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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亲爱的苦难-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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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哦,读你,读你千遍也不厌倦。 
  从信中,从诗中,我都读出了,读出了那一份深深的、深深的爱…… 
  我不知道,我是不是要疯了…… 
  华: 
  今天傍晚,再一次独自来到那座黄昏中的山岗…… ……特意把你的信带了去,就在那个山冈的枯草丛坐下。黄昏的天空飘着淡淡的云彩,深邃高远,把你的厚厚的信笺又一次展开在眼前……华呵…… …… …… 
  能对你说些什么呢?爱,恨,怨,怜……华,舟不知该说什么。说什么又能表达舟万千感慨之一二呢?一遍遍读你的信,舟只想哭,内心翻江倒海的情绪,分不清什么是幸福什么是痛苦,只觉得满满满满的温柔潮水般涌上心头盈满眼眶。华,那一刻,舟只想做一个溺水的孩子,在你汪洋恣肆的柔情里深深地失足、窒息,不作任何的挣扎。华,华,你虽然不在我身边,我却像一个偎依在你胸怀里的孩子拥抱着无比的温柔无比的幸福呵! 
  当我站起身,面向遥远的群山,你的舟,你的傻傻的舟,傻傻地向着山山岭岭喊出了那一个刻骨铭心的美丽的名字: 
  ──华…… 
  ──华──我──爱──你──…… 
  …… …… 
  你想哭的:舟 
  1996。1。11子夜 
  我像一个输红了眼的赌徒,不顾一切地下注 
  一天, 不知是在哪一本旧书中,偶然翻出夹在里面的几篇老旧的文章。 
  那是几年前在异乡流浪时,从《读者文摘》等杂志上撕下来的。其中一篇是我国著名诗人、美学家宗白华写的《我和诗》,我的目光不经意地扫过最后几段,其中的两句诗怦然触动了我敏感的心弦: 
  “在中学时,有两次寒假,我到浙东万山之中一个幽美的小城里过年,那四围的山色浓丽清奇,似梦如烟;初春的地气,在佳山水里蒸发得较早,举目都是浅蓝深黛;湖光峦影笼罩得人自己也觉得成了一个透明体,而青春的心初次淋浴到爱的情绪,仿佛一朵白莲在晓露里缓缓地展开,迎着初升的太阳,无声地战栗地开放着,一声惊喜的微呼,心上已抹上胭脂的颜色。 
  纯真的刻骨的爱和自然的深静的美,在我的生命情绪中结成一个长期的微妙的节奏,伴着月下的凝思,黄昏的远想。 
  这时我喜欢读诗,我欢喜有人听我读诗。夜里山城清静,抱膝微吟,灵犀一点,脉脉相通,我的朋友有两句诗‘华灯一城梦,明月百年心’……” 
  “华灯一城梦,明月百年心”,这两句诗像利刃一样瞬间贯穿了我的胸膛   
  第七章 抉择(4)   
  ——“华灯”、“明月” ——“灯明”、“月华”——我和她的名字…… 
  命运!命运!这真是命运么?世上真有命运么? 
  痛苦的滔天巨浪,是在最后的自我欺骗下渐渐平息的——那时,我竟然这样相信: 
  我和华,只是“一城梦”,“梦”终究要醒,华最后会离去…… 
  可是,这时的我已不可能自拔了。我像一个输红了眼的赌徒,明知最后要输,也仍然不顾一切地下注。 
  我几乎每天都给华写信,长长的,一封接一封。不能见面,我就只有把爱的激情化成如火的文字,凭借鸿雁,传递给远方的她。 
  我和华,就这样进行着甜蜜而又痛苦的爱情。她也和我一样,几乎天天写信给我,生怕以后没有机会相爱,恨不得在一刹那间将自己全部给予出去……   
  第八章 金凤之死(1)   
  “宁为薄行狂夫,不作厚颜君子。”明代曹芹之如是说。 
  人,就该敢爱敢恨。 
  今天,即便死神降临,我是不会感到空虚和悲哀了,因为,我曾真真实实地爱过,真真实实地恨过。 
  ——沙漠舟 
  忽然,石破天惊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1996年元月27日,我生命中又一个黑暗的日子。 
  这一天,从早上开始,天就出奇的阴郁,铅一样灰暗沉重的阴霾,沉沉地压抑着我的心,也压抑着每一个人的心。 
  上午,我从桔山上的“篱笆别墅”下来,到家中帮着打理嫂嫂的“生日酒”。 
  嫂嫂正赶上今天四十岁生日,按家乡的风俗,哥哥为嫂嫂办了三四桌酒,请了亲朋好友来给嫂嫂“祝寿”。 
  我还特意倒了一杯可乐,不计前嫌地敬了嫂嫂一杯,祝她长寿。 
  十点多吧,我抽空往小卖部前的邮箱投进了一封给月华的信。 
  或许是掏信时把口袋里的一张百元人民币带了出来,而我不曾发觉。 
  回到家中,才发现口袋里少了一百元钱,那是我半个多月前向老同学借来的300元钱中的三分之一呵! 
  我赶紧在村里走过的大路小路上来回寻找,一直找到绝望。 
  那一个上午,我沮丧至极! 
  然而,接着发生的事却一下子就冲淡了我丢钱的沮丧——天,就要塌了…… 
  中午时分,家中宾客正推杯换盏,吆三喝五,沉浸在一片喜庆、热闹的氛围中。 
  忽然,石破天惊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不好了!金凤自杀了!快去救人啊!” 
  人们——尤其是金凤的亲友们,纷纷丢下酒杯、筷子,夺门而出。 
  闻讯,我不禁呆愣了一下,不敢相信—— 
  自杀的,竟然是好友瑞的妻子:金凤。 
  我推出自行车,翻身而上,疯了似地向出事的地点——也在桔山那儿的瑞的鸭棚赶去。 
  ——金凤怎么会自杀?不可能的。上午我从桔山回家时,她和瑞去桔山鸭棚,她坐在丈夫自行车的后座,还向我点头微笑来着。 
  ——自杀?她为什么自杀?她怎么可能自杀?她从未说过要自杀的呵! 
  ——她是怎么自杀的?还有救吗? 
  …… 
  当我赶到瑞的鸭棚时,医生已放弃了抢救,对在场的人说:没用了……救不起来了……准备后事吧…… 
  我的心,沉入了一个无底的深渊。 
  金凤面无人色地躺在那儿,双眼紧闭,脖子上一道深深的勒痕。 
  她,是用一根绳索结束自己年轻的生命的。 
  她,还不满29岁。 
  我嫂嫂的生日,就是另一个人的忌日,这一天,我刻骨铭心,终身难忘。 
  瑞,以及瑞的父亲、弟弟或弟媳、舅舅、婶婶等等,至少有七八个是瑞的,也是金凤的亲人,他们兴高采烈地来喝一个人的生日酒,然而,却不曾想,金凤会选择在这样的时刻,悄然离这冰冷的世界而去…… 
  那一天,我省悟了: 
  从生到死,仅仅只有一步! 
  明天,会有温暖的太阳么? 
  瑞,一个刚强的汉子,在这突如其来的打击面前,精神彻底崩溃了。 
  这时,所有的安慰都是徒劳的,我知道,但我仍然做了徒劳的安慰。 
  在村里所有朋友之中,瑞是帮助我最多,也是最无私、最肝胆的一个朋友。我和他是前后房子的邻居,从小到大的伙伴,在我的各种事业如养鸡养鸭及文学创作上,他都是最积极的支持者。 
  他的妻子金凤,也是我很为敬重的一个农村女子。她首先是一个贤妻良母,结婚十几年,她和瑞一直是村里公认的模范夫妻,偶尔争吵及至打两下,也是关在门里,不像有的夫妻闹得鸡飞狗跳、满村风雨。她不像村里许多做妻子的好吃懒做、成天打麻将赌博,而是啥活都能干,上山、下地,拉车,挑担,里里外外都是瑞的一个难得的好帮手。 
  她和瑞是包办婚姻的产物——那时,已经是改革开放多年了的20世纪80年代。瑞去相亲时,看上了金凤的妹妹,但在母亲的威逼下,被迫选择了金凤。订婚后,瑞一度想退婚,我们几个好哥们也附和着他,“不知好歹”地和他站在同一条“战线”上。 
  有一天,瑞、我、以及另外一个朋友,一起在我家的院子里谈着这件事,瑞的母亲阴沉着脸,幽灵一样悄无声息地闪进来,把我们吓了一跳。 
  “你们不要害瑞!退婚?退什么婚?!明天瑞讨不到老婆,你们就高兴啦?……” 
  瑞母亲是村中少有的几个会识字的中年妇女之一,并且被公认为是全村最胸有城府的一个女人。就是这几句硬梆梆的话,我们再不敢劝瑞“反抗”了。而瑞,虽然在结婚当天都还在抗争,但,他失败得很…… 
  晚上,我从家中赶回桔山,先到了瑞的鸭棚。鸭棚内停着年轻的死者,两支点燃的蜡烛在默默地流着泪水。瑞和弟弟在守灵。我和他们一起无言地枯坐了很久。 
  外面,无星无月。天格外的寒冷和黑暗。明天,会有温暖的太阳么? 
  第二天,元月28日。阴天。冷。没有太阳。 
  下午,我生命中的一场“决战”骤然开始了。 
  我根本没考虑什么后果,就“挺身而出”了   
  第八章 金凤之死(2)   
  金凤娘家来了一帮人马,他们悲愤交加,一定要让金凤回到村中入殓。 
  但瑞父母这边的本村亲友却坚决不同意,说,死在外面的人不可以进村,这是祖宗千年以前就传下的规矩,如果进村,将会带来“阴气、污秽、不吉利”,“坏了下园村的‘运’”,全村人以及后世子孙都要“遭殃”。 
  金凤娘家人中有不少血气方刚的汉子,挟悲带哀而来,本已为“你们婆家害死了金凤”而窝了一腔怒火,听了“不许金凤进村”的叫嚷,一些人已是按捺不住挥拳捋袖,连吼带骂。 
  一场流血事件一触即发! 
  瑞在村里有不少好朋友,但此时,只有我一人在场。 
  我根本没考虑什么后果,就“挺身而出”了。 
  是死者的死带给了我无畏的勇气与力量。 
  我径直走向在场的“关键人物” ——瑞的母亲。 
  我知道,“打蛇打七寸”。只有说服她,才可能平息这场已经点燃的“战火”,避免更大的悲剧发生。 
  而我,还没有想到另外一点: 
  我,是在为金凤争取最后一次做人的尊严。 
  “××婶,你看,不让金凤进村,金凤娘家人会答应吗?他们要是动手,你们将会怎样?” 
  “村里有这个规矩,村里人不让进村……” 
  “规矩是人定的,也是人破的。村里人不肯,那是村里人的事。如果真的让金凤进村,他们拦也没用。你已经对不起金凤了,难道在她死后也想对不起她吗?” 
  后面这句话,我知道,我是一针见血地切中了这个“全村最厉害的婆婆”的要害。 
  瑞的母亲的确是全村最厉害的一个妇女。她的大女儿,即瑞的姐姐,曾为追求婚姻自由而跳河自杀(被人救起)。这“跳河”的背后,其母“功不可没”。 
  瑞的大弟媳,是一个个性极强的女子,敢说敢做敢抗争,不止一次在我面前说起她婆婆的厉害,说得咬牙切齿,泪水涟涟。 
  金凤是一个与世无争的女子,性格内向、厚道,正是这种性格最终使她走向了绝路。她是大媳妇,却没读过书,而瑞的两个弟媳,一个初中毕业,一个高中毕业,在这样一个大家庭中,金凤始终处于“下等人”的地位,不仅仅是被某一个人排挤或压制,这一点,是瑞在金凤死后告诉我的。 
  瑞和金凤结婚后,生了一男一女,一直很穷。瑞的两个弟弟结婚后,他们还把房间让出来,自己到外面租了房子。由于夫妻二人合力同心,精打细算,勤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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