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性-第74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但是,不论情况多么有利,主动的个性与性角色的这种协调,对于女人总是比对于男人要困难得多。会有许多女人宁肯逃避这种尝试,也不愿意在这种努力中徒然耗费精力。在女艺术家和作家当中有许多同性恋者。问题的实质并不在于她们的性怪癖是创造力的源泉,或这种怪癖表明存在着这种优越型的能力;而宁可说是在于她们专心于严肃的工作,不想在扮演女性角色或与男人搏斗上浪费时间。她们不承认男性的优越,也不想假装承认它或自寻烦恼地与它决一雌雄。她们期望能在性快感中得到放松、抚慰和消道:她们更期望回避以对手面目出现的性伙伴;于是她们摆脱了隐含在女性气质中的种种束缚。当然,促使主动的、“男性化的”女人在采取与放弃她正常的性行为之间做出选择的,是她的异性恋体验的种类。男性的轻蔑,证实了丑女人对自己无舵力的感觉;自尊的女人会被请人的傲慢伤害。这里我们再次碰到了前面已提过的性冷淡的一切原因:愤怒、怨恨、害怕怀孕、以前流产的创伤,等等。女人接近男人时越是多疑,这些原因也就越是重要。
然而,对一个天生好支配的女人来说,同性恋也未必总是一种十全十美的解决方式。由于她在追求自我肯定,不能完全实现她的女性潜能对她是一件不愉快的事。在她看来,异性恋关系既让人感到自卑,又让人感到充实;她在拒绝受她那个性别所隐含的限制的同时,似乎又以另一种方式限制了自己。正如性冷淡的女人既想得到性快感却又拒绝它,女性同性恋者也常常可能既希望自己是一个正常健全的女人却又宁愿不是。这种犹豫不决明显表现在斯特克尔研究的一个异性模仿癖(transvestite)的实例中,这个实例前面已经谈过。这个病人压岁开始搞同性恋,对向她屈服的女孩子表示轻蔑和厌恶。她开始认真学习并开始喝酒。
她婚后虽然在扮演攻击性角色,但仍没有得到性满足。不久她离开了她所谓“爱得发疯”的丈夫,重新开始了与女人的性关系。在想像力丰富的时候,她觉得自己完全是个男性,而与女性结合;在其他时候她则觉得自己是女性,而去找男情人。由于两种方式都末使她得到性满足,她接受了分析治疗。
女性同性恋者能够轻易承认她失去了女性气质,如果她这样做可以成功获得男性气质的话。虽然她能够以人为方式夺取她爱人的贞操并将她占有,但她仍然是一个阉人,她可能会对认识到这一事实感到非常痛苦。她作为一个女人是本实现的,作为一个男人又是无性能力的,她的紊乱可能会导致精神病。有一位病人对达尔比兹说:“要是只有我才有能用来插入的某物,那就好了。”另一个病人则希望她的乳房是坚挺的。女性同性恋者往往会试图用傲慢和裸露去补偿她在男性化方面的低劣,而这实际上是暴露了一种心理失衡。而且,有时她会成功地与别的女人形成一种关系,这种关系与“女性化的”男人或男性气质尚未定形的年轻人可能同她们保持的关系十分相似。克拉夫特…埃宾所报告的“桑多伯爵”的情况,就是这种关系的十分有名的实例。这个女人借助于刚才提到过的简便方式,达到了心理平衡,这种平衡只是由于社会干预才被破坏。
萨洛塔出身于一个以怪癖闻名的匈牙利贵族之家。她的父亲把她当成男孩子抚养,叫她桑多,她骑马、打猎等。直到13岁被送进学校,她一直在受着这种影响。没过多久,她爱上了一个英国女孩子,于是假扮男孩与她私奔。后来她回到家,重新用桑多这个名字,身着男装,受到精心的教育。她和父亲一起长途旅行时总是一副男性装扮。她热衷于运动、饮酒,还逛妓院。她尤其喜欢女演员和其他这样的超脱女人,最好不要太年轻但本质上却是“女性化的”。
她说:“如果一个女士的情欲暴露在诗一般的面纱下面,我会感到很快活。女人的一切非礼都会使我厌恶。我对女性服饰有一种说不出的反感——的确,对女性的一切都是如此,但这只是就我个人而言,因为,另一方面,我对美丽的女性还是满腔热情的。”
她和女人有过许多次私通,为此花了许多钱。同时,她也是两家重要杂志的受重视的投稿人。
她与一个年龄比她大10岁的女人在“婚姻”中生活了3年,后来和她分手时十分悲痛。她可以激起强烈的情欲。她爱上了一个年轻的教师,在一次隆重的婚礼中和她成了婚,这个女孩子和她全家都认为她是一个男人。她的岳父有一次偶然发现她有个仿佛在勃起的东西(可能是假阴茎)。她也刮胡子,不过这是个形式问题。但旅馆的仆人因看见她床单上的血污并从锁孔偷窥,怀疑她不是一个男人。
于是真相大白,桑多被关进监狱,后来经过彻底的调查被释放。她由于被迫与她心爱的玛丽分离,十分悲痛,在狱中给她写了许多又长又感人的信。
检查表明,她的身体结构不全是女性的:她的盆骨小,没有腰。她的乳房发达,性器官完全是女性的,但发育不成熟。她的月经晚至17岁才出现,她对这一功能十分恐惧。一想到与男性发生性关系,她就感到害怕。她的羞怯感只对女人而发,以至她与男人睡觉时不感到害羞,与女人睡觉却感到害羞。别人把她当做女人对待使她十分尴尬,她对必须着女装的确十分痛苦。她觉得,她被“一种磁力吸向24至30岁的女”。她只有在抚摸爱人时才可以得到性满足,若被抚摸,毫无性满足可言。她不时用塞满棉絮的长袜当做阴茎。她讨厌男人,对别人的道德评价十分敏感。她很有文才,颇有教养,记忆力惊人桑多没有进行心理分析治疗,但对事实的这一简单陈述展现了许多特点。似乎她并不存在“男性化抗议”,她由于所受到的教养及人体结构方面的原因而始终认为自己是一个男人,这完全是自然的。她父亲带她一起旅行,把她纳入他的生活。这种做法显然具有决定性的影响。她的男性气质是如此确定,以至她对女人未表现出任何心理矛盾。她和男人一样爱她们,不认为她们损害了她的名誉。她在爱她们时,采取的是纯粹支配的主动方式,不承认献殷勤有相互性。但值得注意的是,她“讨厌”男人,特别喜欢年龄大的女人。这暗示她对母亲有一种男性的恋母情结,保持了幼年时的孩子态度:她与母亲结成一对儿,并希望能保护和支配她的母亲。
如果孩子没有感到母爱,她常常会一辈子受到这一需要的缠扰:桑多由父亲抚养,肯定会梦想有一个可亲可敬的母亲,后来她在别的女人身上寻找这种形象。这解释了她对其他的男人感到极度嫉妒的原因,这种嫉妒与她对独身女人和大龄女人的“诗一般的”爱与尊重有密切联系,而这些女人在她心目中仿佛有一种神圣性质。她对女人的态度,正是卢梭对德…华伦夫人、小本杰明…贡斯当对德…夏里埃夫人所采取的态度:这两个敏感而又“女性化的”少年,也转向了母亲般的情妇。我们碰到的女性同性恋者,往往多少明显地属于这一类型,她从未认为自己与母亲是一致的——因为她太爱或太恨自己的母亲了。但她在拒绝做女人时,却希望周围有轻松愉快的女性保护。从那子宫般温暖的庇护所,她能够以男子汉的勇敢步入外部世界。她的举止像男人,但作为男人,她又脆弱无力,这使她想找一个大龄情妇。这一对儿情人相当于那众所周知的异性恋的一对儿情人:大女和少男。
精神分析学家们十分强调同性恋女人与母亲早期关系的重要性。有两种情况使青春期女孩子发现要摆脱母亲影响很难:一种是她被多虑的母亲过分溺爱,另一种是被“坏母亲”虐待,引起她很深的有罪感。第一种情况,她们的关系接近同性恋:她们睡在一起,相互抚摸,或很喜欢轻触乳房。少女后来在别人的怀抱里也会有这种快活。第二种情况,她感到强烈需要一个“好母亲”,能保护她不受“坏母亲”之害,免遭横祸。哈夫洛克…埃利斯的一个病人从小一直讨厌她的母亲,她这样描述16岁时对一个大龄女人的爱:
我好像是孤儿突然有了母亲,由于她,我觉得同成年人不那么敌对了,并有生以来第一次开始尊重他们说的话……我对她的爱十分纯洁,我认为她的爱只是一种母爱……我喜欢她触摸我,她有时把我抱在怀里,或让我坐在她膝上。睡觉时,她常来道晚安,吻我的嘴。
只要大龄女人愿意,少女会很高兴纵情于更热情的拥抱。她通常扮演被动角色,因为她像小孩一样希望被支配、保护、摇来摇去和抚摸。不论这种关系是柏拉图式的还是肉体的,都具有真正的色欲性质。但是,从这种关系来自青春期发育的典型阶段这一事实,可以明显看出它不足以解释对同性恋的明确选择。少女从中追求的既是一种解放,也是她在男性怀抱同样可以得到的安全感。色欲阶段一旦过去,少女就常会对大龄女人怀有一种和对母亲一样的矛盾情感。她屈从于她的影响,却又想逃避它;如果她的朋友坚持控制她,她会暂时做她的“俘虏”。但她总要逃走,或在令人痛苦的争吵之后,或用友好的方式。青春期结束后,她觉得自己已经成熟,可以应付正常的女人生活。她要成为一个坚定的同性恋者,就必须像桑多那样拒绝接受她的女性气质,或者让它在女性怀抱里开花。这就是说,对母亲固恋的本身并不足以解释同性恋。而对同性恋的选择,确实可能出于完全不同的理由。女人通过全部或局部的体验,可能会发现或预见,她从异性恋关系不会获得快感,只有另一个女人才可以充分提供它:同性恋拥抱尤其可以向把自己的女性气质变成一种宗教的女人验证最大的满足。
强调这一事实十分重要:拒绝把自己变成客体,并不总是女人转向同性恋的原因。相反,大多数女性同性恋者都想开发她们女性气质的宝藏。愿意变成一个被动客体,并不是说就要完全放弃对主观性的权利要求:女人希望以这种方式,在自己是一个物的表面下,达到自我实现;同时,她也会试图通过她的他性,她的相异性去发现她自己。她在独自一人时是不能真正形成双重自我的。如果她抚摸自己的胸部,她仍然不会知道陌生的手对她的乳房会有如何感觉,或这乳房在陌生的手下会产生怎样的反应。男人能够向她揭示出她的肉体是为她自己而存在的——就是说,如她本人所觉察的那样,不是为他人而存在的。只有在她的手指摸索一个女人的身体,而这个女人的手指也在摸索她的身体时,镜子的那种奇迹才会实现。在男女之间,爱是一种行动,撤离自我的每一方都变成他者:使做爱的女人十分惊奇的是,在男性的急躁里反映了她缠绵被动的肉体。然而,自恋的女人在男人的勃起肉体中,只是模糊地看到了她的诱惑力。女人之间的爱是沉思的。抚摸的目的不在于占有对方,而是通过她逐渐再创自我。分离被消除了,没有斗争,所以也没有胜利和失败。由于严格的相互性,每一方都既是主体又是客体,既是君主又是奴隶;二元性变成了相互依存。柯莱特在《肉体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