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三七年的爱情-第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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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想了很久,已经在梦中演习了无数遍,他小心翼翼地将小月的裤子脱去一只裤角管,然后解开自己的裤子,同样小心翼翼地褪到膝盖那里。他发现自己在这个关键的时候,完全力不从心,完全身不由己。他发现自己此时此刻并不是真心想干这件事。一时间似乎非常的安静,突然,瞎眼老太太又在楼下试探着喊起来,和尚更加心慌意乱,他想控制住自己,一走神,脏东西便不可阻挡地流了出来,都喷在了地板上,和尚慌忙用手去捞,捞了一点在手指尖上,亡羊补牢地往小月的下身抹。这时候,他突然发现小月的脑袋上已经流了不少血。血正沿着地板往前面淌,像一条红颜色的蛇一样往前游着,而且从地板缝里在往下滴。血滴在楼下的瞎眼老太太的脸上,老太太用手一抹放在鼻子下面闻着,十分恐惧地喊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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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问渔对和尚的故事半信半疑。和尚结结巴巴地说完了自己的故事,已经是半夜了。丁问渔感到有些汗毛直竖,和尚不动声色的说着,仿佛这事和他没什么关系似的。一开始的那种紧张已经消失殆尽,他慢腾腾地说着,害怕丁问渔不相信某些细节,说到这些细节时,都仔细叙述几遍,他详细地描绘自己使用过的那把羊角锤,这把锤子是他修车的工具,他向丁问渔比划着锤子的大小以及重量,然后再一次描述当锤子砸在小月后脑勺上引起的反应。他叹着气说自己并不想弄死小月,只是想给她一个教训。事情弄到这一步他事先绝对没有想到,他告诉丁问渔,自己真的非常喜欢小月这丫头。
〃你这种喜欢也太过头了。〃丁问渔小声地说着。
〃有什么过头的?〃和尚不同意丁问渔的观点,〃再说,她本来就应该是我的媳妇。〃
丁问渔找不到更好的话来反驳和尚。他只能告诉和尚,他犯的罪是罪大恶极,不可饶恕,告诉他这是杀人奸尸,比仅仅杀人还要严重。和尚立刻对自己的罪行坚决否认,他很天真地对丁问渔说,自己并没有真的干成。〃丁先生你说过,死和没死不一样,这干成了和没干成, 当然也应该不一样。〃和尚拒绝接受让他去投案自首的建议,他苦着脸说:〃丁先生不是让我去送死吗?〃祸已经闯下了,和尚不知道下一步应该怎么样,他希望丁问渔在投案自首之外,能给他指出另一条路。丁问渔是个有学问的人,他应该能指出一条路来。
夜深人静,丁问渔惦记着给雨媛没写完的信,第二天上午还有课,他不想与和尚就他的出路问题继续纠缠下去。杀人就应该偿命,丁问渔觉得和尚既然有胆子敢杀人,就应该面对偿命的现实。和尚也看出了他的不耐烦,自言自语地说后悔没去当兵:〃都说马上就要和小日本打仗了,早知如此,还不如到战场上去和小日本拼个你死我活。〃丁问渔懒得接他的话,坐在台灯下,继续完成给雨媛的信,写了几个字,他回过头来,对和尚说,他可以先在沙发上休息一会,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和尚知道他是不想再听自己唠叨,于是便靠在沙发上发呆。丁问渔自顾自写信,一边写信,一边忍不住打哈欠。写完信,和尚还坐在那发呆,丁问渔悄悄地回卧房睡觉。
第二天一早,丁问渔去学校上课,在校门口将信寄了。上课时,他忽然想到了留在自己公寓里的和尚,想到他做过的事。一走神,课也讲不精彩,有一段时间,他突然不往下讲了,害得坐在下面的学生一个个都睁大眼睛瞪着他。他想向学生提出这么一个荒唐的问题,就是一个人会不会为爱情而杀人。话到嘴边的时候,突然又收住了。这似乎不应该是一个在课堂上讨论的问题,而且和尚那样做,根本不能算是为了爱情杀人。为了爱情怎么会杀人呢?和尚的杀人不是因为爱,而是因为不爱,爱和谋杀根本不应该沾上边,丁问渔脑子里乱成一团,于是自作主张地宣布提前下课休息。
在教师休息室,丁问渔奋笔疾书,他觉得应该很好地和雨媛讨论一下和尚的所作所为。
这问题只能和雨媛才能讨论,只能和雨媛讨论才有意义。给雨媛写信的时候,丁问渔从来也不曾感到无话可说,恰恰相反,只要是在给雨媛写信,丁问渔便会感到思如泉涌滔滔不绝。
无论何时何地,无论大事小事,都能勾引起他对雨媛的思恋之情。无论遇到什么新鲜事,他首先想到的就是告诉雨媛。他想象着雨媛可能会有的反应,想象着她赞成或者反对,想象着她笑了或者稍稍有些生气的样子。写着写着,丁问渔想到了尸骨未寒的小月,他告诉雨媛,自己曾见过这个女孩,说她是个美丽漂亮讨人喜欢的小姑娘。一想到这些,丁问渔就觉得和尚的罪行不可饶恕。
丁问渔给雨媛的信还没写完,又去继续上课。自从他开始给雨媛写信,这是经常的事情。
写信已经是他生活中的一部分,虽然雨媛根本就不给他回信,但是陷于单相思之中的丁问渔,并不觉得自己的信是石沉大海。写信属于谈情说爱的一种最古老又最有趣的方式,丁问渔已经习惯于信写到一半,又转身去做别的事情,因为这会给他一种持续置身于爱的气氛中的感觉。继续上课的丁问渔开始大谈北欧的童话,他引经据典,把学生蒙得一愣一愣。大部分时间里,他都用英文在上课,听课的全是高年级的外语系学生,有时候,为了准确地表达北欧童话中的原汁原味,他不得不大段大段地引用瑞典文。
放学的路上,丁问渔没有直接回家,他去了邮局,伏在邮筒上把没写完的信写完,然后塞进邮筒。信刚丢进去,丁问渔便觉得自己还有话要说。处于恋爱中的感觉真是妙不可言,因为有了爱,丁问渔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充实,雨媛究竟爱不爱自己已经不是非常重要,丁问渔觉得自己能这样实实在在地爱一个人,这本身就是一种极度的幸福。丁问渔有生以来,第一次感觉到爱竟然如此实在,爱竟然如此具体,爱无处不在无所不有,空气中仿佛都飘着爱的气息,只要一伸手,就能触摸到爱。
丁问渔回到自己公寓的时候,和尚已不辞而别。房间里有很明显的翻过的痕迹,丁问渔没有想到和尚会窃了自己的钱物潜逃,他一时想不明白怎么一回事,打开放钱的抽屉,发现放在一个小纸盒子里的钱全部不翼而飞。他询问女佣人,女佣人说没看见家里来过人。她说自己收拾房间的时候,房间里根本没有人。丁问渔苦笑起来,他想和尚一定是在女佣人收拾房间之前,就偷了钱跑了,转念一想又不对,东西显然是在房间收拾过以后才被偷走的,因为女佣人收拾房间的时候,并没有发现房间被翻乱。丁问渔想到了去警局报案,但是立刻打消了主意,这事很复杂,警局明摆着会怪他不应该收留一个杀人犯,因此只能咎由自取。
吃晚饭的时候,丁问渔看到了有关和尚杀人奸尸案的第一篇报道。报道很简略,就几句话,大标题很耸人听闻,说凶手已在逃,警局正在全力以赴缉拿归案。从这篇报道开始,连续很多天,在南京各报纸上,和尚杀人奸尸一案被连续报道,连篇累牍的小道消息和花边新闻跃然纸上,结果这案件成了一九三七年春天南京老百姓最热门的话题。记者通过各种途径打听消息,报道上常常出现〃经不愿意透露姓名的人士称〃的字样,话越说越离奇,故事越说越玄。三天以后,警局在码头捉到了和尚,和尚先是不肯供认自己身上的钱是从什么地方来的,经过连续审问,和尚交待这钱是偷丁问渔的。
丁问渔因此也被牵扯到报纸上去。警局的探员拜访了丁问渔,要他叙述有关和尚的问题。
丁问渔被质问为什么要收留一个杀人犯,而且失了窃也不报案。在警探的质问下,丁问渔有些狼狈,他不愿意和警探配合,因为他觉得如此仿佛是在出卖和尚。丁问渔不喜欢那个向自己频频发问的警探,这是一个太自以为是的家伙,好像什么事都在他的掌握之中似的,他总是说话只说半句,而且故意给被询问的人设下陷阱。他在和尚究竟是偷了丁问渔的钱,还是丁问渔主动给和尚钱上绕着圈子。丁问渔果然大上其当,他傻乎乎地承认钱是他给和尚的,因为他觉得这样或许能减少一些和尚的罪名。当丁问渔意识到自己陷入陷阱的时候已经为时过晚,那位老谋深算的警探立刻抓住不放,要丁问渔解释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的动机。警探的用意突然变得很明显,他在暗示丁问渔有可能是这场谋杀案的同谋。
无话可说的丁问渔大发雷霆,挥舞着拳头请道貌岸然的警探立刻滚蛋。他宣布警探为不受欢迎的人,愤怒地拉开房门,说如果警探在一分钟内不告辞的话,那么他只好自己暂时先离开一下。丁问渔的无礼让这位自以为是的警探十分尴尬,他一肚子窝火,但是却奈何不了丁问渔。他试图以妨害公务吓唬丁问渔,暴怒的丁问渔懒得和他继续说话,摔了门就要出去。
作为大学的名教授,作为一个性情中人,警探的恐吓效果只能适得其反,丁问渔怒斥警方人员的消息不胫而走,于是在第二天的报纸上,绘声绘色地报道了这条花边新闻。不知道记者通过什么途径得到这条消息,耐人寻味的是,报道中居然加了这么一句丁问渔想说其实并没有说过的话:
〃就是让一个白痴来当侦探,也比这个神气十足的家伙强。〃
在以后的一个多月里,丁问渔接受了无数次的调查,甚至不得不被传讯到了法庭上作证。
和尚杀人奸尸案引起了前所未有的轰动,报纸上刊登了和尚的照片,刊登了穿着学生装的小月的照片,以及俏女人张氏的照片。记者从法庭上录下了和尚的口供,有关一些通奸杀人以及奸尸的具体细节,在报纸上被反复引用。丁问渔的名字也一次次出现在报纸上,他由和尚载着去寻花问柳的丑闻也被抖了出来。虽然在披露时,只引用了丁问渔的姓,隐去了他的名字,但是任何熟悉丁问渔的人,都明白那位〃姓丁的名教授〃是指谁。
由于想到雨媛看到这条报道可能会引起的不快,丁问渔在给她的信中,坦然地承认自己过去的错误。他深有感慨地说,所以觉得过去会是错误,完全是因为现在有了爱情的缘故。
是爱让丁问渔开始反思自己过去曾经有过的荒唐行为,世界上很多错误都是因为没有爱情造成的,爱会使人净化,使人变得更单纯。爱会使人忘乎所以,无所顾忌。在没认识雨媛之前,丁问渔只是一个可怜的没有爱情的孤儿,他在看不见绿洲的沙漠里迷失方向,他不知道自己从哪里来,更不知道自己要到哪里去。没有爱的孤儿永远走投无路,没有爱的猎艳永远抚不平心头的寂寞,爱是人类的起点,也是人类的归宿。
和尚的案子突然变得错综复杂,对他恨得咬牙切齿的张氏,在法庭上出人意外的改变了态度。她开始很冷静地反省,认识到这场悲剧中,自己拥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她意识到自己实际上是一个间接的凶手,既然女儿小月已经不复存在,她不想再失去自己的干儿子。只要和尚立下毒誓,答应替她养老送终,她便恳求法庭不处以和尚死刑。她的请求在法庭上引起哗然,人们好不容易积累起来的对她的一些同情立刻荡然无存。第二天的报纸上,记者用显著的大标题登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