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与玩芳草-第6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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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题是,天天盯着她服用补药,她的症状却丝毫不曾好转些许,脸色愈见苍白,几乎如玉般透明,整个人淡淡的好似哪一日便会化作无形。甚至白日里看着她,都可以分明感觉出她是努力打起精神维持清醒;夜里在一起的时候,她生涩却竭力地投入、配合……但时常气力不支又昏睡过去。
龙霆看在眼里,急在心里。模模糊糊,总觉得仿佛以前也曾经历过她如斯孱弱,而他束手无策的境地,心坎里亦因此隐隐的一阵阵生疼。有什么混合着她苍白清丽的容颜,从眼前一晃而过,但他来不及抓住,只在过后不知不觉地禁按住衣内贴身所藏的旧香囊。
幸好班师回程之途尚算顺利,离边关越来越近,龙霆心内只盼早日回到京师,王府里人参、灵芝、雪莲之类的东西不少,定要让御医好好看看她、再开方替她补身。
“王爷,”又是许厚为荀萧菀请脉后向他禀报的时候,“萧灵主仍是气虚神浮之状,下官不才,今日与同僚商议后,能否……能否……”
“能否什么?为何吞吞吐吐的?”龙霆蹙眉催促。
“……下官斗胆,能否请王爷暂且节制房事,以俟萧灵主休养!”许厚说得山羊胡子一抖一抖,不敢抬头。
九王爷和萧灵主自狼山归来后,皆不避讳地同起同眠,今时民风开通、军中更是爽迈不羁,对同历生死的他们众人都乐观其成。若非萧灵主的身虚体弱日胜一日且找不出个缘由来,他许厚绝无这么老脸来开这个口。但不说也得说呀,九王爷血气方刚,萧灵主亦是芳华正好,眼下先忍上一忍,待身体都养好了,以后浓情蜜意日子还长着那。
沉默片刻,龙霆最后应说:“……本王知道了。”
那一晚,小菀在自己帐中等了许久,而后迷迷糊糊地辗转反侧,终究是睡不下,迷蒙着睁眼。
——他今夜不来了么?心头有些空落落的。
边关的夜很冷,帐外偶尔风声呼啸,越觉一股凄清。荀萧菀以被裹紧自己,却生不出多少暖意。今夜她好像越发畏寒了。暗中微微撇了撇嘴角,畏寒也非一朝一夕,本也没什么。但他说的,要他们以后同衾共眠,她既应许了他,便不可食言。他一日不来,于他而言还有来日方长,可她,照这些日子越来越“嗜睡”的情态,恐怕越是来日无多了。
想到此,小菀顾不得冷寒,披衣而起。
封磊和多名巡夜士卒直直看着萧灵主踏过月光而来,朦胧间雪衣乌发、步履轻缓又飘忽,顷刻仿佛是青娥素女落下,令他们须臾发愣。直到她行至他们面前,封磊才赶紧领头侧身,余者回神后都忙忙给萧灵主让路。
后面便是九王爷的大帐,按理他们该通报一声。只是,来者是萧灵主,而且是现下这等深夜时分,这些日子的晚上都是九王爷去找她,偶尔她来找九王爷一次,这还是,无需通报了吧……不过,萧灵主敢这么晚当众前来,身为一个姑娘家,确也够大胆的了。这我行我素的劲头跟他们九王爷真个有得一拼!
荀萧菀轻轻掀帘而入时,龙霆便自桌案中抬首,狭长的眼眸瞬间闪过惊喜、不信、激切、无措、隐忍、无奈……多种情绪。他就这般默默地抬头凝视她,看她灯光下略显单薄清冷的模样,却别有一番风姿绰约——或是她无论何等面貌在他眼里都是那般与众不同,都可以完美嵌入他心上始终存在的隐约人影里。
迎接他沉默、复杂的注视,小菀倚立在帐门边静止未动。她一手揪着披衣襟口,另一手仍捻着帐帘一角。
“我打扰你了?”她问得宁静,相比深夜里的暧昧也委实显得清冷。
龙霆的复杂长眸中似更有一缕犹豫闪过,几个呼吸的静默忽然变得那么长。
也许他觉得她不该来,正思虑如何拒绝她……小菀捻着帐帘边角的手越发绞紧了些。如此深夜,她一名女子这般随兴而来,确实足够于礼不合。他虽素常胆大妄为、不拘小节,可毕竟总是宫中长大的王爷。何况眼下他兴许真有公事、兴许真的打扰了他,也许……他会要她走?
许多念头正自纷乱着,忽而看见他懒懒往后一靠,对她张开双手。
突然间,她所有的纷乱都如冰融雪化,什么也来不及再想便已飞身投入他怀中。对他,也许她从今往后都无需纷乱多虑的了。
不同于看上去的意态慵懒,龙霆拥抱住她的手臂坚实强力,将她如蝴蝶般扑来的柔软身子牢牢锁住紧扣。
帐内的灯烛倏忽被甩灭。他抱着她旋身上榻。
一会儿,悉索的摩挲声音渐息,暗中听闻他责备担心道:“你怎么这样冰?也不多穿点,边关夜冷不晓得吗!”
“晓得呀,所以来找你。”与他的急切责备相反,她答得轻软。
而这回答令他颇满意,半带宠溺半命令道:“那以后都不要离开我。”
她未答,只更往他暖烫的身体偎去。
又过了一会儿,龙霆不得已按住胸口有意无意磨蹭着的小手,道:“小菀,别乱动!”
“……今晚你不想?”她停下,问得有点无辜。
不想?哼,想死了也只能忍!不然,方才初见她进帐他何需犹豫?
“大夫说你太弱,必须好好休养!”若之后小菀身子仍无起色,他必不饶那些个庸医!
“……”她是因为怨灵咒缠身,与休养不休养全没关系。感觉到他身体某处的火热与坚硬,她轻声细语,把玩着他鬓边的发丝,悠柔道,“大夫?他不懂,乱说的。你……可以不必忍……”
话未完,便被他咬牙切齿打断:“别讲话,乖乖睡觉!”
——好吧,乖乖睡觉便乖乖睡觉。大不了,她自己去和大夫说便是。他们同床共枕,她委实不想看他总忍得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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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嘎嘎……抓紧时间来更鸟……
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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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乖乖睡觉便乖乖睡觉。大不了,她自己去和大夫说便是。他们同床共枕,她委实不想看他总忍得辛苦。
……
隔日,荀萧菀传唤军中大夫,想与之讨论一下自己的身体状况,免得委屈了九王爷大将军王晚上隐忍出内伤来。本以为来者该是她的亲随军医许厚许老先生,不料却是另一良久未曾谋面的人。
“承璨,怎么是你?”小菀看清帐中来人后有些意外。
承璨仔细打量她因虚弱而越发清丽的容颜,淡淡苦笑道:“许老先生恰好有事,便要我前来。”
话说听闻萧灵主欲找大夫聊聊她的问诊情况,许厚立即便猜想可能与他昨日给九王爷的某条“建议”有关。想出这么一条也实属无奈,谁叫萧灵主的身体百般滋补均不见效,许厚与周承璨等随军大夫商量下来,只能抱着“试试看”的想法向九王爷提了这么个建议。如今萧灵主大大方方想“讨论”,许厚反觉“理屈词穷”,没法儿腆着老脸去,便好说歹说推托给了承璨。
“周老弟啊,老夫看还是你去比较妥当。一来,你也竭力赞成请王爷节制这个法子,再来,你是萧灵主的表兄兼……”
“前夫”两字,许厚及时打住未说,照九王爷和萧灵主眼下的亲密,再提她前夫之说总有些失礼。许厚笑呵呵的继续道,“总之你是萧灵主的娘家亲戚,你去与她聊聊,有些话私下里也容易说得清楚。那就这样定了,老夫还有几个伤号要去复诊,呵呵,一切便交给你了。”
也不等答话,许厚便如此“顺理成章”将承璨打发了过来。
而后者心中对于这一意外安排也颇踌躇忐忑。
自龙霆与荀萧菀安然归来后,承璨放心的同时又深陷入另一种苦涩之中——九王爷竟夜夜宿于小菀帐内,毫不避嫌全然置礼法于不顾。
但他能说什么?他什么也不能说。曾想基于“表兄”的身份,劝她一劝,今时虽风气开通,身为女子毕竟仍须注意“名节”。但某日晚上,他亲眼看着小菀在帐门边等九王爷,等到夜深人寂、她神情淡漠却似望穿秋水,直等到人来了两人互牵着手一同入帐……那时虽然黑夜深沉,但借着些微营火他仍是明明白白看清,小菀脸上婉转含蓄的样貌。见到九王爷来的那一刻,她必是有喜悦之心的。从小与她一同长大,小菀的冷僻性子他还是清楚,若她不愿,旁人难叫她心软几分;若她情愿,则旁人也难劝回她半分。如今九王爷亲手将她从阿末人手中救回,承璨猜她必是情愿以身相许,即便世上礼教俗法的约束,她也向来不放在眼中。
她若开心,他这个表兄兼……前夫,亦合该是为她高兴的。只是,为何心中却难掩那番黯然苦涩?因此,自她平安归来后,他只敢远远望她,而不敢与之接近、不敢与之面对面。怕与她近了、相见了,便会管不住自己的情绪。他与她青梅竹马,从小眼中、心中只她一个,哪怕现下已有了冰儿,但他对她的情意却是从未忘怀,从未……
如今小菀身份早已不同,他未敢多做奢求,只深深期望在她心中还能有一个他的位置。毕竟他与她曾是结发夫妻,他永远记得苍茫谷内,她新衣嫁服时那样款款的柔情似水……但现下,哪怕这等微渺的期望也许亦成奢望了。
若她一直冷淡淡谁也不在乎便罢,若果真在乎了,怕便是不顾一切,就像当年还那么小便一次次不要命地救姑父……记得从小他虽傻却也懂得跟前跟后,定要成为她心中在乎的人,那样便会让她不顾一切护着。他有过机会,小菀甚至已嫁给他了……怪只怪,命运弄人。
但他难免心有不甘,因此便成了心中苦涩来源。命运弄人,叫他失了小菀,却绝非他本心、绝非他所愿!
是以,当小菀一再说明,她现下的身虚体弱绝对与……九王爷无关时,承璨终于忍不住激动,带着深深的苦涩,连声道:“小菀你身子这般样,我们身为大夫出此下策也实属无奈,难道你连试一试都不愿?如今你眼中除了九王爷便再没其他人了吗?那我呢?求你也看看我,若你有任何事,我也是不想活的了!”
“承璨,你莫要胡说,”荀萧菀只望他能清醒些,便立即不客气地指道,“这般话,你只合该说与表嫂听!”
“不,今日我只想与说你,定要与你说个明白!冰儿是我妻,我对她有情,但从来我心底里真正未忘的便只有你!”承璨横了心说出来。
“你——莫要忘了在苍茫谷内你是怎样讲!”面对这番激切,她不得不提醒他旧事。
“苍茫谷……我也正想将苍茫谷的事再说一回。当年你对我施了……总之我记不得你了。但我即便记不得,却也从未真正忘了你!冰儿是我在苍茫山上遇到的头一个姑娘,一见到她我便、便似是‘一见钟情’,总觉得她仿佛便是我一直喜爱的姑娘。为何会如此?”承璨蓦然盯着她,带着几分少见的凌厉道,“小菀,你可能否告诉我为何会如此?”
“我怎知……”突然,她想到什么,便也突然没了气势,说不下去了。
见状,承璨换而笑得苦涩,“你想到了,你肯定也想到了。可惜我却是你替我解了咒法、记起过往所有时,方才想明白的了。”
“你……”小菀仿佛也钝了口,忽然不知该说些什么。毕竟对承璨,她终有愧疚。
“然待我想明白时,却也早已迟了么。”还是见不得她生出不安,承璨摇摇头道,“小菀,我不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