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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罗素-哲学问题-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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物有关,那么在它自己的性质之中便必然包括着对于自身之外那些事物的某些关系。因
此,自身之外的那些事物如果不存在的话,这件事物也便不可能成其所以为它自己。比
如说,一个人的性质,是由于他的记忆、他的其余知识和他所具有的那种爱憎感情等等
构成的;因此,假如没有他知道的、或者喜爱的、或者憎恨的客体,他便不可能成其为
他自己了。他基本上显然是一个片断的部分,把他作为实在的整体,他就会是自相矛盾
的了。
    然而,整个这种观点的关键,在于对一件事物的“性质”这个概念上,性质的概念
似乎指“关于这件事物的一切真理”。当然,这情况是指把一桩事物和另一桩事物联系
起来的真理,倘使这另一桩事物并不持续存在,这个真理便也不能持续存在。但是,一
桩事物的真理并不是这桩事物本身的一个部分,尽管根据上述的习惯说法,它必然会是
这桩事物的“性质”的一部分。如果一桩事物的“性质”,我们是指的关于这件事物的
全部真理,那么显然可见,除非我们知道宇宙中一切事物对于一切别的事物的关系,不
然我们便不会知道一件事物的“性质”。但是,倘使我们是以这种意义在使用“性质”
这个词的,那么我们便必须抱有这种见解:在不知道一件事物的“性质”的时候,无论
如何,在木完全知道它的性质时候,这件事物还是可以为我们所知道的。当“性质”一
词用在这种意义上的时候,对事物的知识和对真理的知识便会发生混淆。我们可以凭着
认识而对一件事物具有知识,哪怕有关它的命题,我们所知道的寥寥无几,——理论上,
我们并不需要知道有关它的任何命题。因此,所谓认识一件事物,其中并不包括对于这
件事物的性质的知识(在上述的意义上)。虽然认识一件事物涉及到我们对于一件事物
所认知的任何一个有关它的命题,但是并不涉及到有关它的“性质”的知识(在上述的
意义上)因此,(1)认识一件事物,在逻辑上并不包括有关它的各种关系的知识,(2)
有关一件事物的某些关系的知识之中并不包括有关它的全部关系的知识,也不包括有关
它的性质的知识(在上述的意义上)。比如说,无须牙科医生(他不直接感觉我的牙痛)
告诉我牙痛的原因,因此也无须根据上述的“性质”意义来认知它的性质,我就可以知
道我牙痛,而且这种知识是充分完备的认识的知识;所以一件事物具有各种关系的这个
事实,并不证明它那些关系在逻辑上是必要的。那就是说,单从事物就是这个样子,单
从这一事实出发,我们演绎不出它应该具有它在事实上所具有的那些各种不同的关系来。
这似乎是可以理解的,因为我们已经知道了这一点。
    因之,我们无法证明,宇宙作为一个整体来说,像黑格尔所相信的那样,是自成一
个单一的谐和体系的。而倘使我们不能证明这一点,我们便也不能证明空间、时间、物
质和恶的非实在性,因为这是黑格尔根据这些事物的片断的性质和关系的性质演绎出来
的。因此,我们就只好零碎地考察世界,也就无法认知和我们的经验通然不同的宇宙各
个部分的性质了。这种结果,尽管使那些因哲学家们所提出的体系而满怀希望的人们大
失所望,但是它却和我们当代归纳法的和科学的气质相和谐,而且又被人类知识的全部
研究所证实,这在前几章中已经陈述过了。
    形而上学者的一个最雄心勃勃的企图,就是想要证明实际世界中这样那样的外表特
点都是自相矛盾的,因此便不可能是实在的。然而,近代思想的整个趋势却越来越趋向
于指出这些假设的矛盾都是虚假的,并指出从我们对于事物必定是如何如何这类的考虑
而能先验地证明的东西是很少的。关于这一点,空间和时间可以提供一个很好的例子。
空间和时间,在广袤上似乎都是无限的,可以无限地加以分割。倘使我们沿着一条直线
不论往哪个方向走,都难于使人相信最终我们会走到最后的一个点,——过了这个点便
什么东西也没有,连空无一物的空间也没有了。同样,倘使我们想象在时间中向前或向
后旅行,也难于使人相信可以达到一个太初或者一个末日,——再过去就什么都没有了,
连空无一事的时间也没有。所以,空间和时间的范围似乎是无限的。
    再者,倘使我们在一条线段上取两个点,不论这两点间的距离如何小,显然它们之
间还存在着一些别的点;每一距离都可以分成两半,这两半又都可以再分成两半,这样
便可以无限地二分下去。就时间而论,也是类似的。在两个瞬间之间,不论经历的时间
如何短促,显然似乎在它们之间还存在着一些别的瞬间。这样,空间和时间便似乎都是
可以无限分割的。但是,哲学家们所已经提出来的论证却是和这些显而易见的事实——
即空间和时间的无限广素和无限的可分割性——相反,他们想要指明事物的集聚不可能
是无限的,因此,空间中的点的数目,或者时间中的瞬间的数目,便必然是有限的。这
样,在空间时间的表面性质和假设中的无限集聚的不可能性,这两者之间便出现了一个
矛盾。
    康德是首先强调这一矛盾的人,他演绎出时间和空间的不可能性,他说空间和时间
都只是主观的。从他以后,许多哲学家们便相信空间和时间纯粹是现象,不相信它们真
就是世界的性质。但是因为现在有了数学家的辛勤研究,其中以乔治·康托尔为最,已
经表明无限集聚的不可能性是错误的。它们并不是在事实上自相矛盾,而仅仅是某些比
较固执的心理偏见的矛盾。因此,把空间和时间认为是不实在的那些理由,已经变得无
效;形而上学思想结构的主要泉源之一也已经枯竭了。
    然而,数学家们并不满足于指出空间可能就是一般所设想的那样;他们又指出:就
逻辑范围所能指明的而论,有许多别种形式的空间也同样是可能的。欧几里得的某些定
理,就常识看来是不可少的,过去也被哲学家认为是不可少的;但是现在知道它们之所
以表现为不可少只是由于我们熟悉实际的空间的缘故,而并不是出自任何先验的逻辑基
础。数学家们想象了种种世界,都是欧几里得的公理不可能在其中生效的,从而利用逻
辑摆脱了一些常识上的偏见,并指出可能有些空间或多或少和我们所居住的这个空间不
同。其中有些空间和欧几里得空间的区别是很小的(后者只涉及我们能测量的距离),
以致于不能凭观察发现我们的实际空间是严格地属于欧几里得空间,还是属于这些其他
类别空间中的一种。这样,情况便完全倒转过来了。过去,似乎经验只把一种空间留给
了逻辑,而逻辑却指明这一种空间是不可能的。现在,逻辑尽量脱离经验而提出了许多
种空间,而经验只能在其中作出部分的决定。因此,当我们对于“是什么”的知识比过
去以为会有的,显得少了的时候,我们对于“可能是什么”的知识,便会大大增加。我
们发现,现在我们不是被关在连角落和缝隙全都可以探查到的狭隘的四壁里,而是在一
个充满着种种可能性的广阔世界之中,在这里有许多事物还是人们所不知道的,因为要
知道的事物是太多了。
    在空间和时间中所发生的情况,在别的方面也已相当程度地出现了。想用先验的原
则来给宇宙加以规范的企图已经破产。逻辑已不像过去那样是各种可能性的阻碍,而成
为了人们想象力的伟大解放者:它提供无数的方法,都不是不假思索的常识所能够理解
的;它并且把抉择的重任留给了经验,在有抉择可能的时候,让经验来在逻辑所提出的
那许多世界之中为我们做出抉择。这样,关于一切存在的知识,就只限于我们从经验所
能够知道的东西,——而不是限于我们所能实际经验到的东西了;因为我们已经明了,
有许多描述的知识是论及我们并没有直接经验的事物的。但是,就一切描述的知识而论,
我们需要有共相间的一定关系来使我们能从这样或那样的材料推论出我们的材料所表示
的某种客体。因此,就物理客体而言,比如说,感觉材料乃是物理客体的表征这个原则,
它本身就是共相的一个关系;而且只有借助于这个原则,经验才能使我们获得有关物理
客体的知识。这也同样适用于因果律,或者降而适用于普遍性较差的原则(如引力定律)。
    像引力定律的原则就是凭借经验和某种完全先验的原则(例如归纳法原则)的结合
而得到了证实,或者是表现出很大的或然性的。因此,我们的直观知识(它是我们所有
其他真理知识的根源)就有两种:一种是纯粹的经验知识,它告诉我们有关我们所认识
的特殊事物的存在和它们的一些性质,另一种是纯粹的先验知识,它告诉我们关于共相
之间的关系,使我们得以根据经验知识中所提供的特殊事实作出推论。我们的派生的知
识永远依赖于某种纯粹的先验知识,通常也依赖于某种纯粹的经验知识。
    倘使我们上述的一切是真确的,那么哲学的知识和科学的知识便基本上没有区别;
没有一种知识之源是只供哲学吸取而不供科学吸取的,哲学所获得的结果也不会和科学
所获得的结果有根本的差异。哲学的根本特点便是批判,正是这种特点使得它成为一种
和科学木同的学问。哲学对于科学上和日常生活上所使用的那些原则都要加以批判地研
究,而且要从这些原则中找出它们的不一致来;只有在找不到摈斥它们的理由的时候,
才把它们作为批判研究的结果接受下来。许多哲学家都这样相信:倘使科学所根据的那
些原则摆脱了一切毫木相关的东西的纠缠之后,而能提供给我们有关宇宙整体的知识,
那么这种知识便和科学知识同样地可以要求我们信仰;但是我们的探讨还没有揭示出任
何这种知识来,因此关于大胆的形而上学者的特殊学说,主要地便只能有否定的结果了。
但是关于普通可以作为知识加以接受的东西,我们的结果主要地是肯定的;我们很少找
到可以摈弃这种知识的理由,作为是批判的结果,而且我们认为也没有什么理由可以认
为,人并不能掌握他通常所信以为具有的那种知识。
    然而,当我们说哲学是一种批判的知识的时候,必须加上一定的界限。倘使我们采
取完全怀疑者的态度,把自身完全置于一切知识之外,而又从这个立场来要求必须回到
知识的范围之内;那么我们便是在要求不可能的事,而我们的怀疑主义也就永远不会被
人所驳倒了。因为一切的批驳言论都是从争论者所共同具有的知识出发的;没有一种论
证应该从空洞的怀疑出发。因此,倘使要达到任何结果,哲学所运用的批判的知识,便
必然不属于破坏性的一类。对这种绝对的怀疑主义,并没有逻辑的论证可以提出反驳。
但是,这种怀疑主义是不合理的,这一点却不难明了。笛卡儿的“方法论的怀疑”是近
代哲学的开端,并不属于这一类;它是那种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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