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进雷剧考科举-第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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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岩:“嗯。”
他撑着伞,提了一盏灯走入雨幕中。
秋雨缠绵,无星无月。
书院山门前只有一豆灯光,黑不见底的山道好似凶兽巨口,吐出黏湿而阴冷的风。
程岩微有些发抖,忽然,“兽口”中模糊出现一道人影。他将灯提得高一点,确定有人来,程岩忙往下跨了几层石阶,“庄思宜?”
来人没回答,但火光映出他的五官——的确是庄思宜。
程岩脚步一缓,他从未见过庄思宜如此阴沉的脸色,至少今生没有。
对方浑身都被雨水浇透,长发湿漉漉地垂在肩头,衣衫也紧紧贴住身躯,勾勒出修长的轮廓。
“庄兄?”程岩倾伞靠近对方,再次试探地喊了声。
然而庄思宜只是冷漠地看他一眼,一声不吭地往前走。
程岩下意识想要拉住对方,刚触到庄思宜的手腕,却被对方猛一甩手,“让开!”
山道湿滑,程岩一个不稳摔了出去,重重跌在地上。若非他反应快抓住石阶旁的一丛植物,或许会像颗球一般滚下山,就此头破血流也未可知。
身上传来的疼痛抵不过胸中怒火,程岩看了眼散落一旁的竹伞和灯,很想将庄思宜痛骂一顿。
可当他看见庄思宜面色煞白地站在雨中,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又不知该如何计较。
“阿岩”
庄思宜艰难挤出两个字,后怕的情绪冲刷着他的神经,让他整个人犹如石块,僵硬得一动不能动。
但他很快意识到自己该做什么,于是几步冲到程岩面前,想要将对方扶起来。
程岩借力试图站起来,但右脚踝上的刺痛却又让他跌坐回去。
庄思宜心里一急,“你受伤了?
程岩心中郁闷,但也知不是逞能的时候,他抱着右腿道:“估计扭到了。”
庄思宜愈发惭愧,垂首道:“对不住,我先帮你看看。”
可他刚触碰到程岩的小腿,就被对方制止,“先回寝舍,你站右边来扶我。”
庄思宜踟躇片刻,“我背你吧?”
程岩心想雨天路滑,确实不好走,便点点头,“把伞捡起来,还有灯。”
“好。”此时程岩的话对庄思宜来说无异于圣旨,他最担心程岩跟他置气,拒绝他的帮助。
程岩当然生气,但也不会拿自己来赌气。
他看着完好无损的灯盏,心想不愧是雷剧里的东西,这样也没摔灭。
石阶很滑,等庄思宜将程岩稳稳背好,两人都松了口气。
程岩一手撑伞,另一只手搭在庄思宜肩头,还不忘提着灯。
黑暗中唯有他们置身于暖光之下,灯火照出的影子重重叠叠,仿佛融为一体。
庄思宜每步都走得很仔细,背部相贴处传来的热度,不仅温暖了他的体温,仿佛也驱散了他心中的阴霾。
“庄思宜。”
“嗯?”
“还有不到半刻钟,山门就关了。”
“我知道。”
庄思宜以为程岩会问他去哪儿了?但程岩却再未开口,反倒是他自己憋不住,“阿岩,我见到她了。”
“谁?”
“之前跟你提过我未婚妻。”
程岩一怔,大惊,“她不是死了吗?!”
恰好一阵疾风吹来,让程岩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没死,活得挺好,都怀胎五六个月了。”庄思宜嘲讽地说。
程岩前后一联系,想到庄思宜是从榕树村回来后开始不正常的,心有所悟,“是我们回书院那天见到那位妇人,玉兰树下那个?”
“嗯,是她。”
“”
或许是庄思宜的经历太惨,程岩都不好意思生气了。
他垂眸盯着对方头顶,心想上头已绿出一片草原,估计能放马了
程岩想不出说什么好,鬼使神差地抬起提灯的手,轻轻蹭了下对方的脑袋,以作安抚。
庄思宜一顿,尽管不合时宜,他仍旧露出个浅淡的笑来。
那一刻,他竟奇妙地觉得自己并没有多可悲,原本压抑的沉重,似乎也并非难以启齿。
“我上次见到她,其实当时就认出来了,也猜到了前因后果。”庄思宜的声音融入风雨中,但程岩还是听得很清楚。
“我猜,她是不想嫁我,又不能反抗,估计就跑了。说不定本就有个心上人,俩人一块儿私奔。”
“她家人找不到她,又不敢对外明言,只能谎称她暴毙。”
程岩微恼,“那外头传你克妻,她家人也没有帮你讲话吗?”
庄思宜摇头,“他们只作不知,我起先当他们太过伤心,现在看来,是心虚才对。”
他素来自负,没想到却被这些人当成了傻子玩弄、羞辱。
程岩:“你今天去见她了?”
庄思宜:“我没有去榕树村,只是去见了庄棋。事实上,真相跟我想的无差。她已经成婚了,丈夫是当初借住在她家读书的一位远亲。”
程岩迟疑道:“我觉得,你最好和她当面谈一谈,不论如何,是她对不起你在先,没道理让你来承受。”
庄思宜沉默一瞬,突然说:“阿岩,你真好。”
程岩被对方突然的郑重其事搞得有点肉麻,半开玩笑道:“那你还推我?”
“对不住。”
“算了,谁叫我好呢?”
庄思宜只觉得眼眶一热,匆匆低下头。
第 32 章()
回到寝舍;自然又是一阵兵荒马乱。
阮小南见程岩是被背着回来的;急道:“阿岩你咋了?摔了吗?摔哪儿了?严重吗?”
一连四问;把素来脸皮厚的庄思宜都给问羞愧了;正准备自首;他就听程岩道:“是我走得太急;不小心扭到脚了。”
庄思宜:“”感动!
阮小南不知所措;“那、那怎么办?”
林昭倒是靠谱一些,“庄兄,你先把程兄放下来;我去食堂看看伙夫还在不在,让他们煮些姜汤来。”他又对阮小南道:“阮兄,你去烧锅热水。”
“哦哦哦;好的!”阮小南精神一振;出门时差点儿被绊倒。
如此,房中又只剩下庄思宜和程岩。
庄思宜扶程岩坐在椅子上;蹲下/身握住对方的小腿;“我先看看你的伤。”
他缓缓褪下程岩的鞋袜;就见程岩的脚踝上鼓起个大包;又红又肿。
“”庄思宜又想给跪了。
程岩颇有些不自在;他试着动了动;心中顿时有数,“没伤到骨头,就是普通扭伤。上回去榕树村;村民给的那瓶药酒我放在柜子里了;你帮我拿来。”
等接过庄思宜递来的药酒,程岩便脱下沾上泥水的外衫,让庄思宜扶他回床上。
庄思宜:“你自己弄吗?”
程岩:“莫非你会?”
庄思宜:“我不会,你教我吧。”
程岩心想靠自己揉开淤血确实不太方便,而且很难下狠劲,便同意了。
但等庄思宜真正上手,他才意识到自己太天真。
“你就不能再使点儿力?”
“我怕弄疼你。”
“不疼没效果。”
“我下不去手。”
“”
庄思宜也很绝望,他此时单膝跪地,而程岩受伤的那只脚则踩在他膝头——很白,很干净。
指甲整齐圆润,还透着淡淡的粉,让庄思宜总觉得哪里都很软,根本不敢用力。
所谓的揉化淤血,轮到他来做时,几乎就像抚摸
程岩痒得缩了缩脚趾,“算了,我自己来。”
他对庄思宜已不抱指望,自己拿过瓷瓶,往手心倒了点药酒揉搓开来,接着往红肿处狠狠一压。
“嘶”尖锐的刺痛袭来,仿佛被千万根针扎入皮肉,程岩不敢松手,但一时也疼得无法继续。
庄思宜见程岩疼得五官都皱在一块儿,终究看不下去,他心一横,“阿岩,我再试试吧,这回肯定用力。”
程岩怀疑地瞅他,见庄思宜一副要英勇就义的样子,忍不住笑道:“那你来吧,我不怕疼,你就当按的是猪脚——啊!!!”
“阿岩!”庄思宜下意识要松手,程岩赶紧道:“别动,接着揉。”
之后,程岩不管再疼都忍着,没敢惨叫,他怕又把庄思宜给吓住了。但毕竟疼痛太过剧烈,他偶尔也会抑制不住地闷哼两声,那声音若有似无,听来就像喘息。
庄思宜只觉得身上热得不行,心头更像有人举着火把在烤,估计是太累了?
等按到后来,他竟和程岩一样都出了层薄汗。
这时,阮小南也回来了,他一眼就看见了程岩的伤处,惊道:“这么严重?”
程岩:“庄兄已帮我用药酒揉过了,待会儿就会慢慢消肿,要不了几日就能下地。”
阮小南:“那你岂不是好几天都不能走路?”
庄思宜刚想说他来负责,就感觉鼻头一痒,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阮小南瞟他一眼,不甘不愿地冲他道:“热水我烧好了,你先去洗一洗,免得受了寒过给我们,影响我们用功。”
但这回庄思宜居然很好脾气地对他道谢,让阮小南顿时警惕起来,怀疑庄思宜是不是有什么阴谋?
庄思宜哪有心思猜阮小南的想法,只道:“阿岩,你先洗吧。”
其实程岩并没有淋多少雨,只是头发有些湿润,便道:“我擦擦就行,你去吧。”
阮小南一听,立刻从架子上取来程岩的脸帕,“对,我来帮阿岩擦头。”
庄思宜见程岩没有反对,勉强一笑,转身出去了。
等林昭带着姜汤回来时,庄思宜已洗过澡且换了身衣裳。他和程岩一碗姜汤下肚,顿觉腹部暖洋洋的,身上也舒爽不少。
阮小南还想打听庄思宜今日到底去了哪儿,可程岩却借口天色已晚,催促几人早点儿休息。
当夜,自然有人睡得香甜,有人辗转反侧。
庄思宜心里藏了太多事,一时半会儿睡不着,好容易来了些睡意,忽听对床的阮小南咿咿呀呀一阵梦语。他凝神细听,对方说的竟是——姓庄的,休想瞒过小南的眼睛!
庄思宜:???
莫名一阵心虚。
次日一早,天气肃清。
一众赶着上早课的学生们都见到了一副奇景——昨日还好好的程岩,今日就被庄思宜背来讲堂,身后还跟着阮小南和林昭小心伺候着,整一个地主家傻儿子出行的阵仗!
有相熟的人见了,纷纷上前询问,让程岩很有些不好意思,可他实在是走不得路。
不过庄思宜倒是态度坦然,他一路将程岩送去上舍,又小心扶着对方入座。
同在上舍的萧瀚见他如此做派,美目一转,忍不住打趣道:“我记得书院有规矩,说不许让小厮来啊。”
庄思宜冲他抿唇一笑,“这位爷,我家主子扭伤了,烦请您帮忙照看着点儿成吗?”
“成!包在爷身上!”
萧瀚被逗得直乐,就连淡定如胡曦岚都以拳抵唇,轻笑出声,“程兄,等下了早课,我让人给你请位郎中来。”
程岩婉言谢绝,“多谢胡兄好意,但我只是扭伤,不必请郎中了。”
庄思宜一直待到夫子来了讲堂才离开,临走前,他不忘跟夫子简单提了程岩的情况,夫子心领神会,当日课上便讲了史记中与孙膑相关的桂陵、马陵之战,期间还有意无意地瞟了程岩几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