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财神文集-第6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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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止先不说,就光那一大推行李就把我累够呛,到家的第一晚,她眨
着大眼睛问我:“这次我不走了好不好?”,我皱着眉,满屋子乱转
作考虑问题状,心里盘算着我爸妈对她的到来究竟是什么看法。接下
去的一个月,她忙着安顿公司的事,我也正经历着史无前例的经济危
机,等到她把事情都缕顺了,我的公司也破产了。
于是我又搬到她的公寓去了,那是个高层公寓,在机场路旁边,
我们住二十七层,能看到三环上的车来车往,而且有一个十六平米的
大厨房,住过去的第一个周末,我们端着咖啡看夕阳,闻着厨房里飘
出的阵阵奶香,互相说着鼓励对方健康成长的话。那一刻,我盼望着
时间就这么停滞不前了,那天,我告诉她:你对我很重要。
我开始四处寻找商机,有个做期货的朋友在北京电视台有时段,
另一个朋友是个化妆品公司的,于是我牵了线,上家下家一碰,赚了
几万块钱,那是我第一次做广告,于是信心百倍地开始张罗着开广告
公司的事。两个多月后,我有了一个自己的广告公司。公司成立的第
一天,我把她拽过去,跟大家说:“这是你们的老板娘,以后多聊”,
她回家后很奇怪地问我为什么要这么向大家介绍她,我跟她说:“这
是我们国家的规矩,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你就认命吧”,她很严肃
地摇头:“我们还没有结婚,我们彼此都有自由的,对吗?”。我那
几天心情非常好,就没往心里去,顺着她的意思说了几句,然后亲自
下厨炒了一个鸡蛋。到后来,广告公司的工作非常繁重,我几乎夜夜
晚归,每次到家的时候她都已经睡了,不忍心吵醒她,我经常是睡在
客厅的。
想到这里,她醒了,睡眼朦胧地问我到家没有,我轻轻拍着她,
“睡吧,再睡一会儿,到了家我叫你起来”,她摇着头,挣扎着爬起
来,问我:“昨天晚上我的回答没让你生气吗?”,我楞了,她继续
说:“你觉得现在我们结婚的话,感情会持续很久吗?我们现在都是
在创业的阶段,如果考虑太多这些旁枝末节的问题的话,会不会影响
工作的?”,见我皱着眉沉默的样子,她把手放在我的眉心,“宁,
知道吗,这次我来了就不想回去的,我们之间还有太多时间和太多事
情要处理,我真的不想你在现在这种处境里面决定那么重要的事,等
你能够腾出很多精力来和我共同面对好多事的时候再说好吗?”。我
没说话,楞楞地看着她。心里第一次觉得她很陌生。
到家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她洗好澡就去睡了,我一个人坐在客
厅里发呆,脑子里一团乱麻,怎么也想不清楚这件事的来龙去脉,我
想问她“两个人在一起不好吗?”,可我知道她会用其它很轻松的话
题把这个问题一笔带过。那时候,我们的客厅里放着一台手提电脑,
可以上网的,我以前只是用它来收发email ,那天晚上是第一次想要
进聊天室说话,我想我这个问题也许能从其他人中找到个明确的答案
吧。打开电脑,进了sohoo ,查了一下,大概有20几个在线聊天,选
了其中一个名字顺眼的,叫“安其的玫瑰园”,鼠标点击,就这样开
始了我的聊天生涯,记的很清楚,那天是1998年3 月3 日。
我也不记得第一个网名是什么了,说的第一句话倒是还记得的,
“我在吗?”,“你不在,西西”,那是晴,她就这样出现在我的苍
白和忙碌的生命里了。
我问:“如果我是一个寂寞无助,极其想找到一个柔若无骨、避
重就轻的肩膀可以倚靠的男同志,那么有谁,有哪一位善良美丽及温
柔得体的女士能担当此重任?”,晴说:“宁,你来巧了,这话要是
再早两分钟说,花农还没走的时候,你肯定挨踢”,我不知道她说的
什么意思,继续:“那就是说,你们这儿不是受伤心灵诊治所?合着
我一天一天在现实中受尽苦楚,攒了俩月工资难得泡回网吧,你们连
诉苦的机会都不给我?”,晴说:“你哪儿来这么大阶级仇恨啊,你
老板不按月给你发钱?还是你媳妇定期收缴你的存款?”,我有点浑
身不自在,开始抱怨:“那不算什么问题,告诉你说我吃的苦大了,
公司习惯性倒闭不说,连我们居委会大妈都天天上门催水电费,晚交
一天脸就长得今年一滴相思泪、明年才流到腮边那种,我们不就是穷
么,我们穷也得穷出志气来,我们没钱可是我们有精神生活,我们……”
正说到慷慨激昂处,晴打断我:“别你们你们的,就跟我们这儿
大家都趁钱似的,没钱咱出去赚啊,咱别见天儿跟家呆着抱怨,政府
怎么教育你们这帮人的?”,说着说着,旁边有几个人开始帮腔了,
我一看形式不对,转身我就换大字:“啊,怎么着啊,我说什么了我,
我不就今儿被女朋友甩了么,就抱怨两句,你们跟这儿瞎批判什么呀,
有没有点儿同情心啊你们”,说到这儿,晴估计着心里有点谱儿了:
“喔,合着你也是失了恋想上来找点安慰的吧,那正找对地方了,我
们这儿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天天就收容你们这帮恋爱未遂的落后分子,
有什么苦大仇深阶级仇恨只管跟大姐说”,当时心里那叫一感动,赶
紧老老实实地把现有情况夸张二十倍汇报了一下,于是她开始沉吟:
“恩,我看你这问题有点复杂,我们这儿一般不处理国际恋爱问题,
碰上这事儿你得找服务器在境外的聊天室”,“哟,别啊,大姐,我
千辛万苦来安其我容易嘛,难得碰上您肯听我说这么多话,我这儿心
正吊一半儿,您可别就这么放弃一个即将沉沦堕落下去的大好青年啊”,
晴觉得我这话非常有道理,又接茬劝了我几句,怎么听怎么不是回事
儿,说来说去都是“你对她好点,她对你好点,你们互相对互相好点”
什么的,我也没往心里去,这时候天也快亮了,下网前,我问她
要妹儿地址:“晴,告诉我怎样才能在人海茫茫中寻觅你的芳踪”,
那边回答“天涯何处不相逢,能再次见面是种缘分,不必强求”,我
不死心,继续套磁:“我打开网络这扇窗,看见长夜里凄凉,问你是
否会舍得我心伤?”,“别啊,宁,咱现在才到‘初初见你,人群中
独自美丽’那份儿上,不至于说‘想我就乱乱乱头绪,不想又伤伤伤
自己啊’,没事儿,你先跟家呆两天,等哪天攒够钱了你再上来,第
二次见面时,我把妹儿地址送给你做礼物吧”,话音未落,她就义无
反顾扬长而去,我也就讪讪地关了机,爬上床睡觉,这一觉,睡到第
二天晚上六点多才起。起床后,闻见厨房里饭菜飘香,我迫不及待冲
将进去,“啥好吃的?我先尝”,Catherine 自己看着法国菜谱烧了
点鹅肝,正拌沙拉呢,洗漱完毕后我进去帮忙,她问我:“昨天晚上
你怎么了?为什么不睡觉,今天班也没上,这是你的新公司,如果你
自己不努力的话,所有的人会跟着你不努力,那么你就不会有什么前
途”,我有点不悦:“我已经忙碌了整整一个月了,难得休息两天也
不行吗?再说,最近公司的事的确比较少啊,”她没看我,自顾自地
用一把大木勺在碗里搅拌着,“宁,我真的不希望你这个公司再倒闭
了,人可以经历一次失败,两次失败,可是到第三次失败的时候,任
何人都会对自己失去信心的。”我用手抓了一片菜叶子放在嘴里嚼着:
“不会的,放心吧,你就别管我啦,我早就是大人了“,说到这儿的
时候,她抬起头,用很奇怪的眼神看着我,问:”那为什么我就不觉
得你已经长大了呢?每一天见到你的时候都觉得你越来越幼稚,是我
的错觉还是你真的做的不好呢?”,当时,不知道从哪里爆发出来的
情绪,我大喊:“是你的错觉!为什么你老是对我要求这么高?为什
么每一次你都不说我做的好,为什么?”我冲出门去了,她没拉我回
来。
北京三月好冷,衣服穿得很少,我一个人在路灯下面晃来晃去,
后来实在冻得不行了,想回家,可是一走到家门口就还是没勇气去敲
门,于是,我去了公司。路上我买了两瓶啤酒,一口气喝完,心里稍
微好受了一点。那是夜里十点多了,我坐在椅子上发呆,睡不着,又
想不到找什么事来做,就楞楞地打开电脑连上线,进了安其。晴在,
我又向她问好。
“哟喝,看看这是谁来啦”,晴热情地招呼着我。喝完啤酒,头
有点晕,我就迷迷糊糊敲上几行字:“别理我,今儿哥们儿倍儿烦,
失意着呢,对了,告诉我怎么打大字,我得跟鲁迅一样,我要呐喊”,
晴呵呵地乐着:“怎么回事啊你,怎么天天除了烦就不会说点别的了?
别说呐喊,就冲你现在这状态,连呻吟都不能让你继续。”我去卫生
间洗了一把脸,清醒了一点,回到电脑前,以极快的速度问道:“你
多大了?你敢离家出走么?”晴没搭理我,她好象和另外一个人聊的
挺欢,是关于如何正确腌制朝鲜泡菜的问题,感觉得出来,她学习得
非常认真,我没好意思打扰她,就又开始自言自语,我念了句诗:黑
夜给我黑的眼睛,我却用它寻找光明。晴有点好奇:“宁,你也喜欢
顾城?”,“对!”,我终于学会了打大字,“我就喜欢看报纸上他
在激流岛奋勇杀妻那段儿,那叫一慷慨激昂,连我们看着都觉得过足
了瘾。”晴急了,“真没看出来,你这人怎么这样啊,你媳妇把你欺
负惨了吧?怎么连杀人的心都有啊,赶紧把你地址给我,我得提前报
案。”我说:“算了吧,莲的心事谁人知,你们就知道莲花亭亭玉立,
在水一方,有谁知道他泥潭深陷,欲罢不能的苦楚啊。”“得了得了,
宁,今儿啊你也别再跟我诉苦了,说过一遍就得,昨儿我也尽全力劝
过您了,你还是自己慢慢把这事从头到尾想想清楚吧。”我一看苦肉
计好象不灵了,赶紧换个法儿继续:“晴,其实我也不算是太难受,
就是想找个志同道合的人推心置腹地说说话,买卖不成人情在,咱换
一话题重新聊起。”晴问我:“你有什么特殊爱好,比如写作、听音
乐、旅游什么的吗?”,看到这个我来精神了:“有,当然有,我喜
欢一切浪漫自然的事物,我觉得最浪漫的事就是和你一起慢慢变老,
并且坐在竹制的摇椅上慢慢聊。”她自岿然不动,答道:“我终于发
现了你一个毛病,溜杆儿爬,给点好脸就找不着北,我说的对么?”
对她这个问题,我成竹于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