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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菊与刀-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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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自尊。他们其实是犯了民族自我中心主义的错误。如果这些美国人确如他们所说,真的希望有一个自尊的日本,他们就必须认清日本人的自尊的基础。我们可以承认,(正如托克维尔那样)这种贵族制度的〃真正尊严〃正从近代世界中消逝,我们相信,另一种更优异的尊严正在取而代之。日本无疑也将如此。但在今天,日本只能在它自身的基础上重建其自尊,而不是在我们的基础上重建。而且,它只能用它自己的方式来纯化自身。
  〃对名分的情义〃,除了〃守本分〃之外,还要履行其他多种义务。告贷者借款时也许要把〃对名分的情义〃抵押给债主。直至二、三十年前,借款者一般都要向债主表示:〃如果还不了债,我愿在大庭广众面前受人耻笑〃。实际上,即使还不起债,他也不会真的公开受辱。因为日本没有当众揭丑这种惩罚。但是,当新年来到,债务必须偿还之时,无力还债的人会用自杀来〃洗刷污名〃。至今,除夕之夜仍有一些以自杀挽回名誉之事。
  所有各种职业上的责任也与〃对自身名分的情义〃有关。在特殊情况使一个人成为众矢之的、备受责难时,日本人的要求常常是很奇怪的。比如,有许多校长会因学校遭火灾而引咎自尽。他们对火灾毫无责任,只因火灾位挂在学校中的天皇御像受惊。也有些教师为抢救天皇御像,冲入火中而被烧死。他们的死,证明他们对〃名分的情义〃高度重视相对天皇的〃忠〃。至今仍有流传说,有些入在庄严捧读教育敕语或军人敕谕时,偶尔读错,竟然自杀以洗刷污名。在当今天皇治下,也有人曾因一时不慎,误把自己的孩子起名〃裕仁〃(当今天皇的御名,在日本必须避讳,绝不能说),因而自杀并杀死其子。
  在日本,作为一个专业工作者,对其专业上〃名分的情义〃要求十分严格,但却不一定靠美国人所理解的高度专业水平来保持。教师说:〃教师名分的情义,不允许我说不知道。〃意思是,即使他不知道青蛙的属类,也必须装作知道。即使只靠在学校学了不多几年的基础教英语,也不能容忍别人来订正他的错误。〃教师名分的信义〃所特指的正是这种自我防御。实业家也是这样。〃实业家名分的情义〃决定他不能向任何人透露他的资产已经枯竭,或者他为公司制定的计划已经失败。外交家在〃情义〃上也不能承认自己外交方针的失败。有关〃情义〃的上述含义都是把一个人和他的工作高度地等同起来,对某人的行为或能力的任何批评,就自然地变成对他本人的批评。
  日本人这种对失败和无能等不名誉的反应,在美国也同样会不断出现。我们都知道,有些入一听到诽谤就气得发狂。但是,我们美国人却很少象日本人那样高度戒备自我防御。如果一位教师不知道青蛙的种属,即使他可能掩饰自己的无知,但他总会认为,老实承认无知比硬装自己知道要好一些。如果实业家对他创设的方针不满,他会认为可以再下达另一种新的方针。他不会认为,必须坚持自己一贯正确才能保持自尊;他也不会认为,如果承认自己错误,就必须辞职或退休。可是,在日本,这种自我防御则非常根深蒂固。因而不能当面过多地说别人专业上的失误,这既是一般礼节,也是一种明智。
  这种敏感性在与人竞争而失败时尤为显著。比如,就业时别人被录用了,或者本人在竞争考试中落选了。失败者就会因失败而〃蒙羞〃。这种差耻感有时会成为发奋的强烈动力,但更多的则变成危险的沮丧。他或者丧失自信心,忧郁不振,或者怒发冲冠,或者兼而有之。他的努力于是受到挫折。对美国人来说特别重要的是,应当认识到竞争在日本不会发生如同在我国生活中发生的那种社会上可取的效果。我们把竞争看做是好事而高度依赖它。心理测验证明,竞争刺激我们作出最出色的努力。在竞争的刺激下,工作效率就提高。而当我们自己一人单独工作时就达不到有竞争者在场时的成绩。但在日本,测验的结果正好相反。这种现象在少年期结束后尤为明显。因为日本的儿童们把竞争多半看做是游戏,并不怎么在意。在青年和成年人中,一有竞争,工作效率就降低。人们单独工作时,进步较快,错误减少,速度也提高,一旦与竞争对手在一起,就既出错误,速度也迅速下降。当他们用自己的成绩来衡量自己的进步时,他们干得最好,如果与别人对照测试,就不是这样。几位日本实验者对竞争状态下成绩不佳的原因作了正确的分析。他们说,如果一个项目采用竞争的方法,被测试者的思想就会集中于担心失败,因而工作受到损失。他们对竞争对手异常敏感,仿佛是对自己的一种侵犯,因而注意力转到与侵犯者的关系上,而不是专心从事工作。
  测验表明,接受这种测验的学生,想到可能失败而蒙差,心理影响极大。正如教师、实业家各自要保持其专业上〃名分的情义〃一样,他们也十分重视学生〃名分的情义〃。竞赛中失败的学生队会因失败的耻辱而采取非常的行动。赛艇运动员会手握船桨补倒在船上而大声嚎陶;失败的垒球队员会聚成一团失声痛哭。在美国,我们会说这些家伙器量太小。我们的礼节是,败者应该说对方优秀,因而获胜。应该是败者向胜者伸手致意。不管怎么讨厌赛输,我们也看不起那种因赛输而情绪冲动的人。
  日本人常常想出一些巧妙办法来避免直接竞争。日本小学中竞争机会之少是美国人想象不到的。日本的教师们奉命必须教育每一个儿童提高成绩,不能为学生提供机会使他们和其它孩子去比较。日本小学里没有留级重读一年的制度,同时入学的儿童,一起学习全部课程,一起毕业。小学生成绩表上记载的是操行品质,而不是学业成绩。一旦竞争无法避免,比如中学入学考试之时,其紧张状况是无法理解的。每一位老师都知道一些孩子们因没考上而企图自杀的故事。
  达种尽量减少直接竞争的作法,贯穿于日本人的全部生活。美国人的最高指示是在同辈竞争中取得优异成绩,而以〃恩〃为基础的伦理则容许竞争的余地极少。他们的等级制体系定有繁琐规定,把直接竞争控制在最低程度。家族制度也限制了竞争,因为从制度上说,父亲与儿子不象美国那样有竞争关系,他们可能互相排斥,但不是竞争。日本人看到美国家庭中儿子与父亲在使用汽车及照顾母亲或妻子方面互相竞争的情况时是以惊诧的语气进行评论的。
  在日本到处都有仲介人,这种习俗是日本人防止两个竞争者直接对峙的明显办法之一。一个人因失败而感到羞耻时,随时都需要有个中间人。因而,在提亲、找工作、退职以及无数日常事务中,仲介人都起着作用。仲介人为当事者双方传达对方的意见。或者在诸如结婚之类的重要交往中,双方各自都请仲介人,他们先做细致交涉,然后再分别向各方汇报。用这种方式间接进行交往,当事者就不至于听到在直接谈判中必然会招致憎恶或伤及名分〃情义〃的要求与责难。仲介人也会因发挥了这种重要作用而获得众望,并以其成功手段博得社会的尊敬。谈判顺利则仲介人脸上增光,由此而使顺利签订协议的机会增多。仲介入还以同样方式帮助求职者探听雇主意图,或将雇员的辞职意图转告雇主。
  为了避免造成羞辱以至引起有关名分的情义问题,日本人制定了各种礼节以求缓和,把事态控制在最低限度,其范围远不止直接竞争。日本人认为,主人迎接客人必须换上新衣并以一定的礼节。因此,访问农家时,如果农民还穿着劳动服,那就必须稍待片刻。在没有换上适当衣服并安排好适当礼节以前,那个农民将毫无迎见之表示。主人甚至会若无其事地在客人所等待的同一房间更衣打扮,直到打扮齐整以前,简直就象他不在这个现场。在农村,有男青年在夜阑人静、姑娘们已经就寝时访问姑娘的习俗。对男青年的求爱,姑娘们既可以接受,也可以拒绝。但男青年则要用手巾蒙上脸面,以便遭到拒绝后第二天无需感到差耻。这种化装并不是为了不让姑娘们认出是谁,它只不过是鸵鸟式的办法,日后不必承认他本人曾受辱。另外,日本人还有一种礼节性要求,就是对任何计划,除非确有成功把握,尽可能置之不闻不问。媒人的任务之一是要在婚约完成以前,让未来的新娘、新郎会面相亲。他要用尽各种办法使这种会面成为一种偶然相逢。因为,如果在这个阶段就公开了介绍的目的,那么万一谈不要,就会损害一方或双方家庭的名誉。相亲时年轻的男女分别由父亲或母亲或双亲陪同,媒人必须扮演主人(或女主人)的角色。最方便的办法是安排他们参观每年例行的菊展或赏樱,或者去著名的公园、娱乐场所,这样双方就〃偶然〃〃碰〃到一起。
  通过以上的方法以及其它许多方法,日本人避免因失败而引起的耻辱。虽然他们强调有义务在受辱时要洗刷污名,但在实际生活中,这种义务使他们在处理事情时尽可能不致感到受辱。这一点,同太平洋谙岛上与日本同样重视洗刷污名的部族相比,具有显著的差别。
  在新几内亚及美拉尼西亚从事园艺的原始民族中,遇到侮辱就定要愤怒,这成为部族及个人行动的主要推动力。他们在举行部族宴会时,必须让一个村的人议论另一个村子,说他们穷得连十个客人也请不起,是吝啬鬼,把芋头和椰子都藏起来;他们的首领们是批蠢货,连宴会都组织不起来等等。于是遭到挑战的村子就炫耀豪奢和大方,使得来客惊异,以洗刷其污名。提亲及经济上的交易也是如此安排。双方交战时也是这样,敌我双方在搭弓射箭之前,必须互相吾骂。不管是多么琐细的事情,他们也得把它当作非拼一死战不可。这对采取行动是一大动力,而这些部族往往具有很大的活力。但是没有人说这些部族崇尚礼节。
  与此相反,日本人却是尚礼的模范,而且,这种显著的尚礼也正可以衡量他们如何极力限制那些必须洗刷污名的事端。他们虽然仍把侮辱引起愤怒作为获取成就的最佳鞭策,却限制挑起侮辱的事端,只在特定场合或者消除侮辱的传统手段遭受抑制而不能奏效时才会发生。这种鞭策的利用,无疑对日本得以在远东取得统治地位及最近十年间推行的对英美战争政策,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但是,西欧人关于日本人对侮辱敏感及热衷复仇的许多议论,用之于新几内亚那些喜欢利用悔辱的部族,比用之于日本更加适当。西欧人对日本在战败后将如何行动的许多预测之所以往往不能切合实际,正是因为他们没有认识到日本人对名分之〃情义〃所加的特殊限制。
  美国人不应当因日本人尚礼而低估他们对诽谤的敏感。美国人随便评论人,视同游戏。我们很难理解,日本人对轻微的批评也当作大事。日本画家牧野芳雄在美国出版的英文自传,生动地描述了一个日本人对他所讲的〃嘲笑〃作出的典型反应。他写这部传记时已在美国和欧洲度过了他大部分的成年时代,但其感受之强烈却好象仍然生活在他的故乡爱知县的农村。他是一位颇有地位的地主的幼子,在幸福的家庭中受到无比的宠爱。幼年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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