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月笙传-第7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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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统会的会址,就设在闸北湖州会馆,原来汪寿华主持的总工会所在地。这个机构由淤沪警备总司令部每月拨给办公费三万五千元,并派遣士兵一队,常川驻守,任何工厂发生工潮,这一队配属于「护工部」之下的武力,可以随时出动保护。
这个工统会一成立,四月十七日,原由三民主义劳工同志合组的上海工界联合会,登报声明率领所属各工会一体加入,接受工统会的指挥。至此,上海的工运终告趋于一元化。而工统会在成立期间,对于劳工福利的保障和争取,尤其安定秩序、调停纠纷方面,均有相当的贡献。
民国十六年六月,马超俊奉召回国,草拟劳工法案,七月,马超俊被任命为国民政府劳工局长。另一个「劳动法」起草委员会,则由伍朝枢、王宠惠、戴传贤、叶楚伧、马超俊、王世杰、虞和德(洽卿)为委员。
上海工统会一共有十三位委员,其中只有一位陈文彬,算是工人出身。此外的那十二位,连陈群本人在内,大都是东路军政治部的高级干部,他们尽管可以掌握工运,却是缺乏从事工运的条件和经验。对于工人的疾苦、需要、心理和愿望,当然不尽了解,因此办起事来,有时候扞格不入,有时候隔靴搔痒。
劳工局成立,劳动法在研拟,上海的工人,对于国民党的劳工政策希望越来越高,于是他们深深的感到,工统会的存在,渐渐形成他们对于争取福利,要求权利的一层窒碍。
更不幸的是蒋总司令在八月十三日宣告下野,中央骤失重心,党政军各机构,步调难趋一致。──在上海有资格领导工运的另外两大机构上海市党部设有农工部,部长是周致远,他手下的一位得力干事,便是领导工会从事改组运动最力的张君毅。其次,后来上海市政府社会局的前身,农工商局。由农工商局来领导工运,更是顺理成章,名实相符。
然而,在工统会有力的掌握之下,以陈群的刚愎自用,独断独行,市党部农工部和农工商局想要参预工运,聊为身兼二十余要职的陈老八分劳,就不但不为陈群所感激,却反而使他滋生误会,以为正经主子的插足,乃是争权夺利。
工统会的外在环境如此,陈群就难免怨谤丛生,在工运工作方面。首先失了人和。所谓上海工会的改组,在外间形成议论,在中央演为呼吁,在上海酝酿秘密活动。──但是陈老八却依然我行我素,毫无顾忌,他这种强硬的态度,当然是由于他有恃无恐;民国十六年四月以后,他已将上海掌握得很牢,他能调动得了杨虎的兵力,也能运用得了杜月笙的帮会力量,有这两股大力掌握在手里,陈老八确实是无往而不利。
可是,压力增加,反抗越大,这是颠扑不破的至理。工人们不满工统会的声浪日见高涨,经过有关单位的因势利导,诸多配合,于是十六年十一月十七日,明明是为了援助英美烟厂罢工工友的事情,上海市一百二十多个工会的代表,集合在上海市党部三楼开会的时候,突然之间,有「某」工会提出临时动议,讨论上海工会「总机关」的问题,当经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段,获得全体通过。而且马上就进一步讨论「总机关」应该用什么名义?
顿时有人提议成立「上海工人总会」,这一个灵感确实快极、妙极、旣与共产党用过的「总工会」不同,又比现有的「工统会」名正言顺,响亮得多。「上海工人总会」的性质也快马加鞭的予以确立,它将为代表上海工友之革命集团,为工人运动之最高组织,乃是一个「纯工人」的团体。
冷眼旁观决定插手
临到推定人员,从事筹备了,情绪热烈的讨论方始触礁,彷佛没有人愿意提名,也没有人肯于当选。──这时候又有一个面面俱到,聪明已极的意见提了出来;筹备委员何妨改为临时执委,而个人当选倘有顾忌,干脆点,就由各工会的团体名义担任好了。
在上海工人总会成立的前十天,「工统会」主席周贯虹等,还派出代表李载民等,分赴无锡、苏州、常州、镇江、南通各地,合组一个「沪钖苏常镇通各工会驻沪联合办事处」,自十一月七日起,开始进行筹备工作,并且正式在上海工统会内办公。──陈群和周贯虹正要大张旗鼓,向外发展,骤然变生肘腋;卧榻之旁,另有「名正名顺者」,酣然高卧,对工统会来说,这当然是很大的一项打击。然而,「工人总会」在呈请国民党中央党部工人都准予备案时,却亮出来了一道护身符:那便是杨虎陈群建制上的顶头上司:东路军总指挥白崇禧,他竟呈请中央党部遴员接收「工统会」,这一件呈文卽经中央特别委员会第十次常会议决:交由中央工人部调查情形,妥拟办法。
第一回合占了先鞭,工人总会兴高采烈,积极筹备,他们推出了各部门的负责人选,并且请由市党部指派指导员,组织指导委员会,专负指导之责。
这一个令上海八十余万工友耳目一新,欢忭鼓舞的工人总会,它第一次推选出来的书记有陆京士、章逸秋、翁端甫,组织为郭晴钊、钱赞廷,调查为徐锡麟、顾若锋、黎世良。
工人总会在这批青年新锐的领导之下,发展迅速,力量逐渐雄厚,旋不久,他们便以商务、商务发行、邮务、英美烟厂、报界、南洋烟草、华商电气七大工会为中坚,实力寖假凌驾「工统会」之上。
工统会力图抗衡,乃以组织对组织,不惜正面作战,在十六年十二月十八日,成立沪南、沪北、沪东、沪西、浦东、吴湘、租界,七区区联工会,共同组设「上海市各工会代表联合办事处」,发表宣言说:「我们……是纯粹工人的团体,……准备将来组织上海纯粹工人最高领导机关。凡是破坏上海工人团结者,我们要看做他是敌人,誓以八十余万伟大之团结力量对付!」
「工统会」与「工人总会」,两者之间别开生面,热烈紧张的竞争,从民国十六年十一月十七日,一直持续到十七年四月底,国民党中央设立上海工会整理委员会。五月初,命令工统会和工人总会同时停止活动,而委派市党部的周致远、刘云,淞沪警备总司令部政训处的贾伯涛、社会局张廷灏、工人总会郭晴钊、工统会翁光辉、庞镜塘等七人为整理委员。然而余波荡漾,波洄不已,一直到同年十月杨虎陈群下台,整理委员会奉令结束,工会整理事宜,全部交由上海市党部办理,方始曲终人散,另起炉灶。
在这几达一年的长时期里,杜月笙虽然不免有时会被陈老八借重,发挥一下他在工人大众中所掌握的深厚潜力,但是,对于双方的明争暗鬪,在内心里他始终站在中立、客观的立场,工人领导权的激烈争竞,使他霍然憬悟,尤其兴趣倍增,他的严密观察,和若干次的亲身体验,给他带来一个牢不可破的观念:如欲在黄浦滩上生根、萌芽、壮大,必须抓住社会基层中的基层,众多的、有组织的工人,于是,他开始从三方面着手:
一、继续加强运用帮会的力量。
二、虚心结纳工人中的新锐领袖。
三、必要时挺身而出,直接争取工人大众的好感。
关于第三点,杜月笙不惜大量投资,他有足够的本钱,把他排难解纷,息事宁人的服务对象,由若干个人扩展到一大帬人,甚或者一个团体。他的野心很大,他要使全上海八十余万工友,不分男女「左右」,全都对他心悦诚服,自动拥护。
法国水兵当街杀人
民国十七年九月十六日,只差十二天就要过中秋节,家有一妻九子的法商电车司机吴同根,在深夜十一点钟的时候,收班掉车回厂。空车子驶抵法租界霞飞路和萨坡赛路口,猝然遇见五个喝醉了酒的法国水兵,拦住了电车,强行攀登,用洋泾浜的中国话,喝令吴同根开车疾驶,让他们兜风。
吴同根是个老实人,他因为公司有个规定,调车回厂时不得搭载乘客,他怕敲破饭碗,向那五个法国兵苦苦哀求,请他们下车,让他继续往前走。这时候,街头还有许多行人,眼见停驶的电车上发生了纠纷,有不少人聚拢来看热闹。
法国兵藉酒装疯,双方语言不通,吴同根的哀求苦恼,引起了一名法国兵的凶性大发从衣袋中抽出一把弹簧刀,就这么在灯火辉煌,众目睽睽之下,猛的一刀刺向吴同根左
满街的人都听见吴同根发出一声惨呼,他顿时血流如涌,身子向后栽倒。由于法国兵这一刀由左眼直刺入脑,吴同根两脚一伸,死了
当街行凶杀人,然后这五个法国兵下电车,扬长而去。在场亲眼目亲的中国同胞气恨填膺,群情激愤,第二天华文各报刊出了惨案发生经过的新闻,于是震撼淞沪,中国同胞同声詈骂帝国主义者的残暴凶恶,草菅人命!上海市工整会发表措词激烈的宣言:
「……一切不平等条件的罪恶,租界的罪恶,我们难道眞个束手以待残杀么?…我们唯一的方法是:一致团结,打倒帝国主义,废除一切不平等条约,收回租界」
法商电气电车自来水工食也在大声疾呼:
「……吴同根是为帝国主义的铁蹄践踏而死,……不仅是他个人的侮辱,乃是整个中华民族的侮辱!」
尽管中国人愤慨的吼声,喊得震天价响,法租界当局对于此一惊人血案,居然置之不闻不问,中国官方向法国总领事提出严重抗议,要求道歉、惩凶、赔偿、并且保证不再有类似情事发生。但是当时的法国总领事范尔廸(Verdi)祇冷冷的答复一句:
「肇事水兵业已拘禁。」
肇事水兵是谁?他将获得何等惩罚?吴同根死后一家十口生活陷于绝境,法租界方面应该如何赔偿、如何抚恤?……一连串的大问题,范尔廸根本一字不提
傲慢的法国人,未免太过份了,范尔廸简直不听、也无视租界里外中国人的怒吼和愤概,事情越闹越僵,可是尽管中国人叫骂喝打,碰到如范尔廸流的不理不睬,装聋作哑,毕竟也是毫无办法。
于是,在举国瞩目之下,杜月笙单枪匹马,以私人身份来办这场弄僵了的大交涉。
他井然有序,有条不紊,先派人出去调查惨案发生的详细经遇,命人写了一份洋洋洒洒的报告,翻成法文,──杀人凶手的级职姓名逍遥法外的近况,他调查得清清楚楚;在场目击的证人,经过杜用笙一拍胸脯,也义形于色的挺身而出,自愿作证。
人证物证齐全,杜月笙带了翻译,专诚拜访范尔弛,一碰头,便开门见山的说明来意
范尔廸满脸陪笑的说:
「杜先生,这种事情你何必…」
杜月笙的回答,简简单单,却是大义凛然─
「我是中国人,当然要管中国人的事。」
范尔廷眉头一皱,连连摇头的说:
「杜先生,这件事情解决起来很麻烦。」
杜月笙针锋相对的回答:
「这件事情不解决,我看只有更麻烦!」
「为什么呢?」
「中国人的忍耐有限度。总领事,我劝你喊人把这几天的中国报纸翻给你听,再末,派人到街上去听听中国人对这件事的批评和反应,我希望你不要省了小麻烦,反而添了大问题。」
「什么大问题?」
「自从去年五卅血案以来,中国人反过英,反过日,还算没有反过法。法国人和中国人的交情不算坏,你何必为这件事引起中国人的普遍反感?」
「杜先生」,范尔廸委婉的说:「你应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