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月笙传-第16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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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子为、郭兰馨、陆增福、朱品三为代表,设宴为东南各代表饯行。当日宾主尽欢,甚至有好几位吃得酩酊大醉,杜月笙的派头和苗头,似乎还是一时无人可及。
除子为、朱品三,奉派赴淳安接运棉纱,历经艰危,在惊涛骇浪中吃了七个多月的苦头,当时方始回到重庆,不到一月,卽是又蒙老夫子召见,扃室密谈,原来是授予他们新的任务,方回来,又要去,当时杜月笙摇头苦笑的说:
「你们刚从那边过来,但是没有办法,只好再辛苦你们一趟,因为你们是识途老马。」
徐、朱二人直到这时方才晓得,老夫子守口如瓶保了两个多月的密,居然是老夫子自家也要到淳安去。─至于去做什么?杜月笙还是绝口不提。
六月二十六日,杜月笙东南行的先头人员从重庆动身,徐子为、朱品三驱车抵达军用飞机场,在候机楼里方坐下,一批批的同门弟兄和熟朋友先后来到,这一下真是热闹,来者以陆京士、曹沛滋为首。还有张晓岩、龚夏、赵云昭、王景文、邵飘飘、陆克明、顾锦藻、孙文元、陈永年,还有一位徐道生。其中王景文和陆惠林是从重庆菊庐军委会调查统计局派来随同工作的。朱品三算了算,一行共总是十八个人,─因此后来有人称他们为十八罗汉
众人谈谈笑笑,上了飞机,下午一时三十五分起飞,直赴湖南芷江。
十八罗汉之中,唯有陆京士自始至终,参与计划与行动,熟知此行的重大任务。他在行前已经奉派为军事委员会京沪区少将工运特派员。另一位曹沛滋,他是在临行以前,和军委会第五厅贾厅长见过面,对于任务的内容,也有相当的了解。
大队人马东南之行
大批干员的东南之行职责艰巨,任务重大,这是中美双方共同计划的最高机密。最高当
局召见杜月笙的当时,已经向他讲解得很明白,机密任务的目的在于「接应盟军登陆,配合国军反攻」,因而要动用东南一带一切的力量,奋力以赴
行动主持人是军统局长,兼忠义救国军总司令戴笠,美方人员则由中美合作社主任梅乐斯准将率领,杜月笙之同行,是要他去发动上海─东南一带他所可运用的民众力量并且以其特殊人缘负责行动方面与笫三战区之间的联系协调事项,再则,汪伪组织中杜月笙不但有旧日交游的许多友好,尤且还有他那几位「位居要津」的门生,诸如汪曼云、黄香谷、张克昌等。
陆京士是上海工运领袖,他以军委会少将工运特派员的名义,将在京沪线上发动巨大的爱国劳工力量,他计划将京沪一带的工运同志,接到安徽屯溪雄村,设班分批训练,然后再一批批的送回沦陷区,等盟军登陆开始,马上起而响应,共同打击敌伪,收复失地
杜月笙和戴笠,抗战八年中并肩作战,不分彼此,可以说是情如手足,谊同一体,戴笠从事此一空前未有的重大任务,当然需要杜月笙的助力。祇不过,若在平常,他只要当面和杜月笙说明种切,邀他同去,杜月笙断无拒绝之理。而戴笠不此之图,郑重其事的在最高当局之前,一力保举,乃由最高当局召见杜月笙,一方面而因为此行任务非同小可,理应不视同私人协助,而必出之以国家征调。另一方面则也鉴于杜月笙被卷入黄金舞弊案中,沮丧懊恼,情绪正在最低潮,堂而皇之的赋予他一大使命,令他欣于仔肩未卸,报国有方,重新振奋鼓舞其心情,又使他挣脱忧急交并,莫知所从的困境,像这样的公私兼顾,两全其美,也祇有心细如发,知人善任的戴笠,方始可以优为之,尤且做到天衣无缝。否则的话,让杜月笙留在重庆,因黄金舞弊案而被牵上公堂,俯首就鞫,那岂不是要了杜月笙的老命。
陆京士率领的十八罗汉,六月二十六日由重庆直飞芷江,等候与戴笠、杜月笙、梅乐斯会合,然后续往东飞,他们在当日下午一点三十五分平安抵达,投宿于「苏浙皖浴室」,自此,由于连日阴雨,气候不佳,十八罗汉在芷江逗留了十一天之久。十八罗汉在芷江住处不定,夜难安枕,因为旅馆里臭虫横行,他们睡过长桌,困过地板,东迁西搬,居无宁日,一连下了几天的雨,街头积水没踁,走几步路,要把皮鞋脱下来挂在肩头,然后互视狼狈模样,又忍俊不住的哈哈大笑。
朱品三在淳安住过七个多月,七月三日他住进了芷江复兴旅馆,不旋踵陆京士等地来租了房间,同门弟兄抵足而谈,十分欢畅。陆京士说朱品三是「淳安通」,嘱他打电报到淳安定旅馆,以免到了淳安又受「芷江居,大不易」的罪。朱品三欣然应命,他拍电报去定了「老西园」旅馆的房间,言明自七月五日起租,其结果是七月五日他们在芷江还没有走的消息。
事实上,戴笠、杜月笙和梅乐斯,行程计划一改再改,业已决定改在福建建阳会师。三位「统帅」以杜月笙动身最早。七月二十五日,他便乘坐自用小轿车自重庆对岸的海棠溪南下,随行人员一共六位,顾嘉棠和叶焯山奉陪月笙哥,一个精技击,一个擅枪法,壮士暮年,雄心不已,月笙哥抱着气喘重症敢于出生入死上前线,两位老兄弟便唯有拚老命奉陪,仗他们未老的宝刀,千里万里为月笙哥保镳。又有机要秘书胡叙五,代笔译电,出出主意,杜月笙一刻也少他不得。再来就是名医师庞京周,他少带行李,多携针药,专管杜月笙的诸般毛病。贴身随从一名徐道生,捶背敲腿,夜夜服侍杜月笙入眠,另一位便是司机钟阿三负责驾驶这一辆专车。
抵贵阳后,休息两天,戴笠翩然而来相晤,戴笠的行藏,由于特殊任务关系,同为任何人所无法侦悉,大有来无影,去无踪的神秘意味。当年同作东南行,笫一架飞机上的十八罗汉,直到笔者编撰「杜月笙传」,写到东南之行这一段,陆京士设宴邀请与役同仁,提供资料,大家在酒酣耳热之余,都还有人提起:二十三年之前戴先生和杜先生不知是在什么地方会合的?在座便有斯时担任驾驶的钟司机,脱囗而出,「泄露机密」,他坦然的说:
「喏,就是在贵阳。」
那夜,杜月笙和戴笠挈同随行人员,两部汽车首尾相衔,深更半夜驶往贵阳机场,当飞机场上的灯光在望,戴笠的座车忽然熄火,便在路旁拋锚。当时戴笠很着急,亲身推门下车,吩咐紧跟在后煞住了车的钟司机「顶一顶」,钟司机方要换排档,杜月笙怕「飞机不等人」,他探首车窗之外发了话:
「好了嘛,你们就都坐到这部车子上面来,轧一轧。横竖马上就要到了。」
于是戴笠欣然应命,两车子人轧在一起,于赶上了「升火待发」的飞机。飞经衡阳要轰礼炮
贵阳机场候机楼里,早有三位金发蓝睛的美国人在等候,戴笠趋前介绍,杜月笙方晓得是大名鼎鼎的美国准将梅乐斯,私他的两名侍从「啥斤头」(Sergent)。
搭乘的是美军C46型运输机,两排靠壁的帆布坐椅,当中是一条宽敞的过道,乘客必须面对面,排排坐,机声震耳欲聋,舱内空气沉浊,一坐下去便令人觉得像这样子长程飞航、实在不是滋味。杜月笙一进机舱便双眉紧皱,踟橱不前,他的神情反应,迅即为戴笠所见,于是戴笠方上飞机又跃身而下,他命人以最快的速度,从贵阳机场办公厅里搬了把藤椅子来。
藤椅子放在机舱正当中,便在那条宽敞的信道中间,戴笠又细心的使座位向前,然后纳杜月笙坐下。
杜月笙十分感激,但是飞机上有戴笠,有盟友梅乐斯,还有自家的心腹兄弟,他觉得不该承受特殊待遇─即令是一张藤椅所以他一再谦谢,避让不遑,必定要紧靠墙壁坐那帆布椅,戴笠期期以为不可,他再四坚持,他高声的说:
「杜先生,你跟我们不同,你抱病在身,尤其你害的是气喘重症。」
听戴笠这么样说了,杜月笙方才歉然的笑笑,告声得罪,坐进了那只藤椅子。
从此以后,戴笠的此一特别安排,便成为惯例,杜月笙坐军用飞机,飞机信道上要摆一张面向前的藤椅子,让他「高高」上坐,藤椅两旁尤须有顾嘉棠、叶焯山这般腰圆臂粗的大汉,牢牢的替他掌住,不然的话,就怕攀升俯冲,转弯滑落,杜月笙会得坐不稳,一个不小心,将要连人带椅,破空而去。
杜月笙对于戴笠的特别安排非常满意,他往后不时对家人亲友说:
「要是没有那把藤椅子,我看我是绝对吃不消的。」
其实是他忽略了,一路上要使那把藤椅稳定,顾嘉棠和叶焯山要费多大的气力。
因为戴笠和梅乐斯的行踪,必须严予保密,所以杜月笙一行当天抵达芷江后,唯有时任军委会别働军副司令,兼华中总指挥的陶一珊前来迎迓,自此便屏绝应酬,深居简出,一心一意等飞机。杜月笙私心盼望了很久的东南行,其寂寥冷清,和他西北行时的万人空巷,热烈欢迎,简直如隔天壤,判若云泥。卽是他自己也深知重责在身,不可疏忽大意,他总是尽可能的表现得安之如素,甘之如饴。
在芷江等了三天的飞机,便将续航福建长汀,出芷江飞长汀这条航线,必须通过衡阳。而衡阳早于三十三年八月八日陷落,当时已成为日军华中区的重要军事据点,日军在衡阳设置威力强大的高射炮网,任何飞机飞临衡阳上空,必定会遭到猛烈炮火的射击。因此这一天临上飞机之前,戴笠、梅乐斯等人由于常来常往,把高射炮火不当一回事体,但是杜月笙、顾嘉棠、叶焯山这些一品大百姓,心中则难免不无惴惴然。
戴笠唯恐杜月笙不自在,特意跟他开个顽笑说:
「杜先生,今天你过衡阳,东洋人早晓得了,他们准备放礼炮,向你致敬。」
杜月笙却也幽默,他耸肩一笑回答:
「交关抱歉,我可没有炸弹回敬他们。」
山路崎岖吃足苦头
笑声中,梅乐斯背了一个包袱来,他请大家围住他,看他亲身示范,如何使用降落伞,这也是唯恐万一飞机被击落的救急设施。当下搭飞机的都领到包袱般的降落伞一只,学梅乐斯的样,遇到紧急情况时,如何走到机门口,如何默念一二三,如何踊身跃下,如何念到「十」时便拉伞,众人依样画葫芦,学了一遍,唯独杜月笙右手比划比划,并没有认真的听。在他身旁的顾嘉棠,连忙轻声的喊应他:
「月笙哥,你要注意这个降落伞的用法啊,万一出了事体……」
杜月笙却侧过脸去,附耳悄声答道:
「我学它作啥?老实不客气讲,要在高空里下飞机,我们几位朋友里面,恐怕祇有你跟叶焯山,还有性命到得了地。」
上了飞机,大家还有说有笑,谈天说地,直到将抵衡阳上空,杜月笙已可察觉,机舱里的气氛渐渐的凝重,飞机也在逐步的爬高,他自己连人带椅,被顾嘉棠、叶焯山两位兄弟使力的把牢,不使他连人带椅在飞机舱里滑滑梯,一下子滑到机尾去。
多一半,过衡阳的飞机要飞到一两万公尺的高度,乍暖乍寒,杜月笙的气喘毛病一定会犯,因此庞京周老早便将他的气喘药准备好,戴笠更关照了飞机上特别给他预留急救的氧气。但是到了衡阳,如同出现奇迹,一则杜月笙的气喘不曾发,二来东洋兵的礼炮也没有响。杜月笙正在念声「阿弥陀佛,菩萨帮忙。」那晓得有人附耳告诉他一个「消息」,顿时把他吓得脸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