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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马瑞芳讲聊斋-第35章

小说: 马瑞芳讲聊斋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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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人命运由名字决定,一家人的名字也和命运息息相关:聊斋:有个姓田的人死在洞庭湖,儿子长大后到洞庭湖。夜晚跟几个人喝酒,遇到个“卢十兄”,实际是父亲的鬼,按他的指点,迁回父亲的遗体。儿子名叫良耜,耜是掘土工具,良耜果然把父亲掘出来带回家安葬,遗骨他乡的人靠儿子入土为安,所以叫“田子成”。    
    红楼:香菱本名甄英莲,是甄士隐的掌上明珠,家人抱她看灯,把她丢了。那个家人叫“霍启”,谐音“祸起”;甄英莲谐音真应怜;保不住女儿的父亲真是废物,名字就叫“甄费”。    
    小说人物的命名互相制约并构成作品布局:聊斋:重人不重钱的少女叫“连城”,价值连城也;她爱的男子乔生,“乔”者高也,乔生秉性高洁;两人生死相恋,共同复活时偏偏从阴间带回个愿意跟连城二美共一夫的少女,当然是多余的,所以她名字叫作“宾娘”。    
    红楼:林黛玉是绛珠仙子到人世还泪,她的侍女一个叫“雪雁”,雁是候鸟,呆在雪地里还有活路?一个叫“紫鹃”,是啼血之鸟。贾府四小姐叫:元春、迎春、探春、惜春。四千金的名字合起来是她们的命运:“原应叹息。”“琴棋书画”是仕宦小姐的“基本功”,在“琴棋书画”前各加一个动词,成为四侍女的名字:抱琴、司棋、侍书、入画,天衣无缝。    
    聊斋、红楼都在故事情节发展中不断地用人物的名字做文章:聊斋:《莲香》里边桑生爱上两个女子,一名莲香,一名李女,李女后来借燕儿之体还魂,再嫁桑生,莲香给她揭盖头说:“似曾相识燕归来。”既是古诗,又是对李女借燕儿的身体还魂的谐趣描绘。《仙人岛》里的王勉,字黾斋,仙女就棍打狗,用他的名字取笑挖苦:“黾翁头上,再着一夕便成龟。”    
    红楼:宝玉和宝钗的名字和古诗有关:“此乡多宝玉”,“宝钗无日不生尘”。宝钗在酒席上射覆,射宝玉的“玉”,宝玉回答:“敲断玉钗红烛冷”,是古诗,又是宝玉和宝钗婚姻的结局。    
    张诚    
    《聊斋志异》和《红楼梦》在人物命名上最大不同表现在:在《聊斋志异》中,作者有很多钟爱的男性。蒲松龄从儒家经典中给他们十分美好的名字,类似的现象在《红楼梦》中找不到了。红楼突出地表现出“女儿是水做的”、“男人是泥做的”,显示出宗法社会的世纪末情绪。    
    《聊斋》把笃于兄弟情谊的人叫“张诚”,取自《中庸》:“诚者,自成也。”叫“曾悌”,字“友于”,取自《论语》:“弟子入则孝,出则悌”,“孝乎惟孝,友于兄弟”。叫“向杲”,杲杲为日出之貌。    
    


第五部分:从贱商到重商从聊斋到红楼 2

    葫芦僧    
    《红楼》里的兄弟,贾珍和贾琏,是狼狈为奸的坏蛋;贾环和贾宝玉,是恨不能你吃了我、我吃了你的乌眼鸡。贾琏有个不引人注目的小兄弟曰“贾琮”,第二十四回写贾宝玉给贾赦请安,贾琮来问好,邢夫人说:“哪里找活猴儿去,你那奶妈也不收拾你,那里像大家念书的孩子。”可见贾琮顽劣邋遢。贾琮常跟贾环一起出现,看来物以类聚。六十四回写“宝玉亦无与琮、环可谈之语”,说明贾宝玉跟这两个兄弟话不投机半句多。    
    贾府“玉”字辈的男性,贾珠早死,余下者除“贾宝玉”以三字命名外,其他四位按年龄顺序依次为“珍”、“琏”、“环”、“琮”,音谐“真联还宗”,有深刻反讽之意。    
    这四个人都是败家子,没有一个可以给贾家光宗耀祖,更不可能联合起来光大祖业。所以第五回荣宁二公对警幻仙子说:“吾家自国朝定鼎以来,功名奕世,富贵风流,虽历百年,奈运终数尽,不可挽回者。故遗之子孙虽多,竟无可以继业。”荣宁二公只拜托仙子关照贾宝玉。贾府两位老兄弟名字更有深意:贾政,谐音“假正”;贾赦,谐音“假赦”,必然败家。二位荣国府顶梁柱式大人物,名字居然是这样的含义。贾宝玉有时感叹谁谁玷污了好名好姓,不是没有道理。倒是他那些唱戏的朋友没有玷污好名好姓,如蒋玉菡、柳湘莲。    
    《聊斋》把进入仕途的正人君子叫“张鸿渐”,取自《易·渐》:“鸿渐于干。”叫“马骥”,字“龙媒”,骥者,骏马也,龙媒,还是骏马,《穆天子传》:“天马来,龙之媒。”他们金榜题名,出将入相,仕途顺利。    
    贾宝玉    
    《红楼梦》里做官的,是贾雨村那样的人物,忘恩负义,落井下石,站高岸儿,所以,他表字“时飞”,“实非”也。和他一块起复的官员叫“张如圭”,音谐“如鬼”。贾政最迂腐、最无用,最一本正经又喜欢恶俗不堪的赵姨娘。他身边的人,只知沾光(詹光)、善骗人(单聘人),他手下的贾府库房的总管则是个“无星戥”(吴新登)。这儿成了洪洞县,是《红楼梦》里那句话:“黑母鸡,一窝儿!”    
    《聊斋》把孝子叫“陈锡九”,把不肯让异姓妹妹做妾的叫俞慎,字谨庵。    
    《红楼梦》才不会有这样的好名儿,只有扒灰的扒灰,养小叔子的养小叔子。    
    《红楼梦》当然也有所谓正面男性形象。如贾宝玉、柳湘莲、贾兰。“贾宝玉”者,假宝玉也,在更深层次上,更高层次上,是封建家族的不肖子弟。    
    有趣的是,《红楼梦》正面男性,名字常带有女性色彩,甚至是为女性服务的,如贾兰,大约就是为了突出“到头谁似一盆兰”的李纨,才得到那样一个名吧。“好男人”的名字总带点儿女人味儿,大约就是凡是沾了男人光的女人就变成鱼眼睛这一观点的反证了。    
    如果说《聊斋志异》里边的男性人名表现着作者对于宗法封建制社会的不绝的希望,那么可以说,《红楼梦》里边的男性显示着作者对于宗法社会的彻底的绝望。忽喇喇大厦将倾,连一个标志着伦理纲常、可以作梁柱的人名字都造不出或不愿意造了。    
    相似的关键题旨    
    红楼对聊斋的承传表现在关键题旨的相似:    
    1《葬花吟》受到《聊斋志异·绛妃》“讨风神檄”的影响。红学家多认为《葬花吟》受唐寅《花下酌酒歌》影响,《葬花吟》诗句确实和唐寅的诗接近,但思想意蕴却和《讨风神檄》更近。在《绛妃》里,蒲松龄写“余”梦遇花神绛妃,绛妃因受到“封家婢子”即风的欺凌,请“余”帮助写讨伐文章,于是有黛玉葬花了《讨风神檄》。《葬花吟》与《讨风神檄》共同之处是:它们都暗喻黑暗时世是“风”或“风刀”,叹息处在风摧残下的“花”,实际是人。    
    《讨风神檄》写红花纷纷飘落,绿叶惊惶地凋零,埋葬了香花,掩埋了玉瓣;《葬花吟》有“花谢花飞飞满天”、“风刀霜剑严相逼”,意思一致。《讨风神檄》写花“朝荣夕悴”,和《葬花吟》“红消香断有谁怜”,意思相近,都是说在风的摧残下,花憔悴了,枯萎了。《讨风神檄》基调是批判社会,《葬花吟》和它的思想联系比和唐寅联系更近。唐寅诗也是代花抒情的,但它写的是对岁月流逝的无奈和感伤,是淡淡的哀愁,是“闲愁逸致”,归类可归到晏殊式的“无可奈何花落去”。《讨风神檄》和《葬花吟》表达的却是香草美人之思,是对时世的愤懑,是浓浓的怨愁,归类应归到屈原式的天问情结。《讨风神檄》和《葬花吟》都用自然界的风喻指社会黑暗势力。他们笔下受到摧残的花,指美好事物,指人的心灵。不管是《讨风神檄》还是《葬花吟》,都是愤世嫉俗,都是对现实社会的抗议。    
    2二郎神判词和《好了歌解》    
    席方平    
    从《聊斋志异》和《红楼梦》中都能找到对封建官僚制度的总写,《席方平》二郎神判词和《好了歌解》有相当可比性。二郎神判词,把整个冥司做了彻头彻尾的揭露:阎罗是“羊狠狼贪,竟玷人臣之节”,郡司和城隍“上下其鹰鸷之手”,“人面而兽心”。冥世即人生,官场已经完全腐朽,没有继续存在的理由。《红楼梦》基于跟聊斋同样的认识,写“忽喇喇似大厦倾”、“昏惨惨似灯将尽”,《好了歌解》是整个封建社会人生理想大破灭的总写。“陋室空堂,当年笏满床;衰草枯杨,曾为歌舞场”,用调侃性、揶揄性、挖苦性语言,生动地写出“世纪末”官场的兴衰递变,荣枯转换,充满对整个封建社会的怀疑、失望、否定情绪。这情绪跟聊斋二郎神判词一脉相承,而且表现得更加决绝。聊斋还有二郎神主持正义,红楼没有了,落了片白茫茫大地真干净。    
    


第五部分:从贱商到重商相似的诗化爱情 1

    相似的诗化爱情    
    中国文学诗歌传统源远流长,诗歌和小说结合也很早。自六朝小说《清溪庙神》开以诗传情先河,男女赠答成了爱情主人公传统交流方式。唐传奇《莺莺传》“待月西厢下”和“为郎憔悴却羞郎”可算代表。从六朝到明清小说,人物吟诗是表达感情的方式,也仅仅是表达感情的方式。到了《聊斋志异》和《红楼梦》中,诗歌不仅是爱情的经典表现方式,还跟人物生命共同存在。聊斋、红楼的爱情描写更加诗意化,呈现人物的诗化存在。可以毫不夸张地说:如果除掉诗歌,某些聊斋、红楼人物,比如白秋练和林黛玉,将不复存在。    
    《聊斋志异·白秋练》中,诗在恋爱中有无比重要的作用:诗可以传情,可以为媒,可以问卜,可以疗疾,可以救命。恋人离不了诗,宛如鱼儿离不了水。    
    慕生爱诗,随父南游经商“辄便吟诵”,总看到船舱“窗影憧憧”,似有人窃听。他发现听诗者是“十五六岁倾城之姝”。爱诗少女白秋练因诗生情,得了相思病,病得气息奄奄,却不肯迈出求爱步伐,在母亲的帮助下见到心上人,“嫣然含笑”。慕生强其一语,第一句就是诗:“为郎憔悴却羞郎。”二人因诗生情,以诗传情,以诗治病,秋练让慕生三吟王建“罗衣叶叶”疗病,读到第两遍,秋练说“妾愈矣”,到第三遍,“娇颤相和”。白秋练和慕生所吟《春怨词》并非情诗,而是借景写情,大自然的美,化为爱的成分,诗中的春莺、芳草、东风、杨柳,像年轻人烂漫的青春。诗歌给爱情蒙上浪漫的激情和洋溢的朝气。    
    因为慕父阻挠,慕生不能跟秋练结合。慕生为情憔悴,吟诗再次变成治病药石。正如慕生的表白:“闻卿声,神已爽矣。”慕生喜欢秋练柔曼的吟诗声,听到吟诗声则沉痼尽失。诗歌本身并无治病作用,但诗歌成为恋人感情的载体,将恋人心心相印而不可言说的联系,变成生机勃勃、实实在在的声音,才产生了治疗作用,这就是所谓“心病终须心药医”,“解铃还须系铃人”。    
    白秋练和林黛玉是完全不同的人物,白秋练是神奇的“物而人”——珍稀动物白鳍豚;林黛玉是真实的深闺小姐。白秋练是自总角时即把柁棹歌的贫贱之女;林黛玉是寄寓公侯府的探花千金。两个如此不同的人却有共同特点:爱诗如命。白秋练喜欢前人诗歌,因为诵诗爱上慕生,能从前人诗歌中感受爱的真谛;林黛玉有选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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