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钩-第2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君奕非失笑道:「原来你什么都知道。我只当你……」
薛明月嫣然道:「只当我是大家闺秀,不解世事是么?」
她笑着喝完手中的茶,又道:「其实你又何必说破?有时候你肯骗骗自己,便会开心许多,只是人人惟恐自己活得不够清醒,自然活得不够快活罢了。」
君奕非苦笑道:「我何尝不想骗骗自己,说薛小姐你是对我青睐有加,才肯让我进你的香闺陪你喝茶。可惜身上的『逍遥游』不解风情,弄得我真气涣散四肢无力,你叫我怎么快活得起来。」
薛明月收起笑容,正色道:「你上了我的当,是不是很不开心?不过你总该知道,男人上女人的当,是天经地义的事,比世界上很多的事情要有道理得多。」
君奕非自己斟了一杯茶,道:「不错,尤其这个让他上当的女人是他喜欢的人,尤其她还救过他的命。——这简直天经地义极了!这么妙的事情我从来也没有遇到过,明月,我们一定要干上一……」
他抬杯在空中,话未说完,身形一晃,就软软的倒了下去,发出均匀的呼吸声。
薛明月伸手,轻轻拂过君奕非颊边的一丝头发,目不转睛的盯着他的睡颜,口中喃喃道:「你为什么要来?其实你若不来,我也不会……你也不必……他……」
啪。
她手里的茶杯碎了,碎片割伤了她的手,鲜血顺着皓白的手腕流下来,滴在雪一样的白衣上。如泣如诉。
二、
君奕非是个杀手。
江湖第一杀手组织青衣楼的杀手。
他虽然出身乡下,有一个籍籍无名的师父,用一把他自己取了名字的弯刀,武功却真的很好。
所以,他杀了很多有名的人。
所以,他继续没有名气。
他不在乎。他做杀手本就不是为了名,自然,也不是为了利。君奕非本来可以平平淡淡的渡过一生,但是他觉得,有武功的人都该出江湖。出江湖之后呢,他发现原来混江湖除了武功,还需要人面,需要钱财,需要靠山。
这些,他一样也没有,所以他只好去做了杀手。
两个月以前,他杀人时一不小心受了伤,又一不小心被上山修佛超度姨妈的薛明月给救了。
后来,他一不小心喜欢上薛明月,伤好了以后天天去偷花送给她,最后一不小心,被她药倒了。
君奕非并不恨薛明月,他这个人不算很深情,但却很专情。专情的人都希望把自己喜欢的人想象得好一些,君奕非也不例外。所以第二天早上,他从昏迷中醒过来,发现自己躺在一张虽然朴素却很精致的床上,而且气|穴被封,不能活动的时候,反而笑了。
他对着窗边把玩白海棠的薛明月道:「谢谢你。」
薛明月回头看他:「谢我?」
「不错,」君奕非笑的很开心:「你不但没有让我缺手断脚,甚至没有散掉我的内功,还让我睡这么好这么软的床,难道我不该谢谢你?」
薛明月身子猛地一震,痴痴的看着君奕非,半晌无言。过了一会儿,君奕非才发现,她其实在说话,只是声音极低极细,有若耳语,好一阵子,薛明月就是那样望着他,反反复覆的道:「原来……是这个样子……是这样的……」
君奕非还发现,她的眼眶也红了。
他再自我陶醉也知道,薛明月看着他发呆的眼睛不是在看着他,而是在看着他的笑脸。喜欢的女人看着你眼泛泪光,却又不是真在看着你,这种情形只要是男人都会受不了。君奕非沉下了脸:「薛小姐,你莫要忘记你是有未婚夫的人,你这么看着一个男子,传了出去,岂不是会叫你的未婚夫下不来台?」
听了他的话,薛明月眼帘一垂,顷刻间就没去了哀哀切切的神色,再抬眼已是一脸讶异,那眼神彷佛他疯了似的。
上前几步,薛明月柔声道:「白聿,你这是在说什么?我的未婚夫不就是你么?」
一顿,又笑道:「你这么说,是在吃自己的醋么?」
君奕非怔住了。
薛明月款款行至他身边,弯身抚摸着他的头发柔声道:「白聿,我知道你腿一直不好,心里着急。但是冷姐姐说了,你伤及经脉,不好好静养将来只怕好不了。我们这三个月都过去了,也不急在一时,现在姨父又病了,你若强要自己伤上加伤,我、我……」
薛明月抓住了他的手,平视着他的脸,黑白分明的眼中泪珠盈动,纤细的身体打着颤。若不是不能动,君奕非差点就想把她拥进怀中。
这个时候,忽然有人从外面喊了一句:「小姐,公子的药煎好了。」
薛明月拭去眼泪,定神起身道:「那你端进来吧。」
君奕非哭笑不得,看着薛明月把自己扶起来,顺手点了他哑|穴。这时门开了,一个小厮端着一盏药进屋来。君奕非认得他是沈白聿的书僮小茗,不由得心中冷笑。
他是刺杀易容的大行家,刚刚起身就知道自己除了梳洗过,没有任何不适。这小茗,据说是从沈白聿少年时就跟在身边的,他倒想看看自己这个「少庄主」怎么当下去。
小茗来到跟前,把药交给薛明月,看见沈白聿盯着自己,展颜笑开了:「公子,你精神比前几天好多了,脸色也没那么白了。我早就说还是冷小姐医术最好,之前早就该去请她来给你治,省得便宜了那些庸医!」
薛明月试了试温度,放到一边小几上,笑道:「冷姐姐出去办事了请不到啊,何况黄大夫也算是过去的御医,医术未必差到哪儿去。」
小茗一边打开窗,一边叽里呱啦的说开了:「他若是御医,那我还要替皇帝捏把汗呢!公子才回来那十几天昏迷不醒,他开了几副药也没见起色,还天天在人后嘀咕说公子这回是不行了……呸!他老眼昏花无才无德,才真该不行了呢!居然咒我们家公子。」
「好好好,都念叨几十天了,你气还没消停干净呢。」
「那是当然,我早都说了……」
听着薛明月和小茗一搭一档的聊起来,阳光透过刚刚打开的窗子射到屋子里,照得人又慵懒又困倦。君奕非斜靠在旁边的薛明月身上,闻着淡淡的女儿香,彷佛进入了一个奇丽而不真实的梦境里。
*********************
君奕非就这么成了沈白聿。
他每天被点了哑|穴躺在床上,吃吃喝喝,除了薛明月按时来喂他吃药,就只能看书睡觉。问薛明月什么,她也不答;他若破口大骂,她就把哑|穴一点,冲他笑。时间一长,好奇还没把他憋死,无聊几乎已经要了他的命。
这天薛明月居然在中午吃完饭后没多久又回来了,点开君奕非的|穴道之后,静静站在一边等他开口。
好久,君奕非才望着床幔叹了口气:「你知不知道我觉得自己像什么?」
薛明月不动,也不说话,君奕非径自接下去:「我觉得自己就像砧板上的鱼,翻着肚子等着别人想好怎么宰我。」
薛明月还是不说话,却动了。只听铮的一下,寒光耀眼,午后的烈日犹自不如。君奕非看着她手中的一泓碧水,道:「莫非这就是吴钩?」
薛明月这次回答了:「不错,这就是天下排名第九,剑里排名第一的吴钩剑。」
君奕非目不转睛的盯住薛明月的手,道:「别人都说剑客是剑在人在,剑亡人亡。吴钩在这里,那么沈白聿呢?」
薛明月转过了身,也盯住他道:「沈白聿在。因为你就是沈白聿,吴钩是你的剑,我不过是帮你把它拿出来。」
君奕非却不愿看她了,转过眼,继续望着床幔:「人家都说假话说一千次就会变成真的,这句话果然不错,现在我都快以为自己真是沈白聿了。」
薛明月笑了:「你本来就是沈白聿,问剑山庄的少主,吴钩剑的主人。你还有一个好朋友,他喜欢醇酒美人,使一把方天银戟,是江湖排名第一的高手。他很奇怪,有时候会突然来找你出去,然后你们一起失踪好几个月;又会突然和你一起回来,两人都带着一身伤。你们偶尔会一起赏月喝酒,却没人知道他什么时候来,什么时候去,只是第二天就发现这里所有的酒不见了。他还喜欢明月,有很多叫做明月的情人。你还记不记得他?」
君奕非叹气:「我自然记得。方天银戟,温公子、温惜花,江湖上谁若不知道这几个名字,那他的耳朵就是白长的。
薛明月拍了下手,娇笑道:「白聿,你记起来了!温公子今天托人带信给你,说是找到了一坛陈年的女儿红邀你共酌,你不能喝酒,所以他说让你看着他喝也是朋友情分。」
君奕非苦笑:「这也是邀我共酌?这倒真真是个妙人。这样的朋友,我真希望没见过。」
薛明月开心地道:「你连这个也想起了么?以前你最爱说的就是这句,『只恨不得从没见过温惜花这个人』。现在可好了,你这几天心绪不宁,怎么都说自己不是沈白聿,我还怕今天我要替你推掉这酒约呢。」
薛明月越说越开心,那样子真的很像一个为怕未婚夫失态而着急了很久的女孩子,说话的神情又乖又可爱。
君奕非老老实实的望着她,叹道:「江湖第一啊,我有幸能看温公子喝酒,只怕有无数的女孩子都会忌妒的把她们的小手绢咬破哩。」
薛明月接口道:「是极是极,一定有人忌妒你忌妒的要死。」
君奕非又看回床幔,眼神专注的像是那里突然长出朵花来冲他笑,喃喃的道:「不错,这真真是天大的福气,这样的人,我还真是不能不见一见……」
君奕非现在倒真希望自己真没见过温惜花这个人。
他从来没有见过一个男人居然这么能喝酒,这么能说话。
温惜花的确长得很英俊,很爱笑,笑起来尤其好看。他一笑起来,君奕非就觉得自己好像和人坐在天下第一楼的贵客席上,桌前摆满山珍海味,口袋里装满了银票和珠宝,周围陪酒的都是最美最好的女孩子,一边跳舞还一边偷眼看他们。
——这样的人,不是公子,你还能叫他什么?
温大公子从一进来就彷佛自己是主人似的落座唤茶,然后就和他讲话。第一个时辰讲的是他上上上个月怎么在柳州英雄救美,对一位名门闺秀一见倾心。第二个时辰讲的是上上个月,他怎么和少林寺的大笑和尚打赌谁能够偷到松风道长的胡子,骗到了大笑和尚的红宝葫芦装酒;第三个时辰讲的是上个月他怎么在大漠帮镇远镖局打退了一群悍匪;第四个时辰讲到这个月他在听雨榭赖了大半个月,终于被苏彩衣苏老板忍无可忍扫地出门。
等到温公子兴致勃勃的讲完,已经月上中天,酒也下去了大半坛。
「唉,」温惜花拿着酒杯不甚留恋的道:「白聿,你知不知道为什么我最喜欢和你说话,因为只有你一个人,不论我说什么、说多久,都不会插话。」
从头到尾,温公子就没给他一个可以插话的机会。
薛明月解了他的哑|穴和上身的|穴道,像是知道他不会乱说,居然一直没有露面。
窗外月色正好,夜凉如水,本来是个很美的晚上,可惜君奕非一想到薛明月心就乱了。记起当初第一次见到薛明月时她的模样,他不由自主的叹了口气。
这个时候,坐在窗边看月亮的温惜花也叹了口气。
两人转头,温惜花朝着他一笑,抱着酒坛拍案而起,道:「可惜啊,我好容易找来这坛女儿红,保证比我们以前在醉仙居喝的纯正许多,你却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