迟疑了一下,旋即说道:“您请。”
人家那位伸出了手,随便把牌倒了一倒,然后一抬手道:“请。”
当庄的唇边飞快掠过一丝冷冷的笑意,摇摇骰子出了手,在桌上滚了一滚不动了,最大的点儿,十二。
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当庄的脸色为之一变,他抬眼看了人家那位一下,然后缓缓伸出手去发牌。
牌两张两张地亮出来了,几点儿的都有,还出了一对虎头,人家那位牌不大,是个三点儿。
金百万登时就是一头汗。
金二奶奶脸上的笑意也没了。
芝麻大个三点儿,输的机会大,赢的机会小,这颗珠子十有八九要进人家的兜儿,尽管输了算人家的,金百万两口子也难免瞧着心疼。
络腮胡大汉面前两张牌是八点儿,他一咧嘴道:“看来金老今儿个这运的确不怎么样。”
有的心疼,有的幸灾乐祸,珠子是人家那位的,人家那位一点儿也不着急,站在那儿要多稳有多稳,就跟那颗珠子不是他的。
他两眼直盯着当庄的,当庄的脸色有点儿不大对。
当庄的缓缓伸出了手,把两张牌一翻,刹时一桌子全叫了起来,金百万直了眼,脸上的肥肉打哆嗦,金二奶奶乐得猛睁凤眼,小嘴儿樱桃绽破,笑了,既惊又喜,那模样儿要多动人有多动人。
闭十!当庄的八点儿搭个二,闭十一个。
络腮胡大汉乐得直哈哈:“当庄的,你他奶奶的也有抓闭十的时候啊,没说的,赔吧。”
当庄的不但照赔,而且还得统赔,把银子往外推的当儿,他飞快地往旁边递了个眼色。
八百两银子,桌面上没那么多,当庄的给了张八百两的银票,人家那位随手就递给了金二奶奶。
金二奶奶接了过去,一双眼波紧紧地盯着那张脸:“我们现在没办法找给您。”
人家那位含笑说道:“二奶奶先拿着吧,我什么时候得空再到府上拿去。”
金二奶奶一喜道:“那,那也好,我就先收着了。”
刚才拿珠子到后头去那汉了走子过来,拍了拍人家那位,含笑说道:“这位,可否借一步说句话?”
人家那位转眼过去道:“有什么事儿么?”
那汉子含笑道:“是关于您这颗珠子,我们东家很喜欢……”
人家那位一点就透,“哦”了两声把珠子往袖子里一袖,冲大夥儿一抱拳,道:“失陪。”
他跟着那汉子走了,把金二奶奶的一颗心也带走了,金二奶奶的一双目光想跟着他走,可是当着这么多人怎么好那么明显,只有让一颗心跟他走了。
人家那位跟着那汉子进了后院,这后院可真够大的,一眼瞧过去数不出有多少房子多少灯。
进后院,那汉子问了人家那位一句:“贵姓?”
人家那位道:“不敢,费。”
那汉子把姓费的带进左边一间屋,这间屋在一条长廊的紧把头儿,屋子里只有一盏灯,别的什么都没有。
刚进屋,后头又跟进来两三个,都是个头儿挺壮的汉子,也都是刚才在前院两边站着的那些汉子里的。
四个人把姓费的围在中间,靠门站的那个还把门关了起来。
姓费的似乎看出不对来了,目光来回扫了扫,然后落在对面带他进后院那汉子脸上,含笑问道:“这是干什么?”
那汉子道:“朋友是哪条路上的?”
姓费的道:“哪条路上的?这话什么意思?”
那汉子道:“别装蒜了,光棍儿眼里揉不进一粒砂子,敢到张家口来砸我们的桌子,应该是有万儿的人物。”
姓费的“哦”地一声道:“原来是这么回事儿啊,你们那个当庄的在牌上做暗记,在骰子上玩手法专吃人家姓金的一个,是不是有点说不过去?”
那汉子道:“没什么说不过去的,这个院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