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代名妓-第3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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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去秋来,寒意渐浓,迟迟不见王郎的音讯,马湘兰却在“幽兰馆”
中牵挂着他的冷暖,吟一首“秋闺曲”,聊寄情怀:
芙蓉露冷月微微,小陪风清鸿雁飞;
闻道玉门千万里,秋深何处寄寒衣。
不料这次王稚登进京并不得意,因宰辅徐阶手下一批文人的排挤,他
虽然参加了编史工作,却尽派给他一些打杂的事,他忍气吞声,日子很不好
过。勉强撑到岁末,看到实在无什么前程可言,索性收拾行装,铩羽而归。
王稚登回江南后,不愿再面对一片痴情的马湘兰,索性把家搬到了姑
苏,以绝与马湘兰相守终生的念头。
两人虽不能成为同林鸟,马湘兰却依然是一往情深,打听到王稚登失
意而归,连忙赶到姑苏去安慰王稚登。也许是两人那种朋友似的相知太深,
反而无法结为夫妻,王稚登定居苏州后,马湘兰每隔一段时日,总要到姑苏
住上几天,与王稚登畅叙心曲,却始终没有发展到嫁娶那一步。不知情的人
都不理解他们那种特殊关系,只当他们兄妹之类的亲戚,许多人还把马湘兰
误认为姑苏人氏。
岁月便在这种清淡如水的交往中流逝着,不知不觉中过去了三十余年。
这三十年的日子,马湘兰除了偶尔去姑苏作客外,便是这样度过的“时时对
萧竹,夜夜集诗篇,深闺无个事,终日望归船。”
年岁渐老,华颜日衰,门上宾客也愈来愈少,天天陪伴着马湘兰的是
落寞和凄怆,正如她的一阕“鹊桥仙”词所记:
深院飘梧,高楼挂月,漫道双星践约,人间离合意难期。空对景,静
占灵鹊,还想停梭,此时相晤,可把别想诉却,瑶阶独立目微吟,睹瘦影凉
风吹着。
就这样,马湘兰为王稚登付出了一生的真情,自己却象一朵幽兰,暗
自饮泣,暗自吐芳。王稚登七十寿诞时,马湘兰抱病赶到姑苏,为他举办了
隆重的祝寿宴会,宴会上,她重亮歌喉,为相恋三十余年的王郎高歌一曲,
王稚登听得老泪纵横。在姑苏盘桓了两个月后,马湘兰返回金陵,已是心力
交瘁,油残灯将熄。不久的一个午后,已有预感的马湘兰,仔细地沐浴更衣,
然后端坐在“幽兰馆”的客厅中,悄悄地走完了她五十七岁的人生,临终前,
她命仆人在她座椅四周,摆满了含幽吐芳的兰花。
侠妓王翠翘柔情除倭寇
从嘉靖三十一年开始,一些日本浪人从我国东西沿海一带登陆,与当
地的黑道人物勾结起来,为非作歹,侵扰一方。他们先是偷鸡摸狗,继而打
家劫舍,慢慢地胆子越来越大,甚至舞刀动枪,攻占城镇,搅得江苏、浙江、
福建三省沿海地区鸡犬不宁,民不聊生。因日本浪人多矮短粗壮,所以老百
姓愤称他们是“倭寇”;而那些与他们狼狈为奸的本地土匪,看上去外表与
他们没有多大差别,所以也混同于倭寇之列。
朝廷曾多次兴师动众驱剿倭寇,无奈他们凭着海陆交通便利的优势,
声东击西,行踪飘忽,神山鬼没;害得声势浩大的官兵东追西捕,疲于奔命,
效果却不佳。
抗击倭寇是以兵勇为主,与妓女似乎扯不上关系,但当时的秦淮名妓
王翠翘,却凭着自己的美色和柔情,以四两拨千斤之势,力挽危机,在驱除
倭寇的战争中立下了汗马功劳,被人赞为“侠妓”。然而,这种艳质侠骨的
女人,并没有因功得赏,反而为此付出了年轻的生命。
王翠翘祖籍是山东临淄,因父母早逝而流落街头,不幸被人贩子收留,
辗转卖到金陵的妓院中,妓院鸨母见这个山东小丫头长得端正可爱,且又灵
俐敏慧,便悉心调教,教她以歌舞琵琶、文字书画,使王翠翘成了个明艳而
多才多艺的双料佳人。刚至及笄之年,鸨母便在秦淮河畔为她树起了艳帜,
招徐四方客人。不久,王翠翘便以出众的姿容和才艺而艳名远播。这位山东
大妞,虽然学会了温柔绵软的吴语吴歌,然而性情却仍留着山东人的那份直
率和火爆。她不能象江浙美女那样对客人一味地曲意逢迎、阿谀奉承,为此
竟得罪了不少位高权重的达官贵人和脑满肠肥的富商,不免影响了妓院的生
意和收入,鸨母打躬作揖给客人赔了不少不是,自然对王翠翘产生了不满。
当时,妓女最终的归宿多是被嫖客赎身娶为妾姬。秦淮河畔的名妓都
以嫁给官家或文士为荣,若是被商贾之人量珠聘去,那可是窝囊透顶的结局。
鸨母为了惩治王翠翘的不顺,硬是强迫她嫁给了一个年老的富商为妾。王翠
翘先是顽强不从,后来却想出一条计策:先假装十分顺从地答应了婚事,待
富商出钱为她赎了身,只等择吉日来迎娶的时机,带着她的贴心小婢绿珠,
携首饰细软,偷偷溜出妓院,逃到了嘉兴。
在嘉兴,她们租了一条船作为栖身之地,终日游荡在风景秀丽的南湖
上。靠着翠翘历年来的一些积蓄,短时间内她们的生活尚不成问题,然而毕
竟不是长久之计。王翠翘也曾想过重操旧技,但想到自己现在的身份是私奔
的姬妾,若大张旗鼓地招宾待客,说不定金陵那边的富商闻迅前来追究,岂
不又落罗网!现在,最好的办法是找一个人委身相随,才能得到几分安全感。
然而,一时之间,又到哪里求找一个可靠的人呢?王翠翘带着绿珠,天天徜
徉于湖畔楼头,茫然无措。当地人很难猜透她们的身份,看翠翘装束华丽,
举止不俗,象是携婢出游的富家千金;察她眉目间春情荡漾,又似烟花女子
的神情。正因为她这种神秘莫测的形象,使得一般沾花惹草者还不敢随便接
近。
但终于还是有大胆寻芳者,那就是罗龙文。罗龙文是安徽桐城的富家
子弟,为人狡黠,很有野心,来到嘉兴图谋发展,广泛结交各类人物,既有
达官贵族,也有江湖奇人。
一个偶然的机会,他在南湖边的茶楼遇到了正倚窗眺望的王翠翘,她
那出色的容貌,钩人心魂的神情让他心动,他预感到这女人对他的前途可许
有用,于是上前搭讪,凭着他的老练和机灵,很快获得了王翠翘的好感。不
久,一心寻找依靠的王翠翘便成了罗尤文的姬妾。实际上,王翠翘不但是罗
尤文的姬妾,而且也是他事业上的帮手。为了联络感情,罗尤文经常要在家
中设宴,请一些三教九流、各色各样的朋友吃吃喝喝,这时候王翠翘便派上
了用场,她不但能为客人敬酒劝菜,还能陪他们高谈阔论,兴致所至,有时
还弹起琵琶高歌一曲,乐得客人眉开眼笑,去了还想再来,从而使罗尤文在
这些人中间更能兜得开了。凭着王翠翘丰富的待客阅历,各种人物她几乎都
能应付自如,不论是官府显贵,还是江湖浪人,她都有一套得心应手的招待
方法。然而,其中有一个人却总让她有一股异样的感觉,这人是杭州西湖净
慈寺来的云游和尚,法号明山,身高体壮,满面虬髯,相貌不凡。这和尚一
副江湖豪客的气派,说话声音宏亮,语言粗犷,尤其是两只眼睛炯炯闪光,
仿佛能洞穿一切,常看得王翠翘手足无措,莫名地惊慌。她竭力压抑住这种
动荡的情绪,心想:“人家是方外之人,自己也名花有主,两不相妨,干吗
这般沉不住气呢!”
不知为什么,罗龙文对明山和尚特别的热情,最后竟请他住进了自己
家里,不久又将王翠翘带来的美婢绿珠送给了他。一段时间后,一天明山和
尚说是带着绿珠出去访友,谁知却一去不返,从此杳无音讯。
第二年,罗龙文通过关系打通了关节,在京城谋到一个职位,为了行
止方便,他只身进京,很快成为权倾朝纲的武英殿大学士严嵩的心腹人物。
王翠翘则留在嘉兴罗府中,深居简出,碍于她是京官宝眷,当地地方官还对
她客气三分。嘉靖三十三年,倭寇大举入侵江浙沿海一带,皇帝命令南京兵
部尚书张径,以右都御史的身份督兵剿寇。张径选将练兵,周密谋划,灵活
出战,终于在嘉兴境内的王江径一带大败倭寇,歼敌数千人。
不料,后来张径因得罪了严嵩的亲信——工部侍郎赵文华而遭诌害,
不但没获奖赏,反而被扣上莫须有的罪名,枉遭斩首之灾。剿寇的功劳落到
了赵文华头上。
嘉靖三十五年,严嵩的心腹胡宗宪奉命总督江南军务。赵文华和罗龙
文则随他南下,负责清剿倭寇之事。此时的倭寇,以舟山群岛等地为巢穴,
神出鬼没,凶残异常。赵文华、罗尤文统领的剿定部队作战无力,屡战屡败,
不久,嘉兴城也落入了倭寇手中。城陷之日,罗龙文怆惶随军逃命,没来得
及携走美妾王翠翘,王翠翘不幸落入倭寇手中。
当夜,王翠翘与许多稍有几分姿色的妇女被关到了城外一座寺庙中。
第二天清晨,一个倭寇头目来寺中巡视,他一进门,王翠翘顿时大吃一惊,
眼前这位魁梧剽悍的汉子,不就是当年曾寄居她家的明山和尚吗?她情不自
禁地惊呼了一声,那汉子马上注意并认出了她,果然就是明山和尚。
这明山和尚俗名徐海,父母双亡,孤身一人,早年闯荡江湖,后曾一
度收心敛行,皈依佛门。无奈性情放荡,难耐佛门清寂,不久又重新浪迹四
方。住进罗府,正是在他走出佛门,开始重入江湖的时候,虽然在罗家得了
美婢绿珠为妻,但他一心向往的却是风姿卓越的王翠翘。怕久近翠翘自己控
制不了冲动,所以当年带着绿珠不辞而别,闯荡四方。因生活无着落,他终
于又结集了一帮狐朋狗党,浮海为盗。后来无意中与日本浪人勾搭在一起,
成为倭寇骚扰浙江一带的一支主力军。
如今主翠翘竟然落到他手下为囚,他自然不会放过,满怀爱怜地把翠
翘请到厅中安抚,并提出与她成亲。事已至此,王翠翘根本无力左右自己的
命运,于是徐海郑重其事地与她举行了婚礼,并立她为正室夫人,让他的先
前诸位妻妾前来叩拜,绿珠也在其中。
王翠翘原本对徐海的英武豪爽有几分欣赏,那也就是当初明山和尚作
客时,令她心神不安的原因;可现在,无奈中成了他的压寨夫人,天天看到
的是他为虎作伥,残杀抢掠,她的心一阵阵地寒慄痉挛。一天夜里,徐海带
着手下的匪寇外出行劫去了,寺中只留下四名贼子看守。这寺中有个叫妙谛
的和尚,为人正直善良。看到那些被抢来的良家妇女在寺中天天遭受着匪寇
的蹂躏,心中悲愤暗涌,今夜寺中看守不紧,正是一个救人的好机会。于是,
妙谛备下了酒菜,送到四名看守那里,只说是为他们驱散夜寒;因为平日里
妙谛也被匪寇分派到厨下做事,所以他送来的酒菜,看守们毫不怀疑,不客
气地大喝大嚼起来。不一会儿,四个看守就喝得烂醉如泥。妙谛看准时机,
打开了关押妇女的僧房,让她们赶快逃命。受尽凌辱的妇女仿佛见到了救星,
都跪倒在地,叩谢不已,妙谛劝她们快快起来,速速离开此地。妇女中有细
心者关切地说:“放走了我们,岂不连累了师傅?”妙谛慨然表示:“以我一
身救百命,虽累何憾!”众妇人四下逃散后,其他寺僧劝妙谛也趁机逃跑,
妙谛却说:“不可!我一走,必然连累到你们大家,你们不要为我担心!'等
到看守们酒醒后,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