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性-第5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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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垂首捂脸的时候,她懂得了自我克制的奇迹:她跪在地上,却在向天堂攀登;她向上帝的双臂投降,却被保证和轻盈的云朵与天使一起升天。她正是用这样一种对奇迹的体验,去复制自己的世俗未来的。女孩子也能通过许多别的途径,发现这种未来:每一件事都让她沉湎于投入男人怀抱的白日梦中,以便被超渡到光荣的天国。她很清楚,要得到幸福,她必须被爱;而要被爱,她必须等待爱的降临。女人是睡美人、灰姑娘、白雪公主,她在接受,她在服从。在歌谣和故事里,我们看到,年轻男人为了追求女人而离家出走,甘冒风险。他杀死巨龙,与巨人搏斗。而她则被锁在塔楼中,关在宫殿里,囚在花园或山洞里。她被捆在岩石上,是个俘虏,正在酣睡:她在等待。
Unjburprinceviendra[我的王子总会到来〕……我爱的男人总会出现——民歌里的这些歌词,使她对忍耐和希望充满了梦想。
于是,女人的最大需要就是迷住一颗男性的心。这是所有女主人公所渴求的回报,虽然她们可能是勇猛的、富于冒险精神的。而最常见的却是,除了美貌,不要求她们有别的特长。
这就可以理解,为什么少女对自己的身体容貌的关注会如此入迷。不论是公主还是牧羊女,她们只有始终是美丽的,才能得到爱情和幸福。丑陋总是与邪恶残忍地联系在一起,当不幸雨点般地落在相貌丑陋的人的头上时,人们不禁怀疑,这是在惩罚她们的罪恶,还是在惩罚她们难看的容貌?年轻美丽的少女,虽有锦绣前程,最初却往往以受害者的面目出现。布拉邦的热那维也夫(GenevieveofBrabat)和格里赛尔达(Griselda)所写的故事,并不像它们所表现的那么简单。爱情和折磨,在故事中令人不安地搅在了一起。女人只有先跳进不幸的深渊,才可以保证得到最美妙的胜利。无论是对上帝还是对男人,小女孩都懂得,只有最彻底地顺从,她才能变得无所不能:她以受虐为乐,因为受虐答应她征服一切。其雪白的身体在狮爪下鲜血淋漓的圣?布兰丁娜,死一般躺在玻璃棺内的白雪公主,昏睡的睡美人,昏倒的阿塔拉,这一个个遍体鳞伤、被动、受伤。屈膝、受辱的美丽动人的女主人公,都在向她们的年轻姐妹们证明,那殉难、被弃、顺从之美所得到的令人神往的显赫。毫不奇怪,当少女的兄弟在扮演英雄的时候,她十分愿意扮演殉难者:异教徒把她扔给狮子,淫乱的男人拖住她的头发,她的国王丈夫把她放逐到密林深处;她服从,她受苦,她死去,可在她的头上却罩着神圣的光环。德?诺阿耶夫人写道:“当还是一个小孩子时,我就想吸引男人们的爱,使他们感到不安,被他们拯救,死在他们的怀中。”在玛丽?勒?哈尔杜恩的《黑幕》里,我们发现了这些受虐狂的白日梦的典型例子:
7岁时,我不知道用哪根肋骨,造出了我的第一个男人。他又高又瘦,很年轻,穿着袖子拖地的黑缎子衣服。他的金发很长,卷曲得很厉害……我叫他埃德蒙……后来我送给他两个弟弟,查理和塞德里克;
这三个穿着和长相一样的兄弟,使我感到一种奇怪的快活……他们的小脚和漂亮的小手,使我的心里产生了各种各样的变化……我变成了他们的姐姐玛格丽特……喜欢完全受他们摆布,埃德蒙对我操有生死之权……他稍有借口,就抽打我……他一开口,我就惊恐不已,只能支支吾吾地说:“是,我的老爷,”但有一种做白痴的快感……当我受的苦无法忍受时,我乞求他的怜悯,吻他的手,这时,虽然我的心终于破碎,我却进入快活得想死的境地。
更多的小女孩虽不那么早熟,却也在梦想,自己已经长大,可以恋爱了。到了9岁或10岁,她会喜欢化妆面部,把胸衣填得鼓鼓的,装成大姑娘的样子。但是,她并不想和小男孩有任何实际的性体验:如果她偶尔和他们躲在一边,玩“相互亮出什么”的游戏,那也只不过是一个性好奇的问题。然而,她的确在梦想某个成年男人是她的性伙伴,不管这个男人是纯粹虚构的,还是确有其人。如果是后一种情况,她会满足于默默地爱。我们可以在柯莱特?奥德里的回忆录《回顾》里,找到这种孩子气的白日梦的极好例子。她叙述自己在5岁时第一次发现了爱情:
当然,那和我小时候的小小性快感,比如我跨在一个椅子上,或在睡觉前抚摸自己感到的满足,毫无关心……这两件事,全是我小心地背着别人做出来的……我对这位年轻男人的爱,无非表现在睡觉前想他,虚构着美妙的故事……我相继爱上了我父亲的所有高级职员……他们离去时,我没有感到很伤心,因为他们只不过是我梦想的一种借口而已……我上床时,我为自己太年轻、太胆小而报复自己。我做了细致的准备。我能毫不费力地让他浮现在我眼前,但我不得不改变我自己,以至在看到自己时,不再是“我”,而是变成了“她”。首先,我18岁了,而且美丽动人……我有一个精致的糖盒子……我的棕色头发卷得很短,我穿着薄薄的棉布长袍。我们分别了十年。他回来时一点儿也不显老,他一看到这妙不可言的仙子,就神魂颠倒了。她好像记不起他了,她非常坦然、冷漠和机智。我为这第一次相聚,编造了十分精彩的对话。紧接着是误会、非常困难的征服、对他产生失望和妒忌的残忍时刻。终于他被逼到绝路,坦率承认了他的爱。她默默地听着,就在他认为一切都完了时,她突然说她一直在爱着他,于是,他们拥抱了一会儿……我看见他们俩经常相依偎着坐在公园里的长椅上,听到他们的喃喃细语,同时也感到他们身体接触的温暧。但是,以后的一切就无法想像了,我根本没想结婚那么远。第二天早晨,我在洗脸时想了一会儿。我欣赏着自己涂满肥皂的脸(虽然在别的时候我认为自己并不美丽),觉得它很有希望,在把我诱向遥远的未来。但我不能不着急,一旦我把脸擦干,一切全都完了。我对着镜子又一次看着我那平凡而又孩子气的脸,再也引不起兴趣。
游戏和白日梦,把小女孩引向被动。但在变成女人以前,她是一个人。她已经知道,要承认自己是一个女人,就必须变得顺从,让自己不健全。如果说顺从还有吸引力,那种不健全则实属可恨。男人和爱情,尚处在遥远而朦胧的未来中。当前,和她的兄弟一样,小女孩也在追求主动和独立。自由的负担对孩子们来说并不沉重,因为它不意味着责任。他们知道,他们在大人保护下是安全的:他们不打算逃走。对生活的强烈自发冲动,对游戏、欢笑和冒险的喜爱,使小女孩认为母性领域是狭窄的、令人窒息的。她很想避开母亲的权威,避开那种在运用时比男孩子不得不接受的任何权威都更亲切、更平常的权威。母亲的权威如柯莱特所生动描绘的“西多”那样,是理解人的、考虑周全的,这种情况的确很少见。在接近病态的情况下,母亲如同野兽,在孩子身上满足自己的支配欲和虐待欲。撇开这种很常见的情况不谈,女儿在母亲面前是一个有特权的客体,母亲在女儿面前要求成为主权的主体。这一要求引起孩子的反抗。柯莱特?奥德里叙述了一个正常的孩子对一个正常的母亲的这种反抗:
我不能和她讲实话,不论看起来我是多么无辜的。因为我在妈妈面前从未感到过无罪。她是一个大要人,而我对她怨恨不已,至今也没排除。我心底有一种残忍的未愈合的伤口,我敢肯定,它一直在发作……我倒不是认为她太严厉,超出了自己的权利,我只是想拼命地说:“不,不,不!”我责怪她,不是因为她的专权、她的命令和禁令,而是因为她想挫伤我的欲望。这种欲望,有时是她直接说出来的,有时是我从她的眼神和语气感觉到的。当她告诉来访的太太们,孩子受罚后更肯听话时,她的话哽咽在我的喉中,使我无法忘却:我既不能把它们吐出来,也不能把它们咽下去。这种愤怒,在她面前是我的罪过,在我自己面前也是我的耻辱(因为她毕竟把我吓住了,而我只能用讲点不恭敬的话,作九点无礼的姿态,来进行报复并引以为荣),但不论怎样,这也是我的光荣:只要这伤口还存在,只要一重复挫伤、听话、惩罚、蒙辱这些字眼,我心里就会充满无言的狂怒——
我不想受到挫伤已有很久了。
当母亲失去自己的威信时(这种情况经常发生),这种反抗会更加激烈。她是这样一种人:
等待、服从、哭泣和发脾气。这是一个令人讨厌的角色,在日常生活中得不到任何尊重。作为受害者,她被人瞧不起;作为泼妇,她令人憎恶。她的命运仿佛是迅速周而复始的典型:
生命在她那里只能不断地重复,不会走向任何地方。她被牢牢地固定在主妇角色上,停止了生存的扩展,变成了阻碍和消极的象征。她的女儿不希望做她那种人,而是崇拜摆脱女性奴役的女人:演员、作家和教师。她渴望参加运动和从事研究;她爬树,撕破衣服,想和男孩子们一争高低。
她通常有一个最知心的好朋友。这种友谊和爱情一样,是排他性的,经常涉及分享性秘密。小女孩们相互交换和讨论她们所能得到的这方面信息。而形成三角关系,其中一个小女孩喜欢上了她朋友的兄弟,这种事屡见不鲜。如在《战争与和平》中,索尼娅就是这样既是娜塔莎最要好的朋友,又在爱着她的哥哥尼古拉。这种友谊在任何情况下都笼罩着神秘色彩,人们普遍会说,这个阶段的孩子们喜欢有秘密。故弄玄虚经常满足了女孩子的好奇心,作为对这种做法的反应,她把最无关紧要的小事变成了秘密。拥有秘密也是能让自己显得重要的一种方式,这是她千方百计想得到的:她努力干预大人的事;为他们编造连她自己也半信半疑的故事,而她在故事中扮演着重要角色;等等。在伙伴们当中,她假装着不起男孩子,就如男孩子看不起她那样。她和她的朋友形成了一个分离的群体,她们咯咯地傻笑,拿男孩子来开心。
但是事实上,当男孩子平等待她时,她是很高兴的,她想得到他们的赞许。她很想变成那个特权等级的一员。原始部落女人反对男人支配的行为,也通过拒绝接受她的命运,同样表现在每一个新入门者的身上:她的超越性在谴责她荒谬的内在性。她不喜欢受传统礼仪的威胁,不喜欢为衣饰所困扰,不喜欢受家务事的束缚,不喜欢突然停止展翅高飞。在这方面的许多调查,几乎都得出同样的结果:所有的男孩子,和当时的柏拉图一样,都宣称害怕做女孩子;几乎所有的女孩子,都对自己不是个男孩子感到遗憾。据哈夫洛克?埃利斯统计,每l00个男孩子当中,只有一个愿意做女孩子;75%以上的女孩子,都愿意改变性别。卡尔?皮帕尔的研究(勃杜恩在《儿童的心灵》曾引用过)表明,20个12岁到14岁的男孩子,有18个说,天下什么人他们都愿意当,就是不愿意做女孩子。22个女孩子,有19个想做男孩子,理由是:“男孩子处境好,他们不必像女人那样受罪……我母亲会更爱我……男孩子的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