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宫误-第3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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甚至她的母家,大约也有一场灭顶之灾,只是不知童和为甚么会将如此要紧的大事告知他们?
童和老谋深算,早就看穿众人的心思,顺手端起手边的茶盏,浅酌一口,说道:“我八岁就入宫,后来承蒙上天厚待,得以侍奉陛下,这才谋了个好前程,我看你们这些孩子个个都是聪明伶俐之人,心中大约也不甘心一辈子做一个粗使宫人罢。”
众人心中一动,知道童和这番大约是要提拔人了,纷纷恳声道:“求公公指点!”
“掖庭的册子上明明白白写着,这大明宫内共有十万五千八百七十四名宫人,你们运气甚好,得以伺候陛下。不过若是想在这么多人中出头,除了做好自己的本职一心一意服侍陛下外,还要学会揣摩陛下心意,陛下若是喜欢谁,想要提拔谁,便多多地去向那人示好,两头不误,方能出头。”
有宫娥忍不住问:“公公,奴婢斗胆问一句。公公说陛下要提拔谁,咱们就去讨好谁,可之前陛下曾有意要将后宫大权交由吴婕妤娘娘,眼下这位娘娘又是如此境地,这。。。。。。”
童和眼中精光一闪,笑道:“你这孩子好生机灵,你叫甚么名字?我怎么不记得你了?”
那小宫娥心中一喜,连忙道:“回公公的话,奴婢名叫莲珠,两年前刚进宫就承蒙公公抬举,许奴婢在陛下身边伺候。”
童和赞赏地看她一眼,顺手从怀里摸出一块玉佩递过去:“拿着,就当是你这话接得好,我替陛下赏你的。”
那玉佩绿汪汪地十分通透,一看便知价值不菲,加之莲珠听他说是替陛下赏赐,心中更是喜不自胜,忙接过来小心收入怀中,含羞带怯道:“奴婢多谢陛下,多谢公公。”
童和这才朗声对众人道:“方才这丫头的话说到了点子上。上月十五是你们当值,那天晚上陛下就寝前,曾同我说过一句话,你们大约都听到了罢。”
那一日裴钊刚从苏瑗宫里回来,童和正要替他脱靴,他便开口问道:“你觉得吴氏如何?”
童和道:“老奴未曾伺候过婕妤娘娘,对娘娘了解不深。不过这位娘娘看起来十分温和有礼,仙居殿的宫人都在夸她。奴才问过娘娘带进宫的人,说是娘娘在家时便十分贤惠,从小就跟着老夫人学习持家之道。陛下在昆仑苑养伤时,一应事务都是由吴娘娘主持,若是在奴才看来,这位娘娘当得起一个‘贤’字。”
裴钊淡淡道:“你知道我在想甚么?”
童和笑道:“奴才不敢揣摩圣意。”
裴钊想了想,吩咐道:“既然如此,等过了立春,便将我过生辰的事宜交给她来操办罢,若是果真不错,今后这后宫,便先给她来管。”
他说这番话并没有刻意压低声音,是以当时在殿内的宫人们都听到了,童和重重地叹了一口气道:“这吴婕妤娘娘当初可是我向陛下提起的,谁想到如今。。。。。。唉!”
元禄早就与童和有过商量,此时便上前道:“师傅不要忧虑,陛下那样信任师傅,怎会因为区区小事就迁怒于您呢?”
童和道:“这位吴娘娘是无甚指望啦,我服侍陛下那么久,对他的心思多少有些了解,依我看,眼下后宫里的娘娘,最指望得上的,还是孙婕妤娘娘。”
莲珠闻言悄悄攥紧了衣袖,又听童和道:“孙娘娘家室好,位分高,又深得太后喜欢。唉,怪只怪我当初愚钝,若是早有远见,将这桩事情小小地透露给孙娘娘,如今哪里又会如此焦虑?”
元禄道:“师傅,徒弟倒是听孙娘娘宫里的翠衣说,前几日曾见过咱们这儿有人去找过孙娘娘,不过翠衣是娘娘的贴身丫鬟,进宫时日尚短,故而认不出那人是谁。”
童和十分惊喜:“是么?那人必然是告诉孙娘娘陛下那日所说的话,这可是一个大好机会!咱们若是借着这次机会入了娘娘的眼,今后不止是陛下,只怕在太后面前也会十分得脸!是哪位好孩子,快些站出来告诉我!”
宫人们你瞧瞧我我瞧瞧你,却没有一个人站出来,童和道:“你们不要怕,眼下咱们同坐一条船,我还指望着让这孩子替我和孙娘娘搭上话呢!虽说擅自将陛下口谕告知他人是死罪,可这孩子这次算是保住了咱们的命,我感激还来不及呢!,若是这孩子愿意叫我一声师傅,只怕会是个比元禄还要得用的人!”
元禄在这群年轻宫人中的地位自是不必再说,宫人们十分艳羡那告密之人,有心想站出来冒认,又深知瞒不过童和,只得暗恨自己当初愚蠢。莲珠再也按捺不住,缓缓站出来,恭恭敬敬道:“回公公,当日去想孙婕妤娘娘请安的人,正是奴婢。”
“果然是个伶俐的好丫头!”童和十分惊喜:“快告诉我,你当日跟孙娘娘是怎么说的?”
莲珠笑道:“奴婢跟娘娘说,陛下有意将六宫之权交由吴婕妤,就这一句话,孙娘娘便跟奴婢说‘知道了’。”
童和笑道:“果真就这样?”
见莲珠忙不迭点头,他笑得更加开怀,吩咐元禄道:“先带你妹妹下去,把太后赏我的点心分她一盘,等我办完了事情再一起来见我。”
莲珠见自己已被称作是元禄的“妹妹”,显然是当定了童和的徒弟,简直大喜过望,当即“砰砰砰”磕了几个响头,喜滋滋地跟着元禄出去了。
待得二人出去后,童和收敛了笑意,冷冷地打量了一番神色各异的众人,冷笑道:“怎么,你们心里是不是好生羡慕她?”
众人见他脸色骤变,心知不妙,忙齐声道:“奴才不敢。”
童和恨声道:“不知死活的东西,竟敢擅自将陛下的话告知旁人,你们可知她这一告密,咱们这群人几乎都要被她害死!太后她老人家慈悲为怀,不会计较这些,可陛下已经十分震怒,又得罪了吴娘娘,我方才若不是来这么一手,只怕你们有九条命,也要被她生生害了去!”
众人虽听不懂童和在说些甚么,却也纷纷吓出来一身冷汗,磕头如捣蒜道:“多谢公公救命之恩!”
“放肆!”童和训斥道:“你们的命是陛下和太后赏给你们的!不过若是想长长久久地保住性命,便要依我吩咐。”
他看着神色惶恐的宫人们,缓缓道:“那个贱婢已经被元禄送到掖庭了,她方才所说的你们想必听得很清楚,若是陛下问起,你们只消老老实实地将原话说给陛下听。今后若是再有不知死活的人敢私下传递消息,擅自透露陛下圣意,即便陛下不知道,我也会好生收拾他,你们听懂了么?”
这些品级较高的内侍中,多的是凶神恶煞疾言厉色之人,众人最怕的,却是总是以笑待人的童和,只因他向来有“笑里藏刀”的名头,如今他索性连“笑”都没有,只剩下了“刀”,明晃晃地悬挂在众人头顶,教人好生惶恐。宫人们登时汗流浃背,却一动不敢动,齐刷刷道:“奴才多谢公公指点!”
肆拾贰()
那一日在裴钊怀里哭过一场后,苏瑗就迷迷糊糊地睡着了,一觉醒来已是天明。端娘告诉她说:“陛下子时的时候命奴婢进来伺候太后,已经回去很久了。”
她心中十分不安,见端娘面色平静若无其事,更是忐忑,小心翼翼道:“端娘,我晓得我这样很不妥当,以后一定不会了。”
端娘温和地注视着她,那目光里仿佛带着无尽的怜惜:“奴婢每日陪在太后娘娘身边,只希望太后过得欢喜。”
端娘这个心愿大约是不好实现了,至少在近来几日是这样的。离立春那日已经过了好多天,景春殿一点儿消息也没有。童和安排的人牢牢地守在宫门口,也不晓得里头究竟是个甚么情形。
苏瑗其实有些想去问一问裴钊,可是那一夜她实在太过失态,委实不好意思再去见他。她心里其实很害怕,她那天那副模样那样的矫情可憎,倘若裴钊因为这个事情而讨厌她了,那她该怎么办?
即便知道裴钊不喜欢她,可至少,也不要讨厌她。
童和只会轻描淡写地跟她打哈哈,一句实话也不肯说,端娘又不许她多问。没办法,苏瑗只好让云萝去向守在景春殿的小黄门打听打听,云萝一开始还很不情愿:“那三个人当中必然有一个对娘娘心怀不轨,陛下都说要重重地严惩她们,娘娘又何必对她们这样好?”
云萝最近用成语的水平真“出其不意”,苏瑗一面揉揉额头一面道:“这桩事情究竟是个甚么样咱们都不晓得,说不定她们三个都是无辜的呢。云萝,你就替我去好生打听打听,里头究竟是个甚么情形,也好让我安安心心啊。”
云萝依旧不肯:“陛下总共就这么三位娘娘,除了她们还会有谁?”
“唔,兴许是哪个心气颇高的小宫娥也未可知啊,这种剧情不是常有的么?”她不住地催促道:“你就去看一看,就当是你想听个八卦,如何?”
云萝无奈,只得愤愤不平地说了句“太后就是心软”,慢吞吞地走了。
午膳的时候云萝果然回来了,将问到的事情一桩桩说给她听。吴月华,孙妙仪和容美人三个人仍旧在景春殿内,虽说在吃穿用度上并无丝毫亏待,可这样的情形已然形同软禁,想必不会好受到哪里去。
她们宫里的宫人们可就更惨了,每隔一个时辰便被掖庭的人施以廷杖之刑,行刑时还是在吴月华她们的面前。今日打完了明日还要打,若是伤得厉害了便敷了药接着打。即便如此,也没有一个人敢站出来说只言片语,毕竟厌胜之术乃是死罪,和命比起来,打几个板子又算得了甚么?
苏瑗愈听愈害怕,若是再这样打下去,只怕会出人命。云萝安慰她说:“娘娘不要担心,我听说掖庭的人打板子颇有一套,有一打就死的,也有怎么打也只会疼不会死,甚至一点儿病根都不会落下的。童公公可是个精明厉害的人,肯定会安排好的。”
即便如此,她还是觉得很不安。以厌胜之术害得宫里动荡不安的人固然可恶,可一码归一码,其他人何其无辜,凭甚么要教他们去白白遭殃?她犹豫了一下,对云萝道:“你现在陪我去一趟景春殿好么?”
云萝拗不过她,只得答应。刚好此时端娘到尚衣局去了,因此她们两人很轻松地就出了长乐宫。
远远地就看见景春殿前守卫森严,十个小黄门两两相对,站得整整齐齐,见到她连忙齐刷刷跪下,她心中着急,摆手道:“哀家很好,你们不用请安了,快些开门吧。”
几个小黄门对视一眼,道:“回太后,奴才们不敢阻拦太后,只不过这几日景春殿情形特殊,里头想必有些凌乱,请太后稍等,奴才进去吩咐宫娥们好生收拾一番,再来请太后。”
他这番话说得十分恳切,教苏瑗根本无法说个“不”字,只得依言等候,那几个小黄门十分机灵,当即分作两拨,一拨六人仍旧守在门口,另外三个人飞奔进去吩咐宫娥们清扫殿宇,布置茶点。
最后一人悄悄看了看苏瑗,不动声色地挪到角落,飞快地朝延和殿的方向跑去。
宫人们的手脚很快,不一会儿便大开了宫门请苏瑗进去,通往正殿的石板路上甚是整洁,依稀还有些水汽,显然是刚刚打扫过,两旁的花木已经萌芽,青翠欲滴十分可爱,明明是生机勃勃的场景,可大约是因为这里太过寂静,看着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