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月笙传-第17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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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月笙很想借顾嘉棠的家里,清静一下,以便细细思量,求个结论,但是至亲好友,晓得他转移阵地的依然很多,八年离别,渴望一见,因此爱文义路顾公馆门前,依旧冠盖云集,户限为穿。杜月笙便不得不打点精神,强扮笑脸,一一接待肆应白天,有接收人员,各界友好登门拜访,夜晚犹有落过水的汉奸国贼,自知国法尊严,罪无可逭,在走投无路时,唯有或则亲来,或则派遣家小代表,夤夜求访,恳求杜先生为他们出出主意,定个主张。于是顾家门庭,如山阴道上,络绎不绝,杜月笙不但得不到思考的闲暇,尤且深感精神体力,应付不来,乃命几名得力的学生,代为迎宾送客。
访客电话,一天到晚走马灯似的来个不停,其实杜月笙最想见的,还是吴绍澍的名片最想听的,厥为吴绍澍的声音。想不出吴绍澍这么狠狠打击他的道理,便唯有巴望奇迹出现,由吴绍澍来亲自解释,略加说明。然而,自九月三日往后的国定胜利纪念日回到黄浦滩,四日,五日,那里等得到吴绍澍的声音笑貌,等到第三天九月六日杜月笙实在忍不住了,他不顾师道尊严,移樽就教,轻车简从的专程拜会吴绍澍吴副市长,讵料人到市府,司阍挡驾,推说吴副市长不在,杜月笙万般无奈,只好留下一张名片来。
戴笠南京坠机撞山
民国三十五年三月十七日,一项更沉重的打击,临到杜月笙的头上。
在此以前,戴笠仆仆风尘,往返奔走于新光复的各大都市,督饬指挥缉捕汉奸工作,──仅仅半年有余,戴笠主持的肃奸会,业已捕获的大汉奸,移送司法机关者达四千二百九十一名,军法机关三百三十名,航空委员会二十四名,总计达四千六百四十五名之钜。查封汉奸的逆产,共为一千四百五十六户,由于以上的数字,可知戴笠在这一段时间的紧张忙碌不过,他仍以在上海的时候居多,同时,他祇要在上海,每天必定要跟杜月笙见一次面。
三月初,军统局在北平设立特警班,是为北平班亦卽特警班第七期,招收学员七百五十三人,戴笠自兼主任,戴颂仪副之。北平班开训,戴笠亲赴北平主持典礼,同时,又由于奉到军委会的命令,为对抗中共勾结苏俄,到处破坏交通,阻挠接收,当局付与戴笠一项新任务,要他把军统局掌管的忠义救国军、别动军、中美训练班的教导营,以及交通巡察处所属的各交通巡察部队,合并编为十七个交通警察总队,一个直属大队,并且成立交通警察总局,名义上直隶交通部,实际则仍由军统局督导,派往全国各交通路线,负责阻挠共军侵袭,维护交通安全。
这是一件颇费周章,繁杂艰巨的大事,戴笠发出指示,派吉章简为交通警察总局局长,马志超、徐志道副之。几支部队的将士人数多达六万四千四百零二人,戴笠作了初步的计划,准备回重庆去加以部署,但是他想起了和杜月笙的约,因此他便在三月十七日由北平起飞,他要先到上海,然后转飞重庆。
戴笠坐的是航委会二百二十二号专机,随行者有军统局处长龚仙舫、专员金玉坡、翻译官马佩衡、译电员周在鸿、副官徐燊、卫士曹纪华、何启义。从上到下,都是杜月笙所熟识的,向为林公馆的常客,如龚仙舫、金玉坡,尤曾与杜月笙多次合作,公谊私交,非常要好。
专机飞到青岛,降落休息,当时驾驶员便接获气象报告,上海附近气候恶劣,能见度太差,无法飞往。戴笠听后眉头一皱,说是:
「我今天一定要到上海,我们还是先飞过去再讲。」
「戴老板」的话从来不曾有人驳回,他坚持起飞,青岛机场人员和驾驶员不便劝阻,祇好让专机续往南航。到达上海上空,因为实在无法降陆,唯有折向南京,下午一点整,穿云下降,讵料驾驶员视界模糊,误触南京东郊板桥镇的岱山,机毁人亡,自戴笠以次,连同机员一十七人无一幸存
噩耗传出,举国震惊,斯时斯地,斯人之逝,实为国家之大不幸。戴笠将军的死讯传到上海,杜月笙左右人士至为惊悼,他们迅作决定,由于这个打击对当时的杜月笙来说,未免太大,因而大家相约暂时瞒他一瞒。
然而纸包不住火,接连三天杜月笙发觉随从各人脸色仓皇,神情不定,他一再的追问,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众人见他催问得紧,料想瞒不过,经过一番商量,大家推陆京士向杜月笙说出了戴笠坠机罹难的消息。筱快乐大骂「米蛀虫」
上海有个唱滑稽戏的筱快乐,针对米价不断上涨的事实,迎合上海市民愤懑不平的心理,每天在电台上直指其名,编了一套套的滑稽戏词,猛烈抨击万墨林。他这个节目由于其能发泄大众的苦闷,立刻大受欢迎,风靡一时。筱快乐的谩骂尤能推陈出新,一快人心,一时筱快乐之名大噪,滑稽戏盛况空前,登峯造极。骂到了后来,筱快乐干脆给万墨林取了个「米蛀虫」的绰号。
当万墨林每天都要挨骂好几次的那一段时期,他因为常日陪侍杜月笙,晓得连「爷叔」都在韬光养晦,以免动辄得咎,因而祇好忍气吞声,旣不声辩也不答复,但是万墨林在上海也有一帮好朋友,听到筱快乐如此「大胆妄为,排日痛骂墨林哥」,深感「是可忍,孰不可忍」?这帮朋友尚未能适应新潮流,狃不过旧观念,不懂得采取法律途径,更忽视了保障人权,尤其他们「眼高手低」,将区区一名滑稽戏演员,半点儿也不摆在心里。使他们往年的脾性打人杀人如同家常便饭,故所以,他们先向筱快乐严重警告:
「侬敢再骂墨林哥,阿拉要请侬吃生活!」
孰料筱快乐骂「米蛀虫」骂出了名,票房价值,正值巅峯状态,兼以他能获得广大市民的普遍支持,对于这般「白相人」的举动,根本就不摆在心上,「白相人」的警告,就他而言是「来得正好」,正好补充他骂「米蛀虫」的新材料。
筱快乐将他受到「吃生活警告」的消息,在电台上一播布,立卽获得广大听众的同情和支持,同时,也使他险乎遭了杀身之祸,万墨林的一些好朋友怒火攻心,不克遏忍,当天晚上便有十几条大汉,冲进筱快乐的家里,从头门打起,一直打到后门为止,遇人便打,见物便砸,幸亏筱快乐本人不在家,他的妻子受了伤,全部家俬,尽数捣毁无遗。
筱快乐家中捣毁一空,消息传得旣广且快,杜月笙听说,忧急交并,心知这是一场穷祸,偏是怪罪万墨林不得,因为他深知此事与万墨林无涉,此时此刻,万墨林决无这个胆量派人去做筱快乐,而且他应该晓得,打人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但是,惹火上身,推也推不脱,杜月笙祇好命人前往慰问筱快乐一家,负责伤者的医药费,全部损失,优予赔偿。
但是事体并不能就此了结,淞沪警备司令部,依据筱快乐所广播「经营私运,垄断市场,操纵米价高涨」的罪名,发出拘票,要把万墨林捉进官里去。
杜门中人,于是群情愤慨,纷纷起而打抱不平,万墨林本人并未犯法,他经手的贷款都有账目可查。打筱快乐家的朋友亟于挺身而出,证明他们自发自动的行为决非出于万墨林教唆。还有更重要的一点,杜月笙自从民国四年在上海法租界同孚路同孚里建立门户,三十多年以来,不论是巡捕房、警察局、总司令部或司令部,向来只有杜公馆往外保人,从不曾听说杜公馆里有人被捉。俗话说:「不看僧面看佛面」,「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万墨林眞有案子,就该杜先生亲自把他送进官府。如今宣司令要捉杜公馆的人,──尤其还是杜月笙的亲与总管,此例一开,岂不是坍尽杜先生的台
当时杜月笙犹在病榻,他时咳时止,喉头咻咻有声,但是他一力坚持,力排众议,他命万墨林自家前去淞沪警备司令部投案,杜月笙说:
「眞金不怕火炼,宣司令是好官,他决不会冤枉墨林。再说,此刻外面的空气对墨林不好,墨林要想申辩,实在太难,反不如趁此机会自动投案,是是非非,经过法律审判,正好求一个水落石出。」
东山再起步步为营
王先青、袁国梁两人去见到了杜月笙,却是「老夫子」正发气喘,卧病在床,他在床上听完了袁国梁的报告,为替学生子撑腰,他不遑思索,一口答应,当时他问袁国梁说:
「我做福澄的董事长,该入多少钱的股子呢?」
袁国梁喜不自胜,于是便答:
「老夫子加五千万元的股子好了,这笔钱,由我替老夫子垫。」
杜月笙连忙摇摇手说:
「笑话,笑话。」
他马上命人喊徐懋棠来,徐懋棠的父亲原是汇丰银行的买办,上海人有句打话:「吃不穷,用不穷,汇丰买办。」因此徐懋棠得了乃父余荫,很有点钱,他参加恒社甚早,战前卽已担任杜月笙的中汇银行看家,胜利以后一仍旧职,却是又添了一项替杜月笙理财的工作因此,杜月笙决定投资福澄公司,便命徐懋棠当场开了一张法币五千万元的支票交给袁国梁,由袁国梁写一张临时收据,手续便告完成。
袁国梁和王先青对福澄公司的事,部署已毕,两人又双双展谒师门,请杜月笙定一个召开股东大会的日期,杜月笙却望望袁国梁,回答他说:
「这个事业是你的,我们大家不过捧捧你的场,你自家要怎么做就怎么做,不能事事依靠我们啊。」
当时,这几句叮咛,似乎有点多余,然而袁国梁细细玩味,杜月笙这样交代一声,实在
是语中肯棨,两面都光,他正是藉此声明,他投资福澄、答应担任董事长,完全是为了支持袁国梁,他特地表明自己遇事不出主张,挂名义当董事长的立场,好叫袁国梁放心大胆办事,同时,也为他自己不过问福澄的业务,预作声明。
不过,在口头上,开会日期这桩小事,还是得请杜月笙做个决定,袁国梁继续请示,杜月笙便面带微笑的向王先青说:
「先青,你来定个日期。」
王先青想了想,方说:
「下星期日如何?」
杜月笙点点头,答道:
「好,就定下星期日,在丽都开会。」
开会结果,由于江阴三大亨听说福澄股东们要推选杜月笙为董事长,自忖「亨」不过,知难而退,于是杜月笙顺利当选。
杜月笙从事纺织工业,始于抗战时期,一丬颇具规模的「沙市纱厂」,自湖北沙市,西迁重庆,因为股东意见不合,内部发生纠纷,几乎就要关门大吉,杜月笙鉴于纺织工业在抗战期间的重要,出资收购股权,将沙市纱厂接过来加以经营,后来他又应聘担任过公营的中国纺织公司董事长。西北之旅,组织西北毛纺织厂,胜利返沪,在福澄公司联营纱厂之后,杜月笙更发起剏办了荣丰一厂、二厂,两厂拥有工人两千零二十六名,此外他也是拥有七七七名工人的恒大纱厂,以及远在西安的利秦纺织厂董事长,所以,杜月笙也算上是纺织业巨子。
民国三十五年秋,
「中华民国机器棉纺织工业同业公会联合会」,举行第一次大会于上海。这是日趋壮大的我国纺织工业战后一大盛事,自全国各地搭乘飞机出席会议的代表多达一百多人。当时我国纺织工业划分为区,如上海一地称为第六区是。各区又有区公会,「联合会」系由各区公会合组而成,其重要性自可想见。
各地代表纷纷抵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