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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灰商-第3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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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切到底都是怎么啦?
  苏云哲怎么也想不到在关键的时候竟然找不到根了,迷茫和恐慌让这个年轻的生意人感觉到痛苦和错乱。他不知道自己陷入了什么样的骗局之中,也不知道猎豹为什么要把他拖入骗局,更不知道是谁挖苦心思地操纵了这场骗局。
  然后,他准备立刻启程去美国查个清楚,就被通告限制出境了,理由是华通集团被全面清查。苏云哲彻底绝望了,心里想倘若不是华通案件牵扯到太多的高层官员,也许自己就被立刻逮捕归案了。
  已经是傍晚了,他使劲地捶打着自己的前额,消沉而且麻木地躺在大转椅上。他穿着〃川久宝玲〃的褐色西装,立体而且不对称的剪裁蕴涵着东方的禅机和睿智,看上去还有些东方哲学的典雅和沉郁。
  夕阳穿过百叶窗的隔栅,照耀在他右侧的脸上。
  这张脸庞可真是削瘦,像玩命的摇滚明星那样的削瘦,像玩命的瘾君子那样的削瘦,像玩命的嫖客那样的削瘦。削瘦可不是好事情,会让人联想到肮脏的东西,也可能联想到隐藏的东西,也可能联想到气喘吁吁的惨败……这可真像是苏云哲倍受煎熬的现状呀!

  就在几分钟以前,他给洛杉矶的母亲通了电话,知道母亲的身体还是不太好。他赶紧撒谎说自己的生意和生活都很顺利,然后就不再谈自己的事情了,而是胡言乱语地和母亲聊了聊自己对爱情的想法,告诉母亲说他还是想娶个中国姑娘。母亲在电话那端愉快地笑了,笑得让他觉得拥有了世上的全部幸福。
  通完了电话,他就呆呆地躺在椅子上,紧闭着双眼。他先是想到了斯坦福大学的校园和自己的毕业典礼,然后想到了母亲的二层小别墅和小花园,又想到了旧金山淘金浪潮和因疯狂死去的生意人,想到了前苏联剿灭叛党的心理医生,想到了大清朝监狱里的酷吏……然后,他想到了生意巨大的生意迅速地就冒出一身冷汗。一把巨大的钢钳突然伸入他的腹腔内,锋利的钢钩子猛地挂在了他的心脏上,夹着、扯着、扭着、拽着……让他感觉到肠胃翻腾,直想呕吐。
  他的嘴角挂着桀骜不驯又自嘲的冷笑,想把那些复杂的情绪全部转移到性腺上、生殖器上,然后就决定去找个中国姑娘发泄掉。坦白地说,他至今为止从来也没有亲近过任何女人的身体,也不知道女人的身体会不会比生意更让人冒出冷汗。
  他随意地整了整西服,就出门了。
  街道两旁的餐馆里、酒吧里、咖啡吧里都是灯火通明,歌舞升平,到处插着鲜艳的五星红旗,人们纷纷地走出家门,到街头上庆祝北城成功地申请到了几年以后的奥运会。无数的生意人更应该狂欢了,奥运会又将是一翻暴利的生意人和贪婪的政客之间的大博弈了。不过,苏云哲学也许赶不上这些大生意了,也许还能赶上。
  中国的生意场,谁能说得准哪?
  转悠了一大圈,苏云哲故意去了那家刚开张的夜总会,而且那家夜总会口口声声说要取代华通经营的天堂夜总会,因为天堂夜总会已经被关闭清剿。
  老鸨根本不认识苏云哲,却给他点了一个二十岁的雏妓。女孩子的穿着竟然全部模仿天堂夜总会,也是短短的薄纱裙,一切都若隐若现又不够裸露。
  她就腼腆地笑着,害羞地低着头,坐在他的大腿上,顽皮地扭动着浑圆的屁股。
  他竟然有些瞠目结舌,丝毫也没有任何兴奋的反映,怎么也比不上〃生意〃带给他的复杂的刺激。他厌恶地把她推开了,只顾低着头喝酒。
  足足有两个小时了,他们没有说一句话。
  他只是喝酒、思索,她乖乖地坐在旁边,心里默默地盘算着最简单的算术金钱等于时间的和,或者是时间就是金钱。
  他突然烦躁地扔掉了手里的酒杯,呵斥她站在他面前来,粗鲁地扯下她的短裙,用小拇指拉着她的乳白色弹性的小内裤,轻蔑地玩弄着内裤上的蝴蝶结。
  他的眼睛盯着蝴蝶结,麻木地问道:
  〃你知道什么样的女人内裤最美丽吗?〃
  她先是恐慌不已,继而放纵地笑着说:
  〃我穿的内裤就是最美丽的!〃
  她觉得很骄傲,以为自己肯定回答了最佳答案,然后他就不敢小瞧她了,以为她是顽固的没有学养的妓女。事实上,她是外国语大学的高材生,并且对肖邦的音乐有所研究。
  听完了她的回答,苏云哲粗鲁地猛地拉扯了她的内裤,又突然地放开手,内裤的松紧带啪得一声打在了她的小腹上。
  然后,他轻蔑地说道:
  〃让男人最想脱下来的内裤,就是最美的女人内裤!〃
  女人恐慌了,却依然咯咯地笑,心里想今晚的生意还是合算的,赚了钱又学了知识。
  苏云哲什么也没有做,偏给了她大把的钱。然后,他就悻悻地离开了。
  次日凌晨,他在寓所里被拘捕归案,丝毫也没有反抗。
  听到苏云哲被逮捕的消息以后,白建刚似乎也就预料到自己会陷入贷款危机之中。
  可是,白建刚实在太自信了,因为他固若金汤的政治后台足以让他那么自信,否则他也不能从瘪三的角色混迹到大商银行的行长宝座上。就凭着他自由出入中南海的车牌号码,凭着他掌中宝里录入的电话号码,哪个小脑过剩的家伙愿意轻易地动他一根指头哪?
  可是,白建刚忽略了朴素的道理:任何商业力量,在政治游戏面前都显得无足轻重。
  他打遍了掌中宝里存储的全部电话号码,开着特殊车牌的轿车在北城的隐秘地带穿梭许多趟,可是最终也收获甚微。他还有许多远大理想都没有实现呐!比如为他的儿子在美国买一座楼,为他的家乡修一条以他的名字命名的道路,与他爱慕已久的法国女演员上一次床等等……这么多伟大事业都还没有实现呐!他就被关入大牢了。
  数月以后,寒风凛冽,大雪肆虐。
  互联网上流传了好几件事情:陈于福被〃双规〃了,仍然在规定的时间和规定的地点交代问题;白建刚被投入大牢,只是由于后台力量的博弈,避免了死刑;苏云哲被投入大牢,刑期只有短短的五年;诈骗国有资产的杨武被海外通缉,后又传闻在东欧被谋杀而死于非命……官员们看了报纸,直骂一群笨蛋;商人们看了报纸,轻蔑地一笑;坊间看了报纸,忿忿地说数年以后牢狱里的人又是几条好汉。
  有人痛苦必然有人欢笑。李世杰却仕途荣升,取代了陈于福。
  洛杉矶没有下雪,倒是飘了几天的大雨,如今雨过天晴。
  林禾别墅的小院子里还有些冬季的鲜花,雍懒地徜徉在和煦的下午的阳光里,与被雨水冲刷一新的暗红色的屋顶非常地协调。整个小院子和别墅里面都安静极了,丝毫也没有浮躁和不安。
  二楼的卧室里也是非常安静。林禾平静得靠在床头的松软舒适的垫子上,身上还盖着乳白色的薄薄的棉被,目光温和地望着床边的沙发上坐着的孔则同。他们中间摆着一个小小的竹编的茶几,也是乳白色的,上面放着刚刚煮好的中药。
  他安静地守护着她的旁边,已经好几个月了。
  他们并不怎么说话,他只是帮她做饭、煮咖啡、沏茶、熬药、照料鲜花,也陪着她说话、安静、思索、回忆、痛楚,偶尔也耐心地听她发脾气。她习惯了这一切,也并不觉得感激,只是像平常的生活那样,实实在在地摆在她的眼前,也许不必在意有没有滋润心田。
  现在,林禾遇到了一桩麻烦事。
  几天以前,她跟苏云哲通了电话,可是自从那次以后,就再也联系不到苏云哲了。她起初当然没有想得太多,猜想他应该是忙于生意。这两天,她仍然找不到苏云哲,而且他的寓所里的电话和手提电话全部都停机了。她深深地爱着自己的儿子,可是向来都充分地相信他,因而从来也没有想过干涉他。可是,这一次她开始担忧起来,非常害怕他出了什么意外。
  所以,她还是请求孔则同帮他查清楚,虽然每次跟孔则同提到苏云哲都是一件尴尬的事情。他们从来都没有主动地提起过苏云哲的身世,而且都装作不知道苏云哲到底是谁的儿子。林禾猜测孔则同应该坚信苏云哲是他的骨肉,所以他才帮助他安排工作,并且偶尔还当着她的面挂念苏云哲。不管怎么样,她都希望孔则同帮助她尽快联络到苏云哲。
  孔则同刚刚从旧金山回来,也是受林禾的委托去查查孔则同的消息。
  可是,林禾好像病得不轻,声音有些脆弱。她凝望着孔则同,声音还是有些迫切地问道:
  〃你去旧金山,见到那些老朋友了吗?云哲……还是没有消息吗?〃
  孔则同的脸上突然掠过一丝痛楚,迅速地避开了林禾的目光,麻木地望着窗外。
  林禾的心猛地揪紧了,焦灼地望着孔则同,发现他的脸色沉默而且僵硬。她在心里拼命地祷告着,又谨小慎微地问道:
  〃云哲,是不是出事了?……〃
  孔则同烦躁地站了起来,摸了摸上衣的衣兜,似乎要找烟,却没有摸到。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痛楚地凝望着窗外的山林,并没有说话,好像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之中。
  林禾立刻感觉到一阵眩晕,努力地扶着床沿,坐直了身体,无奈地、央求地问道:
  〃他到底出什么事了?你告诉我呀?〃
  孔则同缓慢地走到了沙发旁,又沉重地坐了下来,深深得埋着头,痛苦地说道:
  〃云哲入狱了!〃
  卧室里的空气迅速地冷凝起来,死一般地沉寂。
  林禾怔怔地望着孔则同,泪水夺眶而出。
  孔则同缓缓地抬起头来,递给她几张纸巾。
  林禾无力地摇了摇头,眼睛望着窗外,任由泪水流下来。事情怎么会这样哪?她几乎每天都在心里默默地祷告,求乞上帝保佑他的儿子在中国能够平平安安,几乎每天都为儿子取得的成就而感觉到满足和幸福。她满腹地怨恨自己,怨恨自己是个自私的母亲,丝毫也没有照顾到自己的儿子。她就这么怨恨着自己,忍受着刀绞般的痛楚。
  孔则同束手无策,神色麻木地坐在沙发上,并没有安慰林禾,也不知道怎么安慰她。
  沉默了很久,孔则同才缓缓地说:
  〃不是什么大罪……判了五年!事情总会过去的!〃
  林禾的目光有些呆滞了,凝望着窗外,声音沙哑地问道:
  〃云哲犯了什么罪?……你说呀,他犯了什么罪?〃
  孔则同也显得疲惫不堪,面容瞬间就憔悴了许多。他抬起头来,无奈地望着林禾两鬓的白发。时间真是不饶人呀,他们都有了花白的头发。他沉默了好久,似乎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她,也不知道如何跟她解释。
  又过了一会儿,孔则同才无力地说道:
  〃应该不是大罪,好像是贿赂吧……中国全变了,我也不大清楚。你别再担心了!〃
  林禾突然剧烈地咳嗽了几下,有些气喘吁吁。
  孔则同连忙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坐到了床边,有些慌乱地问道:
  〃你没事吧?要么……我去熬些药来?〃
  林禾痛楚地摇了摇头,泪水还是抑制不住地流了下来了。
  她又能如何哪?几十年没有去过中国,她又能了解什么哪?她的身体越来越差了,也许根本不能再乘坐飞机了。她牵挂了一辈子的儿子忍受牢狱之苦,而她却毫无办法,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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