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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3章

胡雪岩全传(三本合集)-第35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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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是泡上六安茶,又端出两盘干点心,一面吃,一面谈闲天。杨书办问起月如,周少棠顿时眉飞色舞,不但毫不隐瞒,而且作了许多形容。

    杨书办津津有味地听完,不由得问道:“如果有机会,月如肯不肯同你上床?”

    “我想一定会肯。其实昨天晚上,只要我胆子够大,也就上手了。”

    “你是怕唐子韶来捉你的奸,要你写‘伏辩’?”

    “不借。这是我们三个人的事,我不能做这种荒唐事,连累好朋友。”

    “少棠,你不做见色轻友的事,足见你够朋友。”杨书办说:“我倒问你,你到底想不想同月如困一觉?”

    “想是想,没有机会。”

    “我来给你弄个机会。”杨书办说:“等下,我到公济典去,绊住唐子韶的身子,你一个人闯到月如楼上,我保险不会有人来捉你们的奸。”

    “不必,不必!”周少棠心想,即令能这样顺利地真个消魂,也要顾虑到落一个话柄在杨书办手里。这种傻事决不能做,所以又加一句:“多谢盛情。不过我的胆还不够大,谢谢,谢谢。”

    杨书办倒是有心想助他成其好事,看他态度如此坚决,也就不便再说。

    只是付之一笑。

    “不过,你倒提醒我了,我还是可以到月如那里去一趟,问问你提出来的那句话。”

    “这样说,仍旧我一个人到公济?”

    “不错,你先去,我问完了话,随后就来。”

    “那么,”杨书办问:“我在唐子韶面前,要不要说破?”

    “不必,你只说我随后就到便是。”

    近午时分,两人到了公济典旁边的那条巷子,暂且分手。周少棠来到唐家举手敲门,好久没有回音,只好快快回身,哪知一转身便发现月如冉冉而来,后面跟着她家的丫头,手里挽个菜篮,主婢俩是刚从小菜场回来。

    “碰得巧!”周少棠说:“如果你迟一步,或者我早来一步,就会不到面。”

    “周老爷,你也来得巧,今天难得买得新鲜菌子,你在我那里吃了中饭走。”

    “不,不!杨书办在公济等我。”

    “那就请杨书办一起来。”

    “等一息再说。阿嫂,我先到你这里坐一坐,我有句话想问你。”

    其实丫头已经去开了大门,进门就在客堂里坐。月如请他上楼,周少棠辞谢了,因为他不想多作逗留,只说两句话就要告辞,觉得不必累人家费事。

    “阿嫂,我想请问你,你昨天说卖西湖田,老唐不便出面。这是啥讲究?”

    不想问的是这句话,月如顿时一愣,同时也提醒她想起一件事,更加不安。看在周少棠眼里,颇有异样的感觉,尽头不由得疑云大起。

    “周老爷,你请坐一坐,我是突然之间想起有句话要先交代。”接着便喊:“阿翠,阿翠,你在做啥?客人来了也不泡茶。”

    “我在厨房里,烧开水。”阿翠高声答应着,走了出来。

    “你到桥边去关照一声,家里有客人,要他下半天再来。”

    阿翠发愣,一时想不起到“桥边”要关照什么人。

    “去啊!”

    “去,去,”阿翠嗫嚅着问:“去同哪个说?”

    “不是我们刚刚去过?叫他们老板马上来?”

    “喔,喔!”阿翠想起来了,“木器店、木器店。”说着,转身而去。

    “真笨!”月如咕哝着,转身说道,“对不起,对不起!周老爷,你刚才要问我的那句话,我没有听清楚。”

    “老唐卖田,为啥不便出面。”

    月如原来是因为唐子韶突然要卖田,风声传出去,惹人猜疑,莫非他要离开杭州了,是不是回安徽老家?这一来会影响他们开溜的计划,所以不便出面。如今的回答,当然改过了。

    “公济典一查封,我们老爷有亏空,大概总有人晓得,不晓得也会问,为啥卖田。如果晓得卖田是为亏空,就一定会杀价,所以他是不出面的好。”

    理由很充分,语气亦从容,周少棠疑虑尽释,“到底阿嫂细心。”他站起身来:“我就是这句话,问清楚了要走了。”

    出了唐家往公济典,走不多远,迎面遇见阿翠,甩着一条长辫子,一扭一扭地走了过来,“周老爷,”她开口招呼:“要回去了。”

    “不,我到公济典去。”

    “喏,”阿翠回身一指,“这里一直过去,过一座小桥,就是公济典后门。”

    周少棠本来要先出巷子上了大街从公济典前门入内,现在既有捷径可通后门,落得省点气力,“谢谢你。”他含笑致谢:“原来还有后门。”

    “走后门要省好多路。”阿翠又加一句客气话:“周老爷有空常常来。”

    见她如此殷勤,周少棠想起一件事,昨夜在唐家作客,照便应该开发赏钱,因而唤住她说:“ 阿翠你等等。”

    说着,探手入怀,皮袍子口袋中,有好几块碎银子,摸了适中的一块,约莫三四钱重,递向阿翠。

    “周老爷,这作啥?”

    “这个给你。昨天我走的时候忘记掉了。”

    “不要,不要。”

    “不许说不要。”周少棠故意板一板脸:“没规矩。”

    于是阿翠笑着道了谢,高高兴兴地甩着辫子回去。周少棠便照她的指点,一直往前走,果然看到一座小石桥,桥边一家旧货店,旧木器都堆到路上来了。

    周少棠心中一动,站住脚细看了一会,并没有发现什么木器店。不由得奇怪,莫非月如所说的木器店,即是指这家旧货店?

    这样想着,便上前问讯:“老板,请问这里有家木器店在哪里?”

    “不晓得。”旧货店老板诧异,“从没有听说过这里有家木器店。哪个跟你说的?骗你来‘撞木钟’。”

    “是……”周少棠疑云大起,决意弄个水落石出,“只怕我听错了,公济典唐朝奉家说这里有家木器店,要同你买木器。”

    “你不是听错了,就是弄错了。不是买木器,是要卖木器,叫我去看货

    估价。“

    “她为啥要……”周少棠突然将话顿住了,闲事已经管得太多了,再问下去,会惹人猜疑,因而笑一笑,说一声:“是我弄错了。”扬长而去。

    到了公济典,只见唐子韶的神气很难看,是懊恼与忧虑交杂的神情。可想而知,杨书办已将他们所决定的处置告诉他了。

    不过,看到周少棠,他仍旧摆出一副尊敬而亲热的神情,迎上前来,握着周少棠的手说,“老大哥,你无论如何要帮我一个忙。”

    “啥事情?”周少棠装做不知,一面问,一面坐了下来,顺便跟杨书办交换了一个眼色,相戒谨慎。

    “老杨告诉我,马大老爷预备报公事,说我帐目不清。”唐子韶的话说得很急:“公事上怎么好这样说?”

    “这也无所谓,你把帐目弄清楚,不就没事了吗?”

    “话不是这样说,好比落了一个脚印在那里。有这件案底在衙门里,我以后做人做事就难了。”

    “那么,你想怎么样呢?”

    “咦!”唐子韶手指着说:“周先生,你不是答应我的,请马大老爷暂时把公事压一压?”

    “压也不过是一天半天的事。”杨书办插了一句嘴。

    “一两天哪里来得及?”唐子韶说:“现在银根又紧。”

    “好了,我晓得了。”周少棠说:“老唐,外头做事,一定要上路,不上路,人家要帮忙也无从帮起。这样子,你尽快去想办法,我同老杨替你到马大老爷那里讨个情,今天晚上再同你碰头。”说完,他已经站了起来,准备离去。“

    “不忙,不忙!”唐子韶急忙说道:“我已经叫人去叫菜了,吃了饭再走。”

    “饭不吃了。”周少棠灵机一动,故意吓他一吓,“说实话,我们到你这里来,已经有人在钉梢了,还是早点走的好。”

    这一下,不但唐子韶吃惊,也吓了杨书办,脸上变色,悄悄问道:“是哪里的人?在哪里?”

    “杭州府的人,你出去就看到了。”说着,往外就走,杨书办紧紧跟在后面。

    “两位慢慢!”唐子韶追上来问:“晚上怎么样碰头?”

    “我会来看你。”

    “好,恭候大驾。”

    于是周少棠领头扬长而去,出了公济典,不断回头看,杨书办神色紧张地问:“人在哪里?”

    周少棠“噗哧”一声笑了出来,“对不起,对不起,害得你都受惊了。”

    他说:“我们到城隍山去吃油蓑饼,我详详细细告诉你。”

    上了城隍山,在药师间壁的酒店落座,老板姓陈,是周少棠的熟人,也认识杨书办,亲自从帐桌上起身来招待。

    “这么冷的天气,两位倒有兴致上城隍山?难得、难得。”陈老板问:“要吃点啥?”

    “特为来吃油蓑饼。”周少棠说:“菜随便,酒要好。”

    “有一坛好花雕,卖得差不多了,还剩下来三斤,够不够?”

    “中午少吃点,够了。”

    “我上回吃过的‘一鸡四吃’,味道不错,”杨书办说:“照样再来一回。鸡要肥。”

    “杨先生放心好了。”

    于是烫上酒来,先用现成的小菜、发芽豆、茶油鱼干这类下酒。这时周少棠告诉杨书办,根本没有人钉梢,只是故意吓一吓唐子韶而已。

    “不过,有件事很奇怪,月如不晓得在搞啥花样。”

    等周少棠细说了他发现唐家要卖木器的经过,杨书办立刻下了一个判断:“唐子韶要带了他的小老婆,逃之夭夭了。”

    周少棠也是如此看法,“逃到哪里呢?”他问:“不会逃到徽州吧?”

    “逃回徽州,还是可以抓回来的。只有逃到上海,在租界里躲了起来,只要他自己小心,不容易抓到。”杨书办又说:“我看他用的缓兵之计,卖田最快也要十天半个月,要开溜,时间上足足够用。”

    “嗯,嗯。那么,我们应该怎么办呢?”

    杨书办亦无善策,默默地喝了一会酒,突然之间,将酒杯放下,双手靠在桌上,身上前倾,低声说道:“我同你说实话,你刚刚开玩笑,说有人‘钉梢’,我当时心里心上八下,难过极了。俗语说得,‘日里不做亏心事,夜半敲门心不惊’。发横财也要命的,强求不来。这件事,我们作成马大老爷立一场功劳,关照他据实呈报;唐子韶自作自受,不必可惜。你看如何?”

    周少棠想了一下,点点头:“我同意。不过数目要打个折扣。”

    “为啥?”

    “咦!我不是同你讲过,胡大先生要报月如的情,我们原来预备分给他一份,他不要,算是送月如。所以唐子韶作弊的数目不能实报。”

    这段话中的“胡大先生”四字,不知怎么让陈老板听到了,便踱过来打听他的消息,少不得嗟叹惋惜一番。

    周少棠他们的座位临窗,窗子是碎锦格子糊上白纸,中间嵌一方玻璃,望出去一株华盖亭亭的不凋松,春秋佳日,树下便是极好的茶座,陈老板指着说道:“那株松树下面,就是胡大先生同王抚台第一次来吃茶、吃酒的地方。王抚台有一回来过,还特为提起,这句话十七八年了。”

    “王抚台如果晓得胡大先生会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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