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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抱朴子-第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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逸民曰:“夫周公大圣; 以贵下贱; 吐哺握发; 惧於失人; 从白屋之士七十人; 布衣之徒亲执贽所师见者十人; 所友者十有二人; 皆不逼以在朝也。 设令吕尚居周公之地; 则此等皆成市朝之暴尸; 而沟涧之腐此肉矣。 


唐尧非不能致许由巢父也; 虞舜非不能胁善郑石户也; 夏禹非不能逼柏成子高也; 成汤非不能录卞随务光也; 魏文非不能屈干木也; 晋平非不能吏亥唐也; 然服而师之; 贵而重之; 岂六君之小弱也? 诚以百行殊尚; 默默难齐; 慕尊贤之美称; 耻贼善之丑迹; 取之不足以增威; 放之未忧於官旷; 从其志则可以阐弘风化; 熙隆退让; 厉苟进之贪夫; 感轻薄之冒昧;虽器不益於旦夕之用; 才不周於立朝之俊; 不亦愈於胁肩低眉; 谄媚权右; 提贽怀货; 宵征同尘; 争津竞济; 市买名品; 弃德行学问之本; 赴雷同比周之末也? 彼六君尚不肯苦言以侵隐士; 宁肯加之锋刃乎! 圣贤诚可师者; 吕尚居然谬矣。 


“汉高帝虽细行多阙; 不涉典艺; 然其弘旷恢廓; 善恕多容; 不系近累; 盖豁如也。 虽饥渴四皓; 而不逼也。 及太子卑辞致之; 以为羽翼; 便敬德矫情; 惜其大者; 发《黄鹄》之悲歌; 杜宛妾之觊觎; 其珍贤贵隐; 如此之至也。 宜其以布衣而君四海; 其度量盖有过人者矣。 


且夫吕尚之杀狷华者; 在於恐其沮众也。 然俗之所患者; 病乎躁於进趋; 不务行业耳。 不苦於安贫乐贱者之太多也。 假令隐士往往属目; 至於情挂势利; 志无止足者; 终莫能割此常欲; 而慕彼退静者也。 开辟已降; 非少人也; 而忘富遗贵之士; 犹不能居万分之一。 仲尼亲受业於老子; 而不能修其无为;子贡与原宪同门; 而不能模其清苦。 四凶与巢由同时; 王莽与二龚共世; 而不能效也。 凡民虽复笞督之; 危辱之; 使追狷华; 犹必不肯; 乃反忧其坏俗邪? 吕尚思不及此; 以军法治平世; 枉害贤人; 酷误已甚矣! 赖其功大; 不便以至颠沛耳。 


且吕尚之未遇文王也; 亦曾隐於穷贱; 凡人易之; 老妇逐之; 卖庸不售; 屠钓无获; 曾无一人慕之。 其避世也; 何独虑狷华之沮众邪? 设令殷纣以尚逃遁; 收而敛之; 尚临死; 岂能自谓罪所应邪? 魏武帝亦弄法严峻; 果於杀戮; 乃心欲用乎孔明; 孔明自称不乐出身。 武帝谢遣之曰:‘义不使高世之士; 辱於污君之朝也。 ’其鞭挞九有; 草创皇基; 亦不妄矣。 


“纷扰日久; 求竞成俗; 或推货贿以龙跃; 或阶党援以凤起; 风成化习; 大道渐芜; 後生昧然; 儒训遂堙。 将为立身; 非财莫可。 苟有卓然不群之士; 不出户庭; 潜志味道; 诚宜优访; 以兴谦退也。 夫使孙吴荷戈; 一人之力耳;用其计术; 则贤於万夫。 今令大儒为吏; 不必切事。 肆之山林; 则能陶冶童蒙; 阐弘礼敬。 何必服巨象使捕鼠韛鸾(有脱文)也。” (脱“仕人曰”数语)“若乃零沦薮泽; 空生徒死; 亦安足贵乎? ”


逸民答曰:“子可谓守培蝼; 玩狐丘; 未登阆风而临云霓;玩滢汀; 游潢洿; 未浮南溟而涉天汉。 凡所谓志人者; 不必在乎禄位; 不必须乎勋伐也。 太上无己; 其次无名; 能振翼以绝群; 骋迹以绝轨; 为常人所不能为; 割近才所不能割; 少多不为凡俗所量; 恬粹不为名位所染; 淳风足以濯百代之秽; 高操足以激将来之浊。 何必纡朱曳紫; 服冕乘轺; 被牺牛之文绣; 吞詹何之香饵; 朝为张天之炎热; 夕成冰冷之季灰! 


“夫斥灰耘铋灰自葡鲋恚弧⊥貊鄄灰杂尼睹巢缀V酰弧』⒈牍阆枚潮弧『楮A登嵩峦而含戚。 物各有心; 安其所长。 莫不泰於得意; 而惨於失所也。 经世之士; 悠悠皆是; 一日无君; 惶惶如也。 譬犹蓝田之积玉; 邓林之多材; 良工大匠; 肆意所用。 亦何必栖鱼而沈鸟哉! 嘉遁高蹈; 先圣所许;或出或处; 各从攸好。 


“盖士之所贵; 立德立言。 若夫孝友仁义; 操业清高; 可谓立德矣。 穷览《坟》《索》; 著述粲然; 可谓立言矣。 夫善郑无治民之功; 未可谓减於俗吏;仲尼无攻伐之勋; 不可以为不及於韩白矣。 身名并全; 谓之为上。 隐居求志; 先民嘉焉。 夷齐一介; 不合变通; 古人嗟叹; 谓不降辱。 夫言不降者; 明隐逸之为高也;不辱者; 知羁絷之为洿也。 圣人之清者; 孟轲所美; 亦云天爵贵於印绶。 志修遗荣; 孙卿所尚; 道义既备; 可轻王公。 而世人所畏唯势; 所重唯利。 盛德身滞; 便谓庸人;器小任大; 便谓高士。 或有乘危冒崄; 投死忘生; 弃遗体於万仞之下; 邀荣华乎一朝之间; 比夫轻四海爱胫毛之士; 何其缅然邪! ”


仕人曰:“潜退之士; 得意山泽; 不荷世贵; 荡然纵肆; 不为时用; 嗅禄利(有脱文); 诚为天下无益之物; 何如? ”


逸民答曰:“夫麟不吠守; 凤不司晨; 腾黄不引犁; 尸祝不治庖也。 且夫扬大明乎无外; 宜妪煦之和风者; 日也;耀华灯於暗夜; 治金石以致用者; 火也。 天下不可以经时无日; 不可以一旦无火; 然其大小; 不可同也。 江海之外; 弥纶二仪; 升为云雨; 降成百川;而朝夕之用; 不及累仞之井; 灌田溉园; 未若沟渠之沃。 校其巨细; 孰为旷哉? 


桀纣; 帝王也;仲尼; 陪臣也。 今见比於桀纣; 则莫不怒焉;见拟於仲尼; 则莫不悦焉。 尔则贵贱果不在位也。 故孟子云; 禹稷颜渊; 易地皆然矣。 宰予亦谓; 孔子贤於尧舜远矣。 夫匹庶而钧称於王者; 儒生高极乎唐虞者; 德而已矣; 何必官哉! 


“且夫交灵升於造化; 运天地於怀抱; 恢恢然世故不栖於心术; 茫茫然宠辱不汨其纯白; 流俗之所欲; 不能染其神; 近人之所惑; 不能移其志。 荣华; 犹赘疣也;万物; 犹蜩翼也。 若然者; 岂肯诘屈其支体; 俯仰其容仪; 挹酌於其所不喜; 修索於其所弃遗; 怡颜以取进; 曲躬以避退; 恐俗人之不悦; 戚我身之凌迟; 屈龙渊为锥钻之用; 抑灵鼖为鼓兆鼙之音; 推黄钺以适钐妗郑弧∧踊煲匀肓骤街潞酰俊


古公杖策而捐之; 越翳入穴以逃之; 季札退耕以委之; 老莱灌园以远之; 从其所好; 莫与易也。 故醇而不杂; 斯则富矣;身不受役; 其则贵矣。 若夫剖符有土; 所谓禄利耳; 非富贵也。 且夫官高者其责重; 功大者人忌之; 独有贫贱; 莫与我争; 可得长宝; 而无忧焉。 


“濯裘布被; 拔葵去织; 豘不掩豆; 菜肴粝餐; 又获逼下邀伪之讥; 树塞反坫; 三归玉食; 穰侯之富; 安昌之泰; 则有僭上洿浊之累。 未若游神典文; 吐故纳新; 求饱乎耒梠之端; 索缊乎杼轴之间; 腹仰河而已满; 身集一枝而余安; 万物芸芸; 化为埃尘矣。 食啮弱糊口; 布褐缊袍; 淡泊肆志; 不忧不喜; 斯尊乐; 喻之无物也。 


“夫仕也者; 欲以为名邪? 则修毫可以洩愤懑; 篇章可以寄姓字; 何假乎良史; 何烦乎镵鼎哉! 孟子不以矢石为功; 扬云不以治民益世; 求仁而得; 不亦可乎? ”


仕人又曰:“隐遁之士; 则为不臣; 亦岂宜居君之地; 食君谷乎? ”逸民曰:“何谓其然乎! 昔颜回死; 鲁定公将躬吊焉; 使人访仲尼。 仲尼曰:‘凡在邦内; 皆臣也。 ’定公乃升自东阶; 行君礼焉。 由此论之; ‘率土之滨; 莫匪王臣’可知也。 在朝者陈力以秉庶事; 山林者修德以厉贪浊; 殊途同归; 俱人臣也。 王者无外; 天下为家; 日月所照; 雨露所及; 皆其境也。 安得悬虚空; 餐咀流霞; 而使之不居乎地; 不食乎谷哉? 


“夫山之金玉; 水之珠贝; 虽不在府库之中; 不给朝夕之用; 然皆君之财也。 退士不居肉食之列; 亦犹山水之物也; 岂非国有乎? 许由不窜於四海之外; 四皓不走於八荒之表也。 故曰:万邦黎献; 共惟帝臣。 干木不荷戈戍境; 筑垒疆场; 而有蕃魏之功。 今隐者洁行蓬荜之内; 以咏先王之道; 使民知退让; 儒墨不替; 此亦尧舜之所许也。 昔夷齐不食周粟; 鲍焦死於桥上; 彼之硁硁; 何足师表哉? 


“昔安帝以玄纁玉帛聘周彦祖。 桓帝以玄纁玉帛聘韦休明; 顺帝以玄纁玉帛聘杨仲宣; 就拜侍中; 不到。 魏文帝征管幼安不至; 又就拜光禄勋; 竟不到;乃诏所在常八月致羊一口酒二斛。 桓帝玄纁玉帛聘凭借孺子; 就拜太原太守及东海相; 不到。 顺帝以玄纁玉帛聘樊季高; 不到;乃诏所在常以八月致羊一口酒二斛; 又赐几杖; 待以师傅之礼。 献帝时; 郑康成州辟举贤良方正茂才; 公府十四辟; 皆不就;公车徵左中郎博士赵相侍中大司农; 皆不起。 昭帝公车徵韩福; 到;赐帛五十匹及羊酒。 法高卿再举孝廉; 本州五辟; 公府八辟; 九举贤良博士; 三徵; 皆不就。 桓帝以玄纁玉帛安车轺轮聘韩伯休; 不到。 以玄纁玉帛安车轺轮聘妾伯雅; 就拜太中大夫犍为太守; 不起。 然皆见优重; 不加威辟也。 若此诸帝褒隐逸之士不谬者; 则吕尚之诛华士为凶酷过恶; 断可知矣。” 


仕人乃怅然自失; 慨尔永叹曰:“始悟超俗之理; 非庸琐所见矣。




分类: 书名: 作者:葛洪
    






23章 外篇。勖学



抱朴子曰:夫学者所以清澄性理; 簸扬埃秽; 雕锻矿璞; 砻炼屯钝; 启导聪明; 饰染质素; 察往知来; 博涉劝戒; 仰观俯察; 於是乎在; 人事王道; 於是乎备。 进可以为国; 退可以保己。 是以圣贤罔莫孜孜而勤之; 夙夜以勉之; 命尽日中而释; 饥寒危困而不废。 岂以有求於当世哉? 诚乐之自然也。 


夫斫削刻画之薄伎; 射御骑乘之易事; 犹须惯习; 然後能善; 况乎人理之旷; 道德之远; 阴阳之变; 鬼神之情; 缅邈玄奥; 诚难生知。 虽云色白; 匪染弗丽;虽云味甘; 匪和弗美。 故瑶华不琢; 则耀夜之景不发;丹青不治; 则纯钩之劲不就。 火则不钻不生; 不扇不炽;水则不决不流; 不积不深。 故质虽在我; 而成之由彼也。 登阆风; 扪晨极; 然後知井谷之暗隘也;披七经; 玩百氏; 然後觉面墙之至困也。 


夫不学而求知; 犹愿鱼而无网焉; 心虽勤而无获矣;广博以穷理; 犹须风而托焉; 体不劳而致远矣。 粉黛至则西施以加丽; 而宿瘤以藏丑;经术深则高才者洞达; 卤钝者醒悟。 文梓干云; 而不可名台榭者; 未加班轮之结构也;天然爽朗; 而不可谓之君子者; 不识大伦之臧否也。 


欲超千里於终朝; 必假追影之足;欲凌洪波而遐济; 必因艘楫之器;欲见无外而不下堂; 必由之乎载籍;欲测渊微而不役神; 必得之乎明师。 故朱绿所以改素丝; 训诲所以移蒙蔽。 披玄云而扬大明; 则万物无所隐其状矣;舒竹帛而考古今; 则天地无所藏其情矣。 况於鬼神乎? 而况於人事乎? 泥涅可令齐坚乎金玉; 曲木可攻之以应绳墨; 百兽可教之以战陈; 畜牲可习之以进退; 沈鳞可动之以声音; 机石可感之以精诚; 又况乎含五常而禀最灵者哉! 


低仰之驷; 教之功也;鸷击之禽; 习之驯也。 与彼凡马野鹰; 本实一类; 此以饰贵; 彼以质贱。 运行潦而勿辍; 必混流乎沧海矣;崇一篑而弗休; 必钧高乎峻极矣。 大川滔瀁; 则虬螭群游;日就月将; 则德立道备。 乃可以正。 梦乎丘旦; 何徒解桎乎困蒙哉! 


昔仲由冠鸡带豘; 欤х砻酰弧≌冉6瑁弧∈⒊颇仙街⒅瘢弧∮尉蚯恐匀唬荒岣干朴眨弧∪疽缘陆蹋弧∷斐缮弥弧《撬目浦堋!∽诱疟扇耍弧《凭坌谆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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