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月笙传-第205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渐渐的,在跟章土钊谈论之间,杜月笙开始反转来劝章士钊弃暗投明,还我自由之身。他劝章士钊到台湾,或者远走高飞,保全晚节,他苦口婆心的说:
「最好早早脱离,图个清吉平安。」
杜月笙不曾留章士钊蹲在香港勿走,那是因为他早已获知,毛泽东放章士钊出来办事的同时,卽已在他身边布置了监视人员,除开上杜公馆,章士钊一直在共党特务的监视之下
因此,他甚至于极其诚恳的对章士钊说,如果章先生决心脱离共产党的羁绊,无论是到台湾或者到外国,行程和安全问题,杜某人可以拍胸脯包管解决。
「劝人的反被人劝了去」,章士钊不免倒抽一口冷气,但是他无法发作,更不能提出任何抗议,几十年来杜月笙对章士钊的好处多矣,何况,杜月笙态度的诚恳,也令人不容置疑。
恰好在章士钊和杜月笙反复辩论,不得结果的这一段时期,毛泽东在北平喊出了「人民民主战争」的口号,章士钊听见这「六字眞言」时连他也大不以为然。那日他到坚尼地台杜公馆去,座中偏有王新衡在,章士钊说民主与战争根本上是两极端之事,毛「主席」焉可混为一谈?王新衡于是便正告章士钊说:
「章先生,我是到过俄国的,我懂得这就是列宁的基本理论,共产党所极力提倡的正是这个,他们跟英美国家不一样,『民主』和『独裁』在共产党是二者为一,混淆不清的。你莫听他们口口声声的喊『民主』,其实他们的所作所为无一而非『独裁』!」
王新衡用醍醐灌顶之势,正是要唤醒章士钊的迷梦,因此杜月笙接下来便劝章士钊「倒向苏俄不如倒向英国」,何不就在香港住下,不要再去上共产党──泽东的当了。章士钊听后默然,使杜月笙、王新衡都觉得,这次劝他悬崖勒马,可能会得生効。
机要秘书走马换将
章士钊首鼠两端,踌躇不决,他这一次「衔命」赴港为毛泽东拉班底,其结果是演成一出笑剧,可能是章士钊听过杜月笙、王新衡的循循善诱后,神情举止的变异,使负责监视他的共党特务起了怀疑。一日,章士钊在他的港寓,刚派佣人出去买东西,他正一人在家等候,共党监视人员推门进来,请他即刻登车回大陆。据章士钊家的邻居后来对杜公馆的人说:当时章士钊曾要求等佣人回来,作一交杙,但是共产党特务不准,章士钊又说要去楼上向某人辞个行,对方还是拒绝,于是,章士钊自此不告而别,他等于是给共产党架走的。
回北平后的章士钊,其后也曾出来到过香港几趟,他在红色魔朝做官的愿望,始终未能达成,除了什么「人民代表大会」聊备一格的代表,毛泽东给他的实缺仅祇是伪文史馆副馆长,支几文干薪维持生活,落水者的所得如斯而已。
胡叙五充任杜月笙的秘书,原系抗战初期经黄炎培介绍过来,抗战八年,胜利四载,他为杜月笙致力甚多,杜月笙第一次旅港身边的得力帮手是翁左青与胡叙五,第二次仍还是这两位,不过首度旅港杜门座客常满,人文荟萃,如老虎总长章士钊,江东才子杨云史,吴佩孚的高级幕僚杨千里,都曾降尊纡贵,为杜月笙司过翰墨词章。二度香港居,文墨方面的工作就祗剩了胡叙五独挑大梁,因为翁左青明于事理,善长分析,颇能出出主意,管理庶务,若论笔下功夫,新旧文学俱有根柢。那他毕竟是及不上胡叙五的。
胡叙五随同杜月笙到了香港,工作了一段时期,不知怎的忽然动了蒪鲈之恩,起了还沪之念,口口声声的说要回上海。他这一决定使杜月笙大为不安,唯恐胡叙五之回大陆,引起无谓的麻烦与谣言,尤其旅港初期胡叙五兼为杜月笙掌管机密,他哓得的事情太多,又怕共产党对他加以利用。
因此杜月笙便亲自奉劝叙五兄,设非必要,何苦冒险自陷共区,他一再恳切挽留胡叙五,却是胡叙五辞意颇坚,无可奈何,又叫跟胡叙五谈得来的长子维藩,和万墨林两人从旁劝阻。
万墨林劝驾不曾发生作用,便由杜维藩接手,他约胡叙五到外面吃咖啡。
杜维藩直淌直的和胡叙五谈判,他问胡叙五:
「叙五兄,你说老板从前待你好哦?」
「很好。」
「那么,你是否嫌气老板现在待你不如从前了?」
「我没有这个意思。」
「叙五兄,」旣然是多年交往的自家人,杜维藩便坦坦白白的说:「老板从前待你好,是因为从前的路子粗,进账多,日脚好过。现在跟从前大不相同了,现在老板在香港,一点进账都没有,就靠带出来的那点钱,天长日久,坐吃山空,老板自家的日脚不好过,跟他的人当然要比从前差一点,好在有粥吃粥,有饭吃饭,大家同甘苦共患难。所以我说你最好不要在这个时候离开,免得人家批评你不够义气。」
胡叙五并不否认杜维藩所讲的话有道理,但是他去意已决,无法挽回。劝阻无効,胡叙五还是辞去了一斡十二三年的杜月笙秘书一职,他悄悄的回了上海
机要秘书出缺,使杜月笙大伤脑筋,幸亏早年卽曾在杜公馆任过秘书的邱访陌,当时也在香港,杜月笙便去请了邱访陌来,接替胡叙五的遗职。邱访陌是福建人,中过举,前清时代还当过一任知县。他还是杜月笙的老把弟,早年智襄团的首脑陈群陈老八介绍来的,学识渊博,文采斐然,在杜月笙一生所用过的专职秘书之中,就推邱访陌的文笔最好,有邱访陌来接胡叙五,不但驾轻就熟,而且更为得力。
想不到的是过了不曾多久,胡叙五又自上海悄然南来,仍旧回到杜公馆。杜月笙一辈子都尊敬文人,卽令他雇用的秘书,不论相从年份有多久,也是执体甚恭,客气得很,譬如他对年纪小他许多的胡叙五,十余年来便一直以「叙五兄」相称,一直待之如上宾。唯独这一次胡叙五不听他几度苦劝,到上海去打了一个转,再回来时,杜月笙的神情反应,便就开始冷漠、淡然,面孔也有点不大好看。这倒并不一定全然为了「好马吃了回头草」的关系,而是胡叙五以杜月笙机要秘书的身份,在那种共党统战,争取杜月笙还沪,满城风雨,四方瞩目的时候,全无必要的走了一趟上海,实已为杜月笙带来莫大的困扰,连他的知己朋友,在事隔若干年后,仍还以为胡叙五当年上海行,确与杜月笙与共产党「搭线」有所关连呢。
杜月笙对胡叙五渐形疏远,胡叙五便在杜公馆投闲置散,一日,他忽走访杜维藩,邀杜维藩一道做生意。
提起做生意,杜维藩倒是很有兴趣,当时他在建华街自立门户,一家六囗,开销不而收入缺缺,青黄不接时,积蓄用光,还得变卖手饰。
杜月笙每次谈到他几个儿子的生活问题,常常鼓励杜维藩他们兄弟三个说:
「你们应该去跟张云葆学学,就在香港做做生意,赚点铜钿。否则的话,在香港天长日久的蹲下去,那能个维持法?」
张云葆是杜月笙的小朋友,在上海和到香港后,都做进出口贸易,尤其香港时期,他长袖善舞,获利倍蓰,沪上旅港商界中人,就数他春风得意,能够大赚钞票。杜月笙叫他的儿子跟张云葆学,其实各人环境不同,运道殊异,发财的事不是投门拜师所可以学得来的,他无非希望他的儿子,能与张云葆看齐而已。因此,当杜维藩听胡叙五说有生意可做,他不觉心中一喜,顿卽便问:
「叙五兄,你说要做什么生意?」
但当胡叙五透露他心中的如意算盘,杜维藩不但兴趣全部消失,而且,他不惜兜头泼胡叙五一盆冷水,正色的告诫他道:
「叙五兄,现在时代不同了,这种生意,不要说做,连碰都碰不得。从前老板做这个。人人认为将本求利,理所当然。但是此刻除了共产党,到处都把这个悬为厉禁,谁做谁就犯法,万一出个差池,准定会搅得身败名裂!」
胡叙五一听话不投机,颇不开心,悻悻然的去了。后来杜维藩听说,他跟别人合伙做了一票,结果却被人家骗了一笔钱去
王新衡首次返台行
三十九年五月,王新衡奉召返台,行前,他去向杜月笙辞行,问杜月笙有什么事情交代?杜月笙则郑重其事的答道:
「我已经写好了一封信,请你转呈。」
他把那封上最高当局书取出,请王新衡先看一遍。杜月笙在信中备述他听说最高当局身体健康,精神奕奕,心中非常之高兴,他并且力陈自己决以「民国十六年时之反共及効忠领袖态度」,继续努力,以求贯澈,他又说共产党虽已占据上海,但是他自己仍在上海留有若干关系,尤且随时可以派人潜往工作。杜月笙十分热烈恳切的自动请缨,他说,不论最高当局有任何任务交办,他一定竭尽力量,设法达成。
王新衡赴台未几,旋又返港,他带来一份最高当局发给杜月笙的密电码本同时告诉杜月笙,他晋谒最高当局的经过。最高当局起先有意留王新衡在台湾工作,但在看过杜明笙的信,并且听了王新衡的补充说明后,遂又决定派遣王新衡常驻香港,担当香港方面的重任。
得到如此圆满的复示,杜月笙矍然而起,抖擞精神,他实有无限的感奋。
杜月笙决心离开上海,赴港避乱之前,曾经扶疾往访黄老板,力劝他的金荣哥预早为计,也跟他一样,作避难香江的打算。
当时,黄老板推心置腹,向杜月笙吐露自己不得而已的苦衷,黄金荣说:
「月笙,我老了,这些年来,我跟你的境遇不同,我是能不出门便不出门,能不动顶好不动。你算算,我今年已经八十岁,俗话说得好『人生七十古来稀』,我活到了八十一,就已经多活了十一年,今日死或者明日死,对我并无多大的关系。」
黄金荣接下去娓娓细诉的说,自从他六十岁那年正式宣告不问世事,安享余年,他生活的目标,就祇剩下每天抽几筒大烟,上一趟混堂淴一个浴凑几位牌搭子碰几副铜旗。除此三者以外,无复他求,也非有此三项享受而不欢。因此他堆满一脸苦笑诉与杜月笙:
「月笙,你替我想想,假使我去了香港,头一桩,羞馆里发现我抽大烟要捉。第二桩,你叫我到那里去找碰铜旗的搭子?第三桩,香港有没有混堂,能否容我这八十多岁的人每天去淴趟浴,也是问题。何况,树高十丈,叶落归根,我已风烛残年,能有几年好活?共产党来了,哪怕他们是狼心狗肺,三头六臂,充其量,叫我死吧,好歹我也死在家乡。」
杜月笙听他金荣哥说得如此剀切透澈,心知其意已决,也就不再劝了,却是辞出来时,意味得出这便是最后的诀别,他忍不住洒了两行热泪。
到香港坚尼地台十八号定居,第一次听到金荣哥的消息,为上海来人说得绘声绘影,言之凿凿。上海沦陷前夕,黄金荣唯恐炮火殃及,自曹河泾黄家花园迁居钧培里老宅,逐日淴浴、碰铜旗、吞云吐雾如故。共产党进了上海,起先倒还安然无事,但是数月以后,忽有一日,足有一百多人气势汹汹的直扑钧培里,围在黄金荣公馆的大门口,大呼小叫,齐同咆哮,扬言要把黄老板家中打得稀烂这时候,八十一岁的黄板匕鬯不惊,从容镇定,他精神矍铄,大踏步抢出门外,面对着那一百多攮臂掳袖,疯狂暴跳的强徒,黄老板拉开嗓门便是声声怒吼:
「我就是黄金荣,你们各位今朝来,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