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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列传第二百九忠义五+列传第二百五十-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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俭乃上封事曰:「陛下初政清明,登用忠良,然曾未逾时,朱熹老儒也,有所论列,则亟使之去;彭龟年旧学也,有所论列,亦亟许之去;至于李祥老成笃实,非有偏比,盖众听所共孚者,今又终于斥逐。臣恐自是天下有当言之事,必将相视以为戒,钳口结舌之风一成而未易反,是岂国家之利邪?」

  又曰:「今之能言之士,其所难非在于得罪君父,而在忤意权势。姑以臣所知者言之,难莫难于论灾异,然言之而不讳者,以其事不关于权势也。若乃御笔之降,庙堂不敢重违,台谏不敢深论,给、舍不敢固执,盖以其事关贵幸,深虑乘间激发而重得罪也。故凡劝导人主事从中出者,盖欲假人主之声势,以渐窃威权耳。比者闻之道路,左右NJ御,于黜陟废置之际,间得闻者,车马辐凑,其门如市,恃权怙宠,摇撼外庭。臣恐事势浸淫,政归幸门,不在公室。凡所荐进皆其所私,凡所倾陷皆其所恶,岂但侧目惮畏,莫敢指言,而阿比顺从,内外表里之患,必将形见。臣因李祥获罪而深及此者,是岂矫激自取罪戾哉?实以士气颓靡之中,稍忤权臣,则去不旋踵。私忧过计,深虑陛下之势孤,而相与维持宗社者浸寡也。」

  疏既上,束檐待罪。有旨:吕祖俭朋比罔上,安置韶州。中书舍人邓驲缴奏,祖俭罪不至贬。御笔:「祖俭意在无君,罪当诛。窜逐已为宽恩。」会楼钥进读吕公著元祐初所上十事,因进曰:「如公著社稷臣,犹将十世宥之,前日太府寺丞吕祖俭以言事得罪者,其孙也。今投之岭外,万一即死,圣朝有杀言者之名,臣窃为陛下惜之。」上问:「祖俭所言何事?」然后知前日之行不出上意。侂胄谓人曰:「复有救祖俭者,当处以新州矣。」众莫敢出口。有谓侂胄曰:「自赵丞相去,天下已切齿,今又投祖俭瘴乡,不幸或死,则怨益重,曷若少徙内地。」侂胄亦悟。祖俭至庐陵,将趋岭,得旨改送吉州。遇赦,量移高安。二年卒,诏令归葬。

  祖俭之谪也,朱熹与书曰:「熹以官则高于子约,以上之顾遇恩礼则深于子约,然坐视群小之为,不能一言以报效,乃令子约独舒愤懑,触群小而蹈祸机,其愧叹深矣。」祖俭报书曰:「在朝行闻时事,如在水火中,不可一朝居。使处乡闾,理乱不知,又何以多言为哉?」在谪所,读书穷理,卖药以自给。每出,必草履徒步,为逾岭之备。尝言:「因世变有所摧折,失其素履者,固不足言矣;因世变而意气有所加者,亦私心也。」所为文有《大愚集》。祖俭从弟祖泰。

  祖泰。字泰然,夷简六世孙,寓常之宜兴。性疏达,尚气谊,学问该洽。遍游江、淮,交当世知名士,得钱或分挈以去,无吝色。饮酒至数斗不醉,论世事无所忌讳,闻者或掩耳而走。

  庆元初,祖俭以言事安置韶州。既移瑞州,祖泰徒步往省之,留月余,语其友王深厚曰:「自吾兄之贬,诸人箝口。我虽无位,义必以言报国,当少须之,今未敢以累吾兄也。」及祖俭没贬所,嘉泰元年,周必大降少保致仕,祖泰愤之,乃诣登闻鼓院上书,论侂胄有无君之心,请诛之以防祸乱。其略曰:「道学,自古所恃以为国也。丞相汝愚,今之有大勋劳者也。立伪学之禁,逐汝愚之党,是将空陛下之国,而陛下不知悟邪?陈自强,侂胄童孺之师,躐致宰辅。陛下旧学之臣,若彭龟年等,今安在邪?苏师旦,平江之史胥,以潜邸而得节钺;周筠,韩氏之厮役,以皇后亲属得大官。不识陛下在潜邸时果识师旦乎?椒房之亲果有筠乎?凡侂胄之徒,自尊大而卑朝廷,一至于此也!愿亟诛侂胄及师旦、周筠,而罢逐自强之徒。独周必大可用,宜以代之,不然,事将不测。」书出,中外大骇。

  有旨:「吕祖泰挟私上书,语言狂妄,拘管连州。」右谏议大夫程松与祖泰狎友,惧曰:「人知我素与游,其谓预闻乎?」乃独奏言:「祖泰有当诛之罪,且其上书必有教之者,今纵不杀,犹当杖黥窜远方。」殿中侍御史陈谠亦以为言。乃杖之百,配钦州牢城收管。

  初,监察御史林采言伪习之成,造端自必大,故有少保之命。祖泰知必死,冀以身悟朝廷,无惧色。既至府廷,尹为好语诱之曰:「谁教汝共为章?汝试言之,吾且宽汝。」祖泰笑曰:「公何问之愚也。吾固知必死,而可受教于人,且与人议之乎?」尹曰:「汝病风丧心邪?」祖泰曰:「以吾观之,若今之附韩氏得美官者,乃病风丧心耳。」

  祖泰既贬,道出潭州,钱文子为醴陵令,私赆其行。侂胄使人迹其所在,祖泰乃匿襄、郢间。侂胄诛,朝廷访得祖泰所在,诏雪其冤,特补上州文学,改授迪功郎、监南岳庙。丧母无以葬,至都谋于诸公,得寒疾,索纸书曰:「吾与吾兄共攻权臣,今权臣诛,吾死不憾。独吾生还无以报国,且未能葬吾母,为可憾耳。」乃卒。尹王柟为具棺敛归葬焉。

  杨宏中字充甫,福州人。弱冠补国子生。孝宗崩,光宗以疾不能执丧。时赵汝愚知枢密院,奏请太皇太后迎立宁宗于嘉邸,以成丧礼,朝野晏然。遂命汝愚为右丞相,登进耆德及一时知名之士,有意庆历、元祐之治。韩侂胄窃弄国柄,引将作监李沐为右正言,首论罢汝愚,中丞何澹、御史胡绂章继上,窜汝愚永州。国子祭酒李祥、博士杨简连疏救争,俱被斥。宏中曰:「师儒能辨大臣之冤,而诸生不能留师儒之去,于谊安乎?」众莫应,独林仲麟、徐范、张行、蒋傅、周端朝五人愿预其议。遂上书曰:

  自古国家祸乱之由,初非一道,惟小人中伤君子,其祸尤惨。君子登庸,杜绝邪枉,要其处心实在于爱君忧国。小人得志,仇视正人,必欲空其朋类,然后可以肆行而无忌。于是人主孤立,而社稷危矣。党锢敞汉,朋党乱唐,大率由此。元祐以来,邪正交攻,卒成靖康之变,臣子所不忍言,而陛下所不忍闻也。

  臣窃见近者谏臣李沐论前宰相赵汝愚数谈梦兆,擅权植党,将不利于陛下。以此加诬,实不其然。汝愚乞去,中外咨愤,而言者以为父老欢呼,蒙蔽天听,一至于此。章颖力辨其非,首遭斥逐,闻者已骇;既而祭酒李祥、博士杨简相继抗论,毅然求去,告假几月,善类皇皇。一旦有外补之命,言者恶其扶植正论,极力牴排,同日报罢,六馆之士为之愤惋涕泣。今李沐自知邪正之不两立,而公议之不直己也,乃欲尽去正人以便其私,于是托朋党以罔陛下之听。臣谓二人之去若未足惜,殆恐君子小人消长之机于此一判,则靖康已然之监,岂堪复见于今日邪?陛下厉精图政,方将正三纲以维人心,采群议以定国是,遽听奸回,概疑善类,此臣等之所未谕也。

  臣愿陛下鉴汉、唐之祸,惩靖康之变,精加宸虑,特奋睿断。念汝愚之忠勤,察祥简之非党,灼李沐之回邪,明示好恶,旌别淑慝,窜李沐以谢天下,还祥、简以收士心,臣虽身膏鼎镬,实所不辞。

  书奏不报,则缴副封于台谏、侍从。侂胄大怒,坐以不合上书之罪,六人皆编置,以宏中为首,将窜之岭南。中书舍人邓驲上书救之,不听。右丞相余端礼拜于榻前至数十,丐免远徙。上恻然许之,乃送太平州编管。天下号为「六君子」。

  明年,移福州听读。嘉泰三年,宁宗幸学,持旨放还。开禧元年,宏中登进士第,教授南剑州。太守余嵘,故相端礼子,与之相得甚欢。侂胄诛,先以言得罪者悉加褒录。嘉定元年,特迁宏中一秩,亦不拜。六年,以嵘与汪逵、赵彦橚荐,授户部架阁,俄迁太学正。八年夏旱,上封事,指切无隐。迁武学博士,改宣教郎。

  时谏官应武论一学官,宏中季试策士及其故,武闻而衔之。秋戊祀武成王,祭酒行事。故事,博士摄亚献,至是不命宏中,宏中白于祭酒。于是武劾宏中与同列竞,且谓其激矫不自爱,遂通判潭州。以亲老请祠,差知武冈军,未受卒,年五十三。

  端朝字子静,嘉定三年试礼部第一,终刑部侍郎兼侍讲。行字用叟,以父任补官,有二子,与端朝同登进士第。仲麟字景仲,傅字象夫,久居学校,忠鲠有闻,咸以不偶死。范自有传。

  华岳,字子西,为武学生,轻财好侠。韩侂胄当国,岳上书曰:

  旬月以来,都城士民彷徨四顾,若将丧其室家;诸军妻子隐哭含悲,若将驱之水火。阛阓籍籍,欲语复噤,骇于传闻,莫晓所谓。臣徐考之,则侍卫之兵日夜潜发,枢机之递星火交驰,戎作之役倍于平时,邮传之程兼于畴昔,乃知陛下将有事于北征也。

  侂胄以后族之亲,位居极品,专执权柄,公取贿赂;畜养无籍吏仆,委以腹心,卖名器,私爵赏,睥睨神器,窥觇宗社,日益炎炎,不敢向尔。此外患之居吾腹心者也。

  朝臣有以庸琐之资,请姻师旦,骤入政府者;有以谀佞之资,附阿侂胄,致身显贵者。陈自强老不知耻,贪不知止,私植党与,阴结门第,凡见诸行事,惟知侂胄,不知君父。此外患之居吾股肱者也。

  爽、奕、汝翼诸李之贪懦无谋,倪、僎、倬、杲诸郭之膏粱无用,诸吴之恃宠专僭,诸彭之庸孱不肖;皇甫斌、魏友谅、毛致通、秦世辅之雕瘵军心、疮痍士气,以致陈孝庆、夏兴祖、商荣、田俊迈之徒,皆以一卒之材,各得把麾专制,平日剜膏刻血,包苴侂胄,以致通显,饥寒之士咸愿食其肉而不可得。万一陛下付以大事,彼之首领自不可保,奚暇为陛下计哉?此外患之居吾爪牙者也。

  程松之纳妾求知,或以售妹入府,或以献妻入阁,鲁之贡子为郎,富宫之庸驽充位。此外患之居吾耳目者也。

  苏师旦以秽吏冒节钺,牙侩名爵;周筠以隶卒冒戎钤,市易将相。此外患之扼吾咽喉者也。彼之所谓外患者实未足忧,而此之外患盖已周吾一身之间矣。

  「礼乐征伐,自天子出」。所贵乎中国者,皆听命于陛下也。今也与夺之命、黜陟之权,又不出于陛下,而出于侂胄。是吾有二中国也。命又不出于侂胄,而出于苏师旦、周筠。是吾有三中国也。女真以区区之地,犹能逼我淮、汉,曾谓外患之居吾腹心、股肱、耳目、爪牙及吾咽喉,而不冯陵吾之宗庙社稷乎?曾谓一家之中自为秦、越,一舟之中自为敌国,而能制远人乎?比年军皆掊克,而士卒自仇其将佐;民皆侵渔,而百姓自畔其守令,家自为战。此又启吾中国亿万之仇敌也。今不务去吾腹心、股肱、爪牙、耳目、咽喉与夫亿万之仇敌,而欲空国之师,竭国之财,而与远人相从于血刃相涂之地,顾不外用其心欤?

  臣尝推演兵书,自去岁上元甲子,五福太一初度吴分,四神直符对临荆、楚,始击蜚符旁临瓯、粤,青门直使交次于幽、冀,黑杀黄道正按于燕、赵。考之成法,主算最长,客算最短。兵以先发为客,后发为主。自太岁乙丑至庚午六年之间,皆不利于先举。傥其畔盟犯义,挠我疆场,至于事不获已,然后应之,则反主为客,犹曰庶几。万一国家首事倡谋,则将帅内睽,士卒外畔,肝脑万民,血刃千里。此天数之不利于先举也。矧将帅庸愚,军民怨怼,马政不讲,骑士不熟,豪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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