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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落春-第70章

小说: 落春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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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屋里宛如台风过境一般,一片狼藉,触手可及的杯碟碗盏全都被扔到了地上,摔成碎片;摆在窗下的棋坪和黑白棋子也都被丢在地上;地面上还有一些被撕碎的纸张以及被剪碎的绫罗绸缎。惜春走到一边,将脚上的鞋甩到另一边,一屁/股坐到榻上,冷言说道:“你非要进来做什么?要是想看看我好不好,那你可以放心了,我好的很,且死不了呢!”

    落春没有接话,提着裙子,踮着脚,尽量挑碎片少的地面落脚,她今天穿的是软缎绣花鞋,若是一不小心被地上的碎片割到或者扎到可就是糟糕了,好不容易走到惜春面前,将摔落地面的紫檀螺钿小炕几捡起,在地面上随手捡起剪得七零八碎的一块绸布将炕几上的尘土擦拭干净,然后放到榻上,隔着炕几,在惜春对面坐下,这才说道:“什么死不死的,四姐姐这是说的哪的话,我怎么听不明白?”

    见惜春板着一张脸,不说话,落春又道:“我听入画讲,四姐姐自从昨天从那边府里回来就将自己关在屋里,不吃不喝的,四姐姐这是怎么了,就算那边府里有人惹你生气,也不该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这种置气方法倒是挺别开生面的,没伤到别人,伤的却是自己。再说,那府里都是你的亲人,不是你的哥哥嫂子就是你的侄子和侄媳妇,就算是天大的事,也没有解不开的,四姐姐又何必这么作践自己”

    一席话说得惜春眼泪忍不住流了下来,晶莹的泪珠滑过惜春的脸颊,她哭道:“就算作践了又如何,伤不伤的又有谁在意?左右我不过是个有家不能回,没人理没人管的孤魂野鬼,就算有个什么,谁又会在意?我终于知道母亲临终前为什么将我托付给老太太了。什么亲人?有这样的亲人还不如没有,一群糟污之人,没得让人恶心!”

    “四姐姐这话未免有些伤人心了,谁说你没人理没人管?入画彩屏还有你的奶娘她们可是非常担心你呢,还有我,还有蓉儿媳妇。”窥着惜春的神情,落春说道:“蓉儿媳妇待你亲厚无比,什么吃的,穿的,玩的,乐的全都张罗在前面,送到你跟前,以前你不是还常拿这个到我面前炫耀来着嘛,你们俩好得更一个人似的,怎么这会子四姐姐反而不提了,不会给忘了吧?”

    听到落春提起秦可卿,贾蓉和秦可卿的谈话顿时涌现在惜春的脑海,惜春心中立时涌出一阵厌恶,面色一沉,满脸嫌恶的说道:“今后别在我面前提她,知人知面不知心,哼,或许这人平素里看着或许是好的,但是实际上”想到秦可卿做的事,惜春只觉得脸面上一阵难堪,暗恨自己竟然和这样没人伦的人交好,不知道自己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自己的名声还不知道被带累成什么样呢!自那天知道秦可卿同贾珍之间的龌龊事后,惜春对秦可卿便由依恋喜爱急转为厌恶,曾经有多喜欢,现在就有多恨,她恨恨的说道:“我只恨我自己瞎了眼!”

    看到情绪激动的惜春,落春知道惜春的心并不像她嘴里说的这样,毕竟她和秦可卿曾经那么要好过,那几年的情份又岂是说一声就能丢开手的?贾珍和秦可卿的事落春知道归知道,但是她不可能在惜春面前挑明,她叹了口气说道:“我不知道蓉儿媳妇哪里做的不好惹了你厌,但是纵使这会她有十二分的不好,看在她以前待你的情分上,都抵消了吧。蓉儿媳妇如今在病中,而且听我母亲说,那边府里将后事的东西都预备下了,她如今只是挨日子罢了人死万事皆空,所以都忘了吧。”

    惜春听说秦可卿要死了,非常惊讶,不敢置信的的睁大眼睛,问道:“什么?你说她要死了,可是不是说请了好大夫过来了吗?”落春叹了口气,意味深长的说道:“大夫治得了病,治不了命。”

第73章() 
“姑娘,姑娘,醒醒,姑娘”睡梦中落春听见品绣的喊声,她睡眼朦胧的睁开双眼看了站在床前叫她的品绣一眼,带着浓浓的困意问道:“什么事呀?”品绣推了落春一下,说道:“姑娘,快起来,东府传来消息,小蓉大奶奶没了。”

    小蓉大奶奶没了。这几个字刚开始传到落春的耳中时,因为困倦,大脑反应迟钝,她没反应过来,打了个呵欠,拉了一下身上的被子,翻个身准备继续睡。等落春明白这几个字的含义时,激灵一下,睡意全消,立刻从床上爬了起来,穿衣下床,和邢夫人一起赶到东府,才进门,就听到哭声震天。因为尤氏犯了胃疼旧疾,躺在床上无法理事,女眷这边暂时由早早赶来的尤氏的继母及两位继妹接待,邢王两位夫人和凤姐来了之后,将这事从尤氏继母和继妹手里接了过来。

    因为操办秦可卿的婚事,两府都忙乱的很,落春跟着邢夫人日日过来,发现惜春没有来参加秦可卿的葬礼,从迎春和探春口中得知,惜春在听闻秦可卿去世的那天夜里,因为心慌意乱,起得急了,不小心从床上跌了下来,伤到了腿脚,所以无法过来。听了惜春缺席的理由,落春无奈的摇了摇头,轻叹了一口气。

    从东府回来,落春去看惜春。进了惜春的房间,惜春正在书案上写字,她看到落春进来手里的动作没有听,只是微微点了一下头,示意落春坐在一旁等她一会儿。入画端茶上来,落春坐下四处打量,忽见屋里多了一尊弥勒佛像,佛像不算大,不足一尺高,佛像的造型端正,法相庄严,嘴角略翘,稍含笑意,充满了睿智慈祥的气息。一双眼睛,眉如新月,眼皮微微下垂,有一种俯视芸芸众生的气度,又透出悲天悯人的神态佛前供着几盘果点,紫金香炉里供着一注已经快要燃尽的清香,青烟袅袅,给本来带着几分尘世烟火气息咧嘴微笑的弥勒佛增添了一份圣洁缥缈的感觉。

    看到这个佛像,“可怜绣户侯门女,独卧青灯古佛旁。”这句惜春的判词不由得涌向落春的脑海。落春起身走了过去,盯着佛像看了半晌,又走到惜春身边,看到她正在抄写的是往生经,心中又是一惊。等惜春写下最后一笔,落春指着供在屋中央的佛像,迫不及待的问道:“四姐姐,你怎么信起这个来了?你什么时候开始供起这个东西来的?”

    惜春等纸上的墨迹晾干,将抄好的经叠放在一起,扫了一眼落春指着的佛像,不以为意的说道:“前几天水月庵里的师傅帮我请的。你知道弥勒佛代表着什么吗?这是‘未来佛’,所谓的未来是来世的意思。家里老太太和太太都信佛,我信这个又有什么好奇怪的?其实我供奉他,不为别的,只是因为我希望下辈子能投给好胎,最起码是个干净的地方。”后面一句话声音很轻,但是很坚定。

    落春听了之后一阵沉默,半晌才道:“何必呢,人这会都已经死了,你还有什么放不下的呢。不管怎么说,就算她的品行有被诟病的地方,你们要好的那几年,她确实是真心实意的待你”

    “我已经放下了。”惜春粗暴的打断落春,一瘸一拐的走到塌边坐下,说道:“正如六妹妹你所言,人死万事皆空,如今她都已经死了,我还和她计较什么,更何况我们到底有着几年的情分。”指着放在书案上的抄得往生经说道:“这就是我给她抄的,回头等她出殡的时候烧给她,能帮着赎一赎她的罪孽,从而能早点投胎。”目光落到自己伤了的腿脚上面,冷笑道:“不管六妹妹你信不信,这伤并不是我不想去参加她的葬礼而故意摔的,确实是我收到她去世的消息慌乱中弄伤的,但是这会儿我反倒非常庆幸有这个伤,让我不用去那边,因为我丢不起那个人。”

    惜春两眼含泪,愤慨的叹道:“礼记上说‘创钜者其日久,痛甚者其愈迟。三年者,称情而立文,所以为至痛极也。斩衰,苴杖、居倚庐、食粥、寝苫、枕块,所以为至痛饰也。’我虽没有过去,但是我对那边的情形也不是一无所知。蓉儿媳妇死了,不见蓉儿有多少悲痛,我的好大哥可是哀毁骨立,连拐杖都柱上了,‘可不就是苴杖’了。一副恨不得以身代之的模样。知道的是死了儿媳妇,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死了老婆或者母亲呢!葬礼恣意奢华,我虽没亲眼看见,不过也听说了,为了葬礼好看,大哥不仅给蓉儿捐了个前程,还将薛家存着的原来义忠亲王的寿材拿来给她用。不吝钱财,只要好看,就是当年我母亲过世,葬礼排场都远逊此番。打量着人都是傻子呢,就算不知道的,看到这般架势,心里恐怕也免不了嘀咕,我可没那么厚的脸皮,经不住人家的讲究,所以真要感谢这伤,能让我躲在这边。”

    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蓉儿媳妇死了,不管是怨,是恨,还是怒,或是爱我对她的所有情感,都已经随着她的死亡尘归尘,土归土,烟消云散。可是这不代表着这事就此完结,因为还有人在,而且他们也是我最亲的人,我,我”颤抖着嘴唇,惜春想要说什么,最终只说了一句“古人说得好,‘善恶生死,父子不能有所勖助’,我只希望保得住我自己就够了。”

    居丧尽哀,形毁骨立,扶而能起,杖而能行,是这个时代普遍的伦理要求,被认为是孝心的体现。但是宁国府死的是秦可卿,是小辈,作为公公贾珍的表现确实是过了,而且他根本不加掩饰,来吊丧的都不是傻瓜,何况,就贾珍和贾蓉的表现,就算是傻子也能看出其中有蹊跷来了。对宁国府的名声为什么那么臭,落了个“除了门前的两个石狮子还算干净”的名声,落春终于明白了一点,除了下人大嘴巴之外,当主子的作死也是一个原因。虽然不能感同身受,但是对惜春心情,落春还是能理解几分的,这种情况下,她无言以对。

    在惜春这里又坐了一会儿,和她说了些空话,落春就告辞而去。出了惜春屋子,迎面看到迎春披着个青缎披风,脸色惨白,眼中珠泪滚滚,在司棋和绣橘的搀扶下走了过来。本来落春想迎上去的,但是看到迎春的身形被偌大的披风裹得严严实实,风中还飘来司棋断断续续的安慰声,里面提到了凤姐,还有什么会给她一个交代之类的言语,她心念一动,躲在廊柱后面,等迎春主仆三人过去之后才从廊柱后面走出来,看着她们三人的背影若有所思。当天晚上,落春就收到消息,迎春病了,之后,在秦可卿的丧礼上,迎春再也没有出现。

    想到当时她听到的只言片语,落春觉得迎春这病应该另有内情,果不其然,受贾珍所托,帮着料理东府内宅事务的凤姐在百忙中对迎春的病情关切的很,嘘寒问暖,请医问药,无不亲自过问。对凤姐对迎春态度的一反常态,落春没有心情去探究,也不想去探究,如果能说,相信,邢夫人早就告诉她了,既然邢夫人闭口不谈,说明这事属于不可提及。在这个府里住久了,落春知道,这府里的,不是所有的事情,都要打破砂锅问到底,有些事,揭开之后就是伤疤,都是血泪!何况,有些事,清楚又如何,只会凸显自己的无能,除了会让心情变得更加不好之外,什么都做不了。

    不想让自己想太多,落春拿着在银楼里定做的首饰向邢夫人献宝,举着一个银镯子对她说道:“母亲,你看,这个镯子中间是空的,但是拿在手里跟正常的镯子重量一样,根本感觉不到这中间有中空的暗格,而且不知道操作的人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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