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融大风暴-第3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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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钻石,应该是跟她绝缘的,丝毫不会在她的生活上引起任何关连。
当她的掌心上放着这么一枚晶光灿烂的钻石戒指时,的确叫她有一阵子的迷惘。
樊浩梅随即想,这劳什子的东西干么会跑到自己的跟前来呢?
她静候着刘菁的解释。
“这……钻戒是蔡太太的。”刘菁的情绪重新高涨,道:“明白吗?有些女人在世界上穿金戴银,锦衣玉食,别说一枚钻戒,就算她们拿来配牛仔裤的一只仙奴手袋都是我们出尽吃奶的力替人按摩三十个小时的工资,这公平吗?……你说。”
“刘菁!”樊浩梅吃惊得把钻石戒指塞回刘菁的手上去:“别告诉我,这戒指是你从蔡太太那儿不问自取得来的。”
“是,是我趁她在按摩后睡得像头死猪似时,把它偷回来的。我咽不下这口气,她少一只钻石戒指是九牛一毛,她害我输掉的是我的全副家当。”刘菁的语气忽然理直气壮起来。
这叫樊浩梅的感觉更像被人无端端的推下万丈深渊去似,只有一种不住堕落,无法挽回的慌张感觉。
她凝望着已经有点歇斯底里的刘菁,好一会,待对方稍稍平静下来了,才说:
“你其实在害怕蔡太太会报警,把你抓住了,送去坐牢,对不对?”
刘菁凝视着樊浩梅,没有回答。
她的目光是幽怨的、恐惧的、悲哀的、不忿的、不屑的,复杂得几乎叫人无法理解的。
“答我,刘菁,你在害怕被抓去坐牢,因为你的良心告诉你,这是罪行,对不对?”樊浩梅继续追问。
“蔡太太已经报了警了,我刚回家里去,邻居告诉我,曾有便衣警探来我家找过我。”
樊浩梅一时间语塞,心开始卜卜的乱跳。
刘菁说:
“为什么世界这么不公平?我不是不用我的双手去干活去积聚的,为什么要我行差踏错了一步,就变得一无所有。”
“刘菁,你不是惟一的一个不幸者。”
“纵如是,我仍然要为我的不幸付出代价,为什么?像我如此不幸的人多,可是,像姓蔡的那种幸运的女人同样比比皆是,为什么?这公平吗?你回答我。”
樊浩梅无法回答刘菁的问题。
第五部分金融大风暴(41)
这不是比较人与人之间的幸运与不幸的时候。
更无法在现阶段令精神已极度困扰的刘菁明白,人,生下来就要对所有的幸与不幸,照单全收。
“怎么不回答我?”刘菁问:“你不是说,只要我把问题坦白说出来,就有办法解决吗?”
“刘菁……”樊浩梅叹了一口气:“解决的办法只有一个,希望你会听我的劝。”
刘菁兴奋地冲前紧握着樊浩梅的手,道:
“你说,你说呀,我在听着。”
樊浩梅不是不能体会到刘菁的彷徨的。她忽尔心痛如纹,真想为所有一失足而成千古恨的女人痛痛快快地大哭一场。
七九七年的初秋是反常的,在金风送爽的时节里不该有雨。
可是,整个十月,老是阴霾密布,每隔一两天,就狠狠的下一场豪雨。
天气反常,往往影响到人的脾性也跟平日有所差异,连最容易捉摸的方力,也有出人意表的行径。
面对樊浩梅一早给他准备好的一顿菜肴丰富的午饭,方力竟然无精打采的一手托着腮帮,一手拿筷子在饭碗内无意识地拨动着,老半天仍没有把饭菜吃光。
这真不像平日爱笑爱玩爱吃爱睡,天掉下来也当被盖的方力。
屋子里的气氛无疑是沉郁的,冷清清的。
方明搬出去之后,原本每隔两三天,总会提着水果点心回家来,借着逗方力开心的藉口,探望母亲。可是,这最近有十天功夫,方明都没有回娘家来了。
方力曾问樊浩梅,得到的答案是:
“姐姐是忙吧!”
忙的人不只方明,还有殷家宝。
为了宝隆集团陷入困境,殷家宝已不眠不休地耽在办公室内,为套现救亡而日以继夜地与李善舫并肩作战。
樊浩梅惦记着殷家宝和李善舫,却不得相见,也幸亏如此,否则她必定会发觉真有一夜白头的这个可能,连年青的殷家宝都骤然憔悴起来,就别说在生死存亡边缘上苦苦挣扎的李善舫了。
本来,樊浩梅的一门心思一直放在宝隆事件之上,这两天却为了刘菁终归出了事而不得不分神照顾她了。
当方力开门引进了请求樊浩梅作供的警察,知道了刘菁因偷窃罪而被捕时,樊浩梅是难堪多于错愕的。
这个结果其实老早在樊浩梅预计之内。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为此,这天,樊浩梅把午饭预备好之后,便嘱咐方力说:
“方力,你好好的吃饭,照顾自己,妈妈要到拘留所去看望刘菁姨姨。”
“什么拘留所?为什么不把我也带去?”方力问。
“别多说了,妈妈很快就会回来。”
樊浩梅闷声不响,挽起手袋就走了。
方力托着腮帮,无可奈何地对牢一桌子的饭菜发呆。
他想不明白平日总算是人来人往的一个家,怎么会忽尔剩下他孤伶伶的一个。哥哥与姐姐不见了,老呆在家的母亲也不见了,连那些不住摸上门来光顾指压服务的客人都不见了。
只剩下他方力独个儿吃饭,原来真不是味道。
外头世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方力很想知道,可是,他答应过母亲,在她回来之前,方力不会离开家门半步。
这个承诺是认真的。自从那次方力走失过之后,樊浩梅对方力独个儿往外跑的规定更加严格了。
方力拍打了一下脑袋瓜,告戒自己说:
“做个听话的儿子真不容易。”
正闷得发慌时,门铃响起来了,方力兴高采烈地冲出去把大门打开,隔着铁栅见了个邮差。
“有位叫殷家宝的住在这儿吗?”邮差问。
“有。”方力洪亮地回应。“是我哥哥,上班去了。”
邮差一听方力的语调,看一看他的表情,就能猜出他是个低能儿无疑。
“家里没有别的人可以签收挂号信吗?”邮差问。
“没有。”
邮差想了一想,道:
“那就由你签收吧!记着,你哥哥回来,把信件交给他,怕是要紧的。”
“成。”方力很高兴地答应着。
能有活让他干真是太好了。
方力如获至宝似的把那封挂号信抱紧在胸前,先关上了大门,就往殷家宝的房间走去。
他决定把沉甸甸的一封信放在哥哥的床头柜上,用电话机把它压着,那么,殷家宝回来就一定会看得见了。
可是,转念一想,方力又有了个新主意。。
母亲曾告诉他,这阵子殷家宝忙极了,不知什么时候能回家来,刚才邮差不是又说过信件是要紧的吗。
依这样的情况推论,殷家宝可不知什么时候才能看到信件了?
方力几难得才有如此复杂而又艰巨的事件放在眼前,需要他用心思去处理,不由得令他的情绪慢慢高涨起来。
第一个冲进脑袋去的念头就是替哥哥拆阅这封信,看里头是什么家伙,再作道理。
于是方力跑到厨房去,拿了把小刀子把信封割开,里头是一大叠的相片,其中几帧竟是殷家宝笑嘻嘻地抱着个白胖小孩的合照。
还有,方力发现照片有一个他并不认识的漂亮女人。
那会是谁?
一个下意识的概念在方力单纯的脑袋里由模糊而至清晰,最终成形。
他不高兴了。
除了尤枫,方力并不喜欢有别个他不喜欢,甚至不认识的女孩子跟他哥哥在一起。
樊浩梅在不久之前的一晚,在方力未入睡前坐在床沿跟他聊天,就曾给方力说过,尤枫和殷家宝是总有一天会结婚的,结婚之后,他们会诞育一个像他们般漂亮的小宝宝。
当晚,樊浩梅说得兴奋了,还拍着方力的手背道:
“方力呀,那小宝宝嘛,将来是要喊你小叔叔的呢!”
“小叔叔”这个名堂和地位代表着成长与权威,方力不是不知道,更不是不高兴的。
如今,当他看到了照片时,他意识到情况发展得不如理想。
他直觉地认为照片中的女人霸占了一个应该属于尤枫的位置。
方力是太有藉口摇电话给尤枫,要她来审视一下这叠照片了。
在等待尤枫到来的那段时空,方力再不感到寂寞,一份油然而生的满足感令他快乐,因为方力知道自己在处理着一件比吃饭睡觉、搬运图书更要紧的情事。
闲着没事可干的人,往往不自觉地把别人的是非包揽到自己身上去处理,连天真无邪的方力也不例外。
尤枫本来就惦记着方力的,只是毕业后立即接到了社会福利署的通知,她的求职申请获得批准,分派到一个残疾人士的健康中心去处理个案。新任命令尤枫忙坏了,于是,有好多天无暇上樊浩梅家。
收到方力煞有介事地摇来电话之后,尤枫便抽了个空,买了一篮水果,提到樊浩梅家里来。
“尤枫,你看。”方力还没让尤枫坐下,就把那一大叠的照片塞到她手里去。
那是一叠殷家宝簇拥着一个美丽的少妇和一个可爱小男孩的合照,每张照片背面都书写着温柔而深情的字句,例如:
“家宝:我和小宝都那么想念你。卡碧。”
“家宝:记得吗?你是大宝,他是小宝,都是我们家中的宝贝。”
“家宝:我正在努力工作,积极生活,因为你说过:‘卡碧,请别忘记,你在世上并不孤单,我随时都愿意照顾你和小宝。’”
“家宝:小宝不单是我的宝贝,也是你的宝贝,告诉你,他是越来越长得趣致了,等待着你回来曼谷看望我们呢!卡碧。”
尤枫逐张照片细看,逐句字语细读,她那灿烂温软得有如初升旭日的微笑渐渐引退了。一张原本雪白里渗着酡红的脸,像盖上了一层又一层的乌云,直至阳光无法再透射出来为止。
“尤枫,这照片里的女人和小男孩是谁?”方力心急地摇撼着尤枫的手,追问。
“方力,照片是你在哪儿找到的?”
“邮差刚送来的。”方力答。
经方力这么一说,尤枫注意到那个贴满了泰国邮票的信封。她同时想到前些时,家宝到曼谷公干,不住延期回港。
她也省起了,当她追问殷家宝为什么屡屡更改归期时,对方半开玩笑地对她说:
“我在曼谷另外有一头家要照顾。”
世间上是有虚则实之,实则虚之这回事的,聪明如殷家宝把这番伎俩耍得出神入化,实不为奇。
“他们究竟是谁?”方力仍然锲随不舍地向尤枫要答案。
“是你哥哥在泰国的朋友,好朋友。”
“你认识他们吗?”
尤枫摇头,喉咙开始觉得翳闷。
“哥哥像很疼爱那个小男孩似的,为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