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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金融大风暴-第37章

小说: 金融大风暴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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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觉得怎么样?事态不会坏到无可收拾的地步吧?”樊浩梅异常关切地问。    
    “金融危机之可怖,是能引起倾覆性的骨牌作用。”李善舫说。    
    然后他望住了忧伤已然外露的樊浩梅,歉疚地说:    
    “先别担心,我们回到香港去再想办法。”    
    “有办法可想吗?”    
    樊浩梅这句话问到关节儿上头去,李善舫真的不知如何作答。    
    从殷家宝的午夜电话报道中,李善舫心知情势极之不妙。    
    亚洲各国货币开始全方位滑落,显示着对冲基金的强势已控制大局,不是一时三刻就能想到稳住币值的方案的。    
    李善舫正在犹豫着,手提电话又响起来,李善舫接听,仍是殷家宝。    
    他看看手表,正是香港股市开始的时刻,李善舫意味着坏消息要一个跟着一个,接踵而至,于是他先支开樊浩梅,说:    
    “阿梅,叫司机把车停下来,你去给我买包香烟吧!我需要吸口烟,提一提神。”    
    樊浩梅点头,下了车。    
    路边的一个香烟档,撑起了大大的一把彩蓝色的太阳伞,用艳黄色的字写上了“555”,鲜丽的色泽在阳光下份外的耀眼,樊浩梅倒抽一口气,精神的确为之一振。    
    “太太,买什么香烟吗?”    
    礼貌地向樊浩梅打招呼的怕是烟档的个体户,是个年纪已近花甲的女人,皮肤黝黑而粗糙得不像上海人,可是,樊浩梅分明听得出她的江浙口音来。    
    “请给我三个五。”樊浩梅下意识地以上海话回答。    
    “太太,要一包还是一条?”    
    对方的上海话的确字正腔圆,这叫樊浩梅忽尔有种亲切的认同感,忙答:    
    “一条吧!”    
    那女老板开心地向蹲在烟档旁收拾东西的伙伴说:    
    “爷爷啊!有人买一条三个五,你把那整条的香烟放在哪儿了?”    
    “什么?”那被昵称为爷爷的老头子想是她的老伴吧,随口便答:“信之,你找哪个牌子的香烟呢?不都放在档下的箱子里吗?”    
    信之?这摆卖香烟的女人叫信之吗?樊浩梅一怔。    
    在接过了这条三个五香烟之后,她禁捺不住问对方:    
    “大嫂,你是姓柳的是不是?”    
    对方毫不犹豫,且一派高兴地回答:    
    “对呀!我姓柳,我家男人姓胡。太太,你认识我们吗?”    
    樊浩梅正张着嘴,却说不出话来,就看到探头出车外的李善舫喊:    
    “阿梅,快一点上车,我们要赶赴机场了。”    
    樊浩梅重新坐到车上去,仍不住的往后望着烟档那叫做柳信之的女人。    
    “遇上了熟人吗?”李善舫问。    
    “没有。只是……似曾相识罢了。”樊浩梅微垂着头道。    
    她心想,在此时此地此情此景之下,告诉李善舫她过上了一个叫柳信之的女人,也是枉然的。    
    人与人之间的相遇相亲,全要靠缘分。    
    李善舫抽出一根香烟来放在嘴里,深深地吸了一口,从鼻孔中喷出了两道微白的轻烟,淡淡然回应樊浩梅道:    
    “人海之中,太多似曾相识的人和事了,都别去管它们吧!”    
    是的,李善舫的一门心思已完完全全地放在他毕生从未碰到过的这场大灾难上去了。    
    从他年纪青青时到香港打天下开始,本城遭逢的金融风暴少说也有三五七回了,可是,对李善舫而言,过往每次危机的发生,都满有把握能坦然应付过去。    
    最主要的原因是那些风暴,并未强劲到会把李善舫的天下连根拔起。    
    今回全东南亚币值凌厉下挫,宝隆集团辖下的各地附属金融机构纷纷告急,所面临的情势是宝隆的客户可以拖欠,甚而准备撒手不管,可是宝隆却不能跟客户一样,作同归于尽、一拍两散的打算。    
    李善舫一定要保住自己的天下。    
    


第四部分金融大风暴(40)

    而保住天下的惟一方法是,要先筹得大量现金代各地所有的客户偿还天文数字的美金债务。    
    这是谈何容易的事。办不妥的话,整个集团就危在旦夕。    
    一下了飞机就冲回总公司去召开紧急闭门会议的李善舫,下令尽一切的可能为宝隆套现。    
    “有多少流动资金都握在手上,先稳住大局。”    
    宝隆的财政总监骆滔依然摇头叹息,向李善舫说:    
    “迟了,各地的金融投资项目,连我们港股在内,由连月的阴干发展到这两三天来全无理性的恐惧性抛售,我们套现也补偿不了负债。”    
    李善舫把眼睛睁得铜铃般大,眼眶内的微丝血管分分钟会承受不了张力而爆裂似,叫人看上去,简直惊心动魄,毛骨耸然。    
    他定一定神,倒抽一口气,问:    
    “今日同业拆息多少?”    
    骆滔无精打彩地回答:    
    “几近三百,升势还必定会持续。”    
    不清说,那是因为很多银行都料想不到银根会忽然紧凑到这个要不顾一切地救亡的地步,也就是说,被这次金融风暴拖累而至危机四伏的银行财务机构不只是宝隆一间了。    
    可惜的是,在承受灾难的风雨路上虽则结伴有人,仍不能稍减自身的惶恐与惊怕。    
    毕竟,同是天涯沦落人者众,也还是要尝透了天涯沦落的滋味。    
    “借吧!”李善舫沉思一会,还只能有这个答案。    
    银行同业拆息高企,意味着市场经济局面极度紧张,更难以排除饮鸠止渴的危机。可是,除了久延残喘,盼望一觉醒来,奇迹会出现之外,一点办法都没有。    
    连李善舫这么有办法的大商家都忽尔束手无策,何况手上只有一点点积蓄的小市民,如何去抵挡着如山洪、如溶岩般暴发、泛滥的金融大风暴。    
    其实,刘菁的遭遇只不过是其中一个小小的悲惨故事罢了。    
    樊浩梅从上海飞返香港,一脚踏入家门,就被满头大汗、面如土色的刘菁一把抱住。    
    “阿菁,你干什么呢?”樊浩梅吓一大跳。    
    “梅姐,你救我,你救我。”刘菁抱紧了樊浩梅不放。    
    “阿菁,冷静点,坐下来才说话。”樊浩梅把刘菁安顿在梳化上,再说:“我去给你倒杯热茶。”    
    才准备站起来,就被刘菁抓住,死不放手,嚷:    
    “不,不,梅姐,你别离开我,我怕。”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樊浩梅问。    
    “我……”刘菁整个人发抖,倒在樊浩梅的怀抱里狂哭不已。    
    樊浩梅给刘菁这么一闹,也不禁稍稍慌了手脚,只好一边轻拍着她的背,一边给笑眯眯地站在一旁的方力说:    
    “方力,你乖乖的帮妈妈一个忙,给阿菁姨姨绞条热毛巾,和倒杯热茶来。”    
    方力倒很听话,立即听命而去。    
    他无疑是兴奋的,静悄悄的家,忽尔来了个呼天抢地、要生要死的人,分明是添了几分热闹,他知道自己不再寂寞了。    
    于是,方力非常卖力地把热毛巾和热茶都端上来,给这老早哭得死去活来的刘菁姨姨受用。    
    “有什么大不了的事发生了,都总会有办法解决的,别担心!你就喝口茶,擦把脸,心平气和地告诉我吧!”    
    刘菁擦了眼泪,又用力地把鼻子一松一索,揩干了鼻涕,正要倒抽一口气,开口说话,却瞥见方力傻兮兮地望着她笑,便又不敢开腔了。    
    樊浩梅于是会意道:    
    “你有话尽管说吧,方力不晓得把事情放在心上的。”    
    刘菁点点头,仍然抽咽着,说:    
    “梅姐,我的所有积蓄全都泡了汤了。”    
    “为什么?”    
    “这几天,港股不住往下滑落,我不服气呀!前一阵子,押在港股上头的钱,分明赚了双倍,一下子反倒过来亏蚀一半,于是……”    
    说着,刘菁的眼泪又淌了下来。    
    樊浩梅安慰她说:    
    “由着它吧!过一阵子怕就会回升了,这么多年来,不也是时起时落的。股票买了,用来收息也是件好事,不能以一两天的成绩论定输赢。”    
    “不。”刘菁几乎是在尖叫,教旁立着的方力都微微吓了一跳,禁不住往他母亲的身边站近一点。“梅姐,惨在我用了展买股票,这两天股价大跌,股票行实行斩仓,也就是说要我血本无归了,这都是给蔡太太害了的。”    
    “谁是蔡太太?你怎么可以怪到别人的头上去呢?”    
    “不怪她,怪谁?”刘菁咆哮:“这么多年了,我替她按摩,收她八折,忙不迭地巴结她,无非想请她好好关照我。蔡太太的丈夫是股票经纪,常有很多内幕消息,最近给我在他的股票行内开了户口,我把血汗积蓄都抬进去了,只那么三两天的功夫,就告诉我输个精光。梅姐,你说,我这口气怎么咽得下?”    
    “咽不下也要咽下去呀,阿菁,愿赌服输。”樊浩梅叹气:“你这是投机取巧,而不是投资贮备呀。”    
    “梅姐,钱不是你的,你不会觉得心痛吧!每一张纸币撕开来,都有我的血和汗。按摩这门手艺是如假包换的把别人的舒服建立在自己的辛苦之上,长年累月的职业病叫我生了颈骨骨刺,痛得我每晚都睡不牢,难道你不明白其中的凄凉?那些阔少奶、贵夫人,大模斯样地躺在那儿享受我的艰苦劳力,我早已恨她们刺骨了,那姓蔡的更连累我一无所有,半句安慰开解的说话都欠奉,还幸灾乐祸地对我说:    
    “‘阿菁,你呀,吃得了咸鱼就要抵得住口渴。平不了仓是你实力不够,怪不得经纪行要斩仓呀。’    
    “我听了,没有拿起台面的生果刀来往她的胸口戮过去,已经算是她走了八百辈子的运了……”    
    樊浩梅微吃一惊,道:    
    “阿菁,你千万别冲动,伤了人是要坐牢的。”    
    这么一说,刘菁立时间浑身哆嗦,眼泪又流泻一脸,握住了樊浩梅的手,道:    
    “梅姐,我不要坐牢,我怕,我……”    
    “别傻,”樊浩梅说:“你是过敏了,既然没有伤人犯法,谁会抓你去坐牢呢!”    
    “可是,梅姐,我……”    
    樊浩梅看刘菁欲言之止,意识到事态并不简单,便追问道:    
    “阿菁,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你……不是真的伤害了蔡太太吧?”    
    刘菁一边哭,一边猛地摇头。    
    “阿菁,你说呀,一定有事发生了,对不对?你还不坦白的说出来,大家商量着办,你独个儿承受着压力,更不是办法了。”    
    刘菁慢慢的从袋里摸出一样东西来,放到樊浩梅的手里去。    
    “这是什么?”    
    樊浩梅定睛一看,只见手上放着一枚宝光流转,光芒夺目的钻石戒指。    
    她从没有见过有这么大的一颗钻石。    
    钻石在樊浩梅的理念里只是一种物质的名词。    
    这个名词在樊浩梅心目中比天上的月亮和星星更高不可攀。    
    最低限度,樊浩梅在一些晚上会得坐在吊桥上,举头观赏疏星明月。大自然的杰作之中,星星、月亮、太阳总算在照拂大地时有她享用的份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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