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筏重洋-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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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高兴得如醉如痴。我双膝跪地,把手指深深地挖进干燥温暖的沙土。
航程结束了。我们都活着。我们在一个小小的、没有人烟的南海岛上登岸。这岛太好了!
我们躺在地上,尽量享受,微笑着看那贸易风带来的白云在椰树尖梢上飘向西去。现在我们已经不再可怜巴巴地跟着它了,现在我们躺在一个固定的不动的岛上,在波利尼西亚了。
在我们躺着舒展四肢的时候,我们外面的巨浪沿着地平线,火车般隆隆来去,来去。
班德说对了,这就是天堂。
第四部分:和波利尼西亚人在一起和波利尼西亚人在一起(1)
我们的小岛上没有人烟。因为这岛全长不过二百码,最高处离礁湖水面不到六英尺。
在我们头顶的椰树梢上,吊着一大球一大球的绿色椰子,椰壳很厚,热带的太阳晒不到壳里清凉的椰汁,因此我们在开头几个星期不会受渴。同时也有成熟的椰子,许许多多寄居蟹,以及礁湖里各种各样的鱼。我们的日子会过得不错。
在岛的北边,我们找到一个破旧的、没有油漆过的、木头的、残存的十字架,有一半埋在珊瑚石和沙土堆里。我们站在这里,可以看到沿着礁脉向北去的景色,一直望到上面东西已经搬空了的破筏那里。这番景色,当我们向我们搁浅的地方漂行的时候,曾在离得很近的地方看到过。更向北去,在蓝色的烟雾中,我们看到另一个小岛的椰林。在南边的那个小岛离我们近得多,岛上树木繁茂。我们也看不到那里有人迹。但是眼前我们要考虑一些别的事。
纳德用干枝生火。不久我们就吃起蟹肉来,椰汁加咖啡当甜点。
“上岸来觉得不错吧?小伙子们?”纳德高兴地问道。
在这次航行中,他本人在安格图已经享受过一次这种感觉。他正说着这话的时候,一失手把半壶开水倒在了班德的光脚上。在木筏上一百零一天之后,到岸上的第一天,我们都有点摇摇晃晃的,会在椰林中突然跌撞起来:我们一脚踩出去,准备一个大浪来的时候站稳身子,大浪却不来。
当班德把每人的吃饭用具交还给我们的时候,艾立克笑得合不拢嘴。我记得,在筏上吃了最后一餐后,我照例弯身到筏边把用具洗干净。艾立克此时向礁脉望去,说道:“我想今天不用再费事洗刷了。”他后来在厨房箱子里找到他的东西,和我的一样干净。
吃过饭,在地上躺着好好休息了一会儿之后,我们动身把浸湿了的无线电器材装配起来。我们一定要快快动手,使得拉洛东格的那个人在发出我们遇难的消息以前,能和他联系上。
大多数的无线电器材已经搬上岸。还在礁脉上漂动的东西中,有一只箱子。班德用手一碰,立刻触了电,身子跳得老高。毫无疑问,箱子里的东西是属于电台组的。在电台人员拆拆拼拼装配电台的时候,我们其余的人动手搭帐篷。
第二天早上日出时分,我们醒了。帆弯垂了下来,积贮了晶莹剔透的雨水。班德又跑到礁湖边,把几条奇奇怪怪的鱼诱入沙滩上的水沟,然后把鱼甩上岸,用来当早餐。
当天晚上,赫曼觉得脖子和背脊都痛,这是他在利马动身前受的伤。艾立克消失久已的腰神经痛也回来了。班德在桅杆倒下来的时候,额头上被打了一下,受到轻微的震荡。除此以外,我们这一次闯过礁脉的代价,真是想不到的小,大家只是擦伤碰伤了一些而已。
我们的情况都不算太糟,所以早餐之前,谁都被诱到粼粼清澈的礁湖里,轻快地游上一番。礁湖大水浩渺。向远处望去,只见水天一色,贸易风吹起涟漪微波。湖面宽阔,我们只能看到一连串水雾中的、蓝色的、椰林覆盖的小岛的尖梢。这一串小岛构成这环形珊瑚岛那一面的一个弯。但是这里是岛的下风头,贸易风轻盈地吹拂着四周的椰树梢,枝叶摇曳;椰林之下的礁湖,波光潋滟,像是一面镜子,倒映着这一片美景。这咸涩的水清澈见底,颜色鲜艳的珊瑚在九英尺深的水里,看去好像离水面很近,在我们游泳的时候,以为会碰伤我们的脚趾。水里有许许多多各种各样、五光十色的鱼。这是一个适于消遣游乐的极其美妙的世界。湖水清凉适度,游来精神松爽;阳光明丽,空气温和干燥。但是我们今天也必须赶快上岸。如果一天过了,拉洛东格还没有听见木筏上的音讯,那里就会广播我们遇难的消息。
线圈和无线电的零件摆在珊瑚石片上,在热带的阳光里晒,陶斯坦和纳德在装配。一整天过去了,气氛越来越紧张。我们其余的人把手头工作都放弃了,围着电台,希望能帮些忙。我们一定要在晚上十点以前播发出去。三十六小时的时限到那时就满了,拉洛东格岛的无线电爱好者就会发出呼吁,要求派飞机和人员来搭救。
中午到了。下午到了。太阳下山了。真希望拉洛东格岛上的人能按捺住自己!七点钟,八点,九点。紧张到快要爆裂了。发报机里一点动静也没有,但是那NC…173的收报机的表格底下有一点动了,我们听见微弱的音乐声。但是并不在和那人约好的波长上。可是它渐渐地活起来了,说不定是一个潮湿的线圈,在慢慢地从一头起向里干燥。发报机一点声息也没有—到处是短路和火花。
剩下不到一个钟头了。这样决不行。原来的发报机放弃了,改用一架小小的、大战时期用的秘密发报机。我们在白天也曾拿它试用过几次,都不能用。现在它可能干了一些。电池全部糟蹋了,我们摇动一架小小的手摇发电机来发电。摇起来很费力,我们四个对无线电的事无能为力的普通人,整天轮流坐着,摇这倒霉的机器。
三十六小时快要满了。我听见有人在轻轻说“还有七分钟”,“还有五分钟”,然后再没有人看手表了。发报机还是一个哑巴,收报机却活动起来,到了约定的波长上。突然间,它在拉洛东格那人的周波率上响了起来,我们猜想他和塔希提岛的电报台正保持全面的联系。不久,我们收听到从拉洛东格发出的电讯中的一段如下:
“……萨摩亚①这一边没有飞机。我很肯定……”
接着又听不见了。大家紧张得受不了。那里在酝酿什么事?他们已经派出飞机和营救队了吗?毫无疑问,关于我们的消息现在正在空气中到处传播。
第四部分:和波利尼西亚人在一起和波利尼西亚人在一起(2)
两个电台人员拼命工作。他们和我们坐在那里摇把柄的人一样,汗水在脸上直淌。电力渐渐渗入了发报机的天线。陶斯坦欢喜得发狂,一手指着表上的一根针,针在缓缓地向上摆动,一手按住了发报的键子。现在行了!
我们发疯似地摇着把,陶斯坦向拉洛东格呼唤。没有人听到我们。又叫一次。这时收报机也好了,但是拉洛东格没有听到我们。我们向洛杉矶的海尔和福兰克,向利马的海军学校呼叫,也没有人听见。
于是陶斯坦发出一个CQ电讯,这电讯的意思是:他是在向全世界所有的电台呼叫,凡是在我们和无线电爱好者特定的波长上能收听到我们的电讯的,都请收听。
这一来,有一点用处。空中这时有一个微弱的声音在缓缓地呼叫我们了。我们又叫一次,告诉他,我们听到了他的呼叫。于是这个声音慢慢地说道:
“我的名字叫保罗—我住在科罗拉多,你叫什么名字?你住在哪里?
这是一位无线电爱好者。我们摇着机器,陶斯坦拿起键子发报:
“这是‘康提基’。我们流落在太平洋中一个荒岛上。”
保罗不相信这个电讯。他以为是附近一条街上另一个无线电爱好者在跟他捣乱。他不再发报了。我们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我们都在这里,在一个荒岛上,夜空星光满天,坐在椰林之下,但是没有人相信我们说的话。
陶斯坦并不罢休。他又发报出去,不断地说“一切都好,一切都好,一切都好。”我们一定要尽一切可能,阻止那许多营救的机构横渡太平洋来搭救我们。
接着我们在收报机中听到一个相当微弱的声音:
“如果一切都好,着急什么?”
又是一片寂静。完了。
要不是拉洛东格和老朋友海尔同时突然听到了我们,那我们真会急得乱蹦乱跳,把所有的椰子都摇下树来,天知道我们该怎么办才好。海尔说他又收听到LI2B呼号的时候,高兴得流了泪。紧张立刻都消除了,我们又是单独地在我们的南海岛上,无忧无虑。我们累极了,转身过去,躺在椰叶铺成的床上。
第二天,我们自由自在,尽情消遣。有的游泳,有的钓鱼,有的出去在礁脉上搜寻奇怪的海洋动物。精力最充沛的打扫宿营地,整顿我们周围的环境。我们在对着“康提基”的地方,在树林边上挖一个洞,四周围上树叶,把从秘鲁带来的、萌了芽的椰子种下去。旁边垒起一堆石堆,正对着“康提基”冲上岸的地方。
前一天夜里,“康提基”又被向里冲了,在礁脉上漂了一长段路,挤在庞大的珊瑚石丛中,搁在几处小水塘上,筏身几乎离了水面。
过了好几天。
一天早上,我们之中有几个人飞奔前来,说他们看见礁湖上有一点白帆。我们爬上椰树望去,可以看到在带有蛋白色的蔚蓝的礁湖上,有一小点,白得出奇,显然是靠近对岸的一片帆。我们可以看到它在抢风驶行。不久又出现了一个白点。
早上的时间在消逝,这两片帆渐渐大了,离得近了,它们径直向我们驶来。我们在一棵椰树上升起法国国旗,用竹竿扎上我们的挪威国旗,拿在手里挥舞。这时有一片帆已离得很近,我们能看到这是一条波利尼西亚式的、有支架的独木艇。帆索是比较新式的。两个棕色的人站在艇上,一直望着我们。我们挥手示意。他们也挥手,一直驶到浅水里。
“雅—奥拉—纳!”我们用波利尼西亚语欢迎他们。
“雅—奥拉—纳!”他们也同声大叫着。有一个人跳出来,后面拖着他那独木艇,在沙上的浅水里着,一直向我们走来。
这两个棕种人穿的是白种人的衣服。他们体格很好,光腿,戴着自己编的草帽遮太阳。他们上岸向我们走来,有点犹豫不决。但是,当我们笑着和他们一一握手的时候,他们便对我们笑容满面,露出编贝般的牙齿,这比说话还更能表达友谊之情。
我们的波利尼西亚语欢迎词,把这两位坐独木艇的人吓了一跳,也鼓励了他们。当他们同族的人在安格图海外用英语叫“晚安”的时候,我们也曾同样被骗过。他们接着用波利尼西亚语滔滔不绝地讲了一大篇,讲完了才知道他们这一番热情的流露在我们是一窍不通。他们便不多说了,只是和和气气地笑着,手指着另一条快要靠岸的独木艇。
那条艇里有三个人,水上岸来招呼我们,其中有一个能说一点法语。我们了解到:在礁湖的那一边,有一个岛上有村落,村里的波利尼西亚人在几晚以前,看见我们的火光。可是在拉洛亚的礁脉上,只有一条水路,可以通到围绕着礁湖内的一圈小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