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茅盾文学奖]第3届-孙力、余小惠:都-第4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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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是高伯年挽留住了高地的生命,他不知道沈萍要去流产的原因,坚决不同意。他需要再有一个儿子。
高地长到三岁,面部特征就愈来愈多地出现王守义的影子。看到他,沈萍就如同看到了自己那段不光彩的往事,令她不快。高地的存在,就仿佛是那个令她厌恶、鄙视的王守义无时不在。她对这个亲生儿子,竟没有一点亲生母亲的感情。
她的感情仍然系在她亲自抚养大的高原身上。
高原同志不幸在七月三日战斗中壮烈牺牲……
一行黑色电文,猛地刺痛了她的心。
眼前,硝烟弥漫,炮弹卷着旋风,冷酷而尖细的呼啸,声音穿透人的耳膜,鲜血,太浓太红的鲜血,慢慢地,慢慢地染红她面前的一切。
妈妈!……
是那幼稚、细嫩的童声。儿子在喊她!
她浑身抖了一下,泪水涌了出来。她是高原的妈妈,没有血缘关系却又血肉相连、感情相依。她欺骗不了自己,她是如此深切地爱高原,她的儿子。
“你怎么了?”是伯年那熟悉的声音。
她没有想到,丈夫突然回来了。
高伯年惊愕地发现妻子两眼红肿,泪痕满面,哀痛不堪。
茶桌上,放着一纸电文和高原的照片。
“出事了?……”他的声音有点发抖。
沈萍控制不住自己,伏在丈夫身上大声抽泣起来。
陪送高伯年回家的厅主任,无法阻止已经发生的事情。
高伯年脸色发白了,他拿起电文,不幸的预感被证实了。一阵撕心裂肺的绞痛,使他踉跄地跌坐在沙发上。
高原,他牺牲了?……他牺牲了!……
儿子生在战场,又在战场上消失了。
四
阎鸿唤决定立即去看望市委书记高伯年。
他请妻子送走了前来报信的秘书长和厅主任,自己迅速去卧室换了衣服。
在临出门的那一刹那,他又犹豫了。人生最大的悲痛莫过于老年失子。在刚刚听到噩耗之时,他去安慰高伯年,会起到抚慰作用吗?或许,过一会儿,等高伯年心情平静一点后,他再去,效果会好些。但是千万记住,今天晚上不要涉及那个敏感的道路工程。
他坐下身,点着了一支烟。考虑如何安慰这个老同志。他觉得自己很不会讲话,虽然平时,他的工作,他的事业,需要他讲各种各样的话,鼓舞士气的;分析形势的;语重心长的;富有气魄的;……可是现在,他却像一个小学生,不知如何开口,千言万语也抵不了那种悲痛!他感到很难过。
高伯年生出了个英雄儿子!
应该为有这样的儿子引以自豪。他没有去过老山前线,可他知道,那里聚集着一代精英。遥对那儿的鲜血,他觉得自己挺渺小。机遇和培养使他目前处在一个重要的位置上,这个位置要他在这个中国历史上最伟大的变革时代,去做一番事业,而这个事业已经迈开了坚实的第一步。
反对这个工程的高伯年将如何对待他这第一步?作为市委书记,高伯年有权过问。作为市长自己必须得到书记的支持。他本想在高伯年出院后,就此与自己的老上级做一次推心置腹的长谈。然而,现在又不是时候。
烟蒂燃到了手指,阎鸿唤甩掉它,站起身。
还是去见高伯年。漫漫长夜,两个人会比一个人要容易度过些。
他走出房门,穿过庭院,走上台阶,推开了高家客厅的门。
客厅里,高伯年一个人坐在沙发上,灰白的头发有点凌乱,人显得疲惫、憔悴,仿佛一下子老了十岁。
“伯年同志……”他轻轻在那老人身边坐下。
高伯年抬起头:“是鸿唤?我正想请你来谈谈。”
“你身体怎么样?”
高伯年仿佛没有听见他的问话:“我今天要与你谈的,是想明确告诉你,对道路改造工程,我是赞同的,这也是我多年的夙愿。”
阎鸿唤几乎愣住了,他万万没有想到,高伯年能在这个时候,说出这样一句话。
第 十 四 章
一
东市区搬迁分指挥部,一片喧嚣声。这里各个街办事处的头头们进进出出。要汽车,要增房,要救兵帮助动员……
区长康克俭和区委书记晋波,已经一连五天没有回家,蹲在指挥部,坐镇指挥。东线搬迁动员令已经发出,市搬迁指挥部要求他们二十天结束东线搬迁。大面积的搬迁,涉及方方面面,尽管他们预先设想了许多具体困难,仍有大量意想不到的难题突然冒出来,需要他们亲自拍板定夺。
“老晋,无论如何,今晚上你要回家睡一觉。”康克俭见晋波脸色发黄,关心地说。
“什么时候,哪能回家?你头上顶着军令状,我掉几斤肉,也得陪着你挺着干呀。”
“普店街什么时候开始动了,我才能放心。”
“普店街问题不大。居委会配合得很好,已经多次召开了居民小组会,宣传道路改造的意义,舆论攻势对居民震动很大,绝大多数居民都通情达理,一些个别户也收回了原来提出的无理要求,剩下几个‘钉子户’,昨天我亲自登门,对他们讲明道理,晓之利害,看样子‘钉子户’也开始松动了。”康克俭笑着说,为晋波倒了一杯水,又从抽屉中拿出几粒药,递给老书记。
晋波接过药,用水送下去,然后说:“西线支援的房,派人接收了没有?”
“派人去了,全是顶层楼,而且离我们区也远,我看还得立足于自力更生呀。”
一位干部慌慌张张地推门而入:“晋书记,康区长,有人汇报,从昨天下午开始,到今天早晨已经有十几户搬进了健康楼。刚才我们去看了一下,现在还有人在往里搬。”
“什么住户?”晋波放下杯子。
“是咱们区委干部家属。”
“查清谁带的头没有?”康克俭问。
“问谁,谁也不说。”
康克俭用力一拍桌子:“区委已经做出决定,现在谁再搬,谁就是强占房屋。”
“那他们说根本没有听到区里有什么决定。”
显然是谎话。既然没听到什么消息,就不会发生这种集体抢占房屋的行动。昨天上午指挥部临时决定将新盖的区委家属宿舍,全部用于工程沿线居民搬迁的周转房。那房已经分配出去了,但没办手续,钥匙还在区委。康克俭立即把办公室主任找来。一问,果然办公室没有起草通知。
“我原打算今天再发通知也不晚。”王主任说。
“你的‘原打算’是百分之百的错误,你知不知道我们总共还有十二天的时间?现在需要的是按小时计算我们的工作。”
晋波皱起眉头,听着区长与下属的对话。
他快离休了,也许等道路改造工程完成后,他就要离开区委书记的岗位,这是他最后帮助康克俭完成的一件艰巨任务。他是东市区的元老,他熟悉了解区里的几乎每一位干部。在他们中,他享有很高的威望。根据他的能力和资历,他本来该到更重要的岗位上去,但是他几乎从来得不到提拔,而他的助手们却相继走向了高一级的领导岗位。他默默地,从不抱屈地为一个个比他年轻的干部撑着台面,每当他们遇到难题、障碍,他就伸出手来。
这一次,晋波知道,又该自己出面了。突然发生的占房事件,只能说明一个事实:问题就出在区委干部身上。
“王主任,你家分的那套新房,有没有人占?”晋波用犀利的目光盯着办公室主任。
“我……我不清楚,那套房的房号我给了儿子,其他的,我哪有时间去管!”
晋波不再追问,他沉思了一下,对康克俭说:“克俭,我去一下,让他们腾出来,你就盯住普店街吧。”
“老晋,还是我去吧。”康克俭担心晋波过分激动和劳累,身体顶不住,“健康楼是给普店街腾的,两处是一回事。我先去处理,有什么问题,您再亲自出马。”
晋波点点头:“也好。……克俭,这事一定要坚决,无论是谁也不准例外。在工程需要和人民群众利益面前,对任何干部和家属也不能有特殊照顾。”
康克俭带上王主任和区政府两个干部,乘车直奔区委新宿舍楼。
汽车上,王主任睨视着区长那张铁青的脸,想说点什么,又不敢开口,他知道康克俭的厉害,便捅捅身边一个干部的腰,向区长方向努努嘴。那干部会意地点点头。
“区长。”那干部开口了,“其实,占房人的心情可以理解。人家已经拿了房号,就等于分给人家了嘛。”
康克俭没有说话。
“再说,区机关干部够倒霉的了。这次分房是区政府年初决定的,大家好容易盼到盖好,分了,又飞了,干部们工作情绪上会受影响的。”
“这么说,占房的人里有你?”康克俭问。
“不,不,不,我是替大家说句公道话。”
“公道话不假,机关干部住房的确也很紧张。但我们干部改善住房条件要有个前提,就是群众基本住房问题得到解决才行呀。现在,普店街那么多居民为了全市的道路工程需要搬迁,他们总要有个住处。你们想,在我们还不能把搬迁户住房全部解决的时候,我们机关的干部却去改善自己的住房条件,这心里能安生吗?”
汽车在健康楼的路口停下来。新楼群之间的路全被一辆辆搬家的汽车堵塞了。康克俭下了车,从衣袋中掏出本和笔,把汽车的牌照号码一辆辆全记下来。
他走到一辆大卡车前站住,问驾驶室里的中年司机:“你的车是哪个单位的。”
“区蔬菜公司的。”中年司机斜了一眼。
“这是给谁搬家?”
“你问这么多干什么?”
“我是区长康克俭。这几幢楼,你们蔬菜公司都归我负责,我当然要问。”
司机先是愣了愣,接着脸上挤出笑容,慌忙推开车门走下来:“是康区长?怪不得觉得面熟,我没看清,当是过路人闲着没事,多嘴呢。”
“说吧,给谁搬的?”
“区人大秦副主任……的儿子。”
“谁派的车?”
“我们经理,他说是区里调拨的任务。咱当司机的也就是听喝呗。”
康克俭又朝前边一辆车走去。那年轻司机早已目睹刚才这一幕,不等他开口,就先自回答:“我是区服务公司的。也是经理派的车,车上的东西全是我们副经理女儿的嫁妆,一会儿卸完,女婿家还得拉一大车。”
区长没有说话,转身径直朝对面一幢楼门口走去。
中年司机走到年轻司机身边小声地问:“老弟,胆儿不小,你跟区长说的话,可全让你们经理女婿听到了,回去老丈人跟前一汇报,你可小心脚疼。没见吗?区长脸色不对劲儿。”
年轻司机满不在乎地抽着烟:“你不照样全说了。”
“我是给秦副主任干活,他是老资格了,区长惹不起他。再说他又不是我顶头上司。你不然,给经理干,回头区长撸经理,经理不拿你撒气?”
“我他妈的管他呢!区长问什么,我说什么。他经理不乐意,我还不乐意呢。他妈的,有点房全让当官的占了,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