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宫误-第1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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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瑗安静地伏在裴钊怀里,轻声道:“我想让你答应我一件事情,可以么?”
裴钊抚摸着她的头发,含笑道:“好。”
苏瑗微微抬起头来,眼神明亮地看着他:“你明天,一定要去上朝。”
裴钊的神情微微一滞,半晌,方低声道:“好。”
她向来是个得寸进尺的人,今夜的裴钊竟然如此好说话,当然不能错过这个机会:“那你还要答应我,以后的每一天都要好好上朝,不过也不许看折子看个没完。唔,太液池旁的那架秋千我很喜欢,不如借给你玩啊,到了冬日下雪的时候,你要记得帮我堆一个很大很大的雪人。。。。。。”
她说了许多话,到最后却只化为一声叹息:“裴钊,你要答应我,今后的每一天,你都要过得欢喜。”
有剧烈的痛楚从胸膛中汹涌出来,裴钊的手微微颤了一下,还是低低答了句:
“好。”
大约是这个“好”字令苏瑗放下心来,她重新依偎进他的怀里,笑吟吟道:“那可说好了,你要是说话不算话,就是小狗!唔,你这么大的人,说是小狗好像没甚么杀伤力,就大狗好啦!”
昔日她这样说笑时,裴钊也会跟着笑,今日亦是如此,他弯了弯嘴角,只是声音还带着一丝晦涩:“阿瑗,明日是你的生辰,你想不想知道,我究竟要送你甚么?”
苏瑗摇了摇头,眼神明亮:“生辰贺礼这个东西,还是要到最后看比较好,等到咱们再见的那一日,我想你亲自拿给我看。”
她说这话时,夜风透过窗棱吹进来,掀起床边曳地的纱幔,他慢慢将她搂得更紧一些,到了今日,他们二人终于坦诚地将最深的伤口揭开,两个人都有着一样的痛楚,大约也是一种天长地久,只是他舍不得看到她难过,低声道:
“阿瑗,即使天人相隔,可你我并不会相隔。”
“我晓得啊。”
她靠在他怀里,眼睛里竟然有些希冀的光:“我听说那个地方,其实和人间很像。我一定不会喝孟婆汤,我会一直等着你,当然啦,在等你的时候我还会做些别的事情。唔,你说我要不要考个女状元甚么的,这样的话等你来了,就有很大的府邸给你住,你出门也有轿子坐。又或者我不入仕,去开个绣坊绣绣花做做衣裳,你觉得如何?
裴钊当然不答应:“你还想为谁做衣裳?”
她一想也是,一般的人是欣赏不来她鬼斧神工的女红的,便果断地放弃了这个打算,而是兴致勃勃地同他说起另一个美好的情景:
“我干脆当个皇帝吧,这样就不用担心有登徒子甚么的来叨扰我了,我会等着你来,不过那时候我该封你做甚么呢?”她苦思冥想了一会儿,终于眼睛一亮:‘’要不到时候我把皇位让给你吧,还是你来当皇帝,这样我就可以像从前一样乐得自在啦,嘿嘿嘿嘿。”
裴钊含笑点头道:“这样也好,届时我就等着我的阿瑗为我打下一片江山,我捡一个现成的皇位来坐。”
打江山甚么的,难度系数似乎有些高,她干咳了一声,小声道:“其实,做个平民百姓也很好。。。。。。”
见裴钊满眼笑意,她又急急忙忙补充道:“你大约不晓得吧,话本子里那些皇帝啦王爷啦,到了最后都有一个相同的愿望,就是做个平民百姓归隐田园,你不觉得这样显得很超凡脱俗么?”
她从来没有告诉过裴钊,其实很久以前,当她一个人在含元殿度过一日又一日的孤寂时光时,也曾想过,若是她不做皇后,不做丞相命格独特的女儿,只是一个普通的姑娘就好了。可是后来有了他,只要有他在,无论是在这繁华冰冷的大明宫,还是热闹自在的朱雀巷,都是一样的好时光。
一对红烛燃得久了,渐渐暗淡下来,裴钊伸手从床边的案几上拈起一支簪子将烛火拨亮,在苏瑗耳边温声道:“其实你不必苦恼,你只要乖乖地等着我,等我来了,你想做甚么,我都帮着你,你说好不好,阿瑗?”
这倒是个顶好的法子,她赞许地点了点头,将脸埋在裴钊怀里:“到时候我会对你很好很好,比现在还要好上几百倍几千倍。”
裴钊将她抱得更紧一些,温声道:“好,我会一直记得的。”
倘若人死之后踏上黄泉路便是一个新的开始,那么她希望,裴钊可以从一开始,就过得平安喜乐。她揉了揉愈发沉重的眼睛,笑吟吟道:“我唱曲子给你听好不好?你不是很喜欢听我唱那支童谣么?”
裴钊不说话,只是温和地看着她,苏瑗便靠在他怀里,轻声唱道:
“月光光,照满堂,桂花长满篱笆墙。小姑娘,红衣裳,额间点着梅花妆,哭哭笑笑吃蜜糖。。。。。。”
轻纱似的帷幔将床榻围得严严实实,像一方只属于他们的天地,又像极了那一夜的山洞,那是他第一次听到属于孩童的歌谣,他本以为,那时候便已经是最后一次。
殿内的烛光再次黯淡下去,而她的声音愈发微弱,也不晓得是甚么时候停下的。裴钊握紧苏瑗冰凉的手,窗外似乎又刮起了风,她现在这样怕冷,连夜里的风都受不了,到了冬日,他要记得吩咐掖庭想个好法子,既不让她觉得冷,又能好好地堆个雪人玩。
滴漏里的沙簌簌作响,终于停了下来,有阳光透过纱幔照进来,将她安宁的睡颜染上一层淡淡的金光,美得不可方物。他轻轻吻住她的面靥,那样熟悉的眉目,教他想起当年初见,他自树上摘下纸鸢递给她,金色的日光照着她的笑靥,比满树繁花更鲜妍明媚。
天一亮,便又是新的一日,裴钊含笑看着怀中的苏瑗,低声道:
“阿瑗,今日便是你的生辰了。”
番外 :风景旧曾谙Reens。()
我又和小皇叔吵架了。
小皇叔每日被太傅关在书房里念书,学的都是如何治理天下的大道理,那些大话听起来好听,却半点用都没有,他自然是吵不过我的。就这样,他说一句我能回上好几句,气得他脸都红了。末了,把手中的纸鸢往地上狠狠一掼,说了句:“我再也不理你了!”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我可不怕,反正一会儿他就会来跟我认错,要是我不理他,他可就没有玩伴啦。
我捡起纸鸢看了看,龙骨被摔成两截,断口处还整整齐齐的。啧啧,小皇叔力气真是大,不愧是皇伯伯手把手教出来的。皇伯伯的力气才叫大呢,有一次一个洒扫宫人不慎将案几上的一只小布老虎弄脏了,皇伯伯勃然大怒,当下就赏了他廷杖二十,我坐在一旁,清清楚楚地看到皇伯伯把手里的茶盏都捏碎了。我从未见过他生这样大的气,吓得眼泪直流,他这才收敛起神色,轻声哄我:“阿沅莫怕。”
阿沅是我的乳名,除了爹爹娘亲,就只有皇伯伯和小皇叔可以这样叫我,不过小皇叔很少叫我“阿沅”,多半叫我“臭丫头”,却也只能私底下叫叫,若是被皇伯伯听见了,必然会责罚他一番。
皇伯伯很疼我,我一直都晓得。
从前就听乳娘说,我爹爹是亲王,照例我只能被封为郡主,可皇伯伯格外开恩,不仅封我为公主,还允我每日进宫。去年我五岁生辰,皇伯伯特意宣了豫州班子进宫给我表演打树花。我从未见过这么有趣的东西,压根想不通,他们怎么能用铁水做出那样好看的图案呢?这比我以前放的烟花好玩多啦。乳娘絮絮叨叨地,总说甚么皇恩浩荡,我虽然听不大懂,心里却很清楚,皇伯伯真的很疼我。
他没有自己的孩子,便把我当做亲生女儿来疼爱。
纸鸢没得玩儿了,我干脆到朝阳殿去找皇伯伯,进了殿里才发现小皇叔也在,大约是功课做得甚好,答出了皇伯伯的问题,骄傲得像只斗胜了的小公鸡。哼,我还以为他今日光顾着与我置气,都没有心思去念书呢!
皇伯伯还是如往常一般拍拍他的肩膀,道:“民富则安乡重家,安乡重家则敬上畏罪,敬上畏罪则易治也”听得我昏昏欲睡,手里的茶都差点儿洒了,皇伯伯这才含笑看向我:“阿沅来了。”
或许是因为有我在,皇伯伯没有再问那些顶难懂的大道理,而是带着我们到上苑,要考一考小皇叔的骑射。我听宫里的郑尚宫说小皇叔像我这么大的时候,还是个圆溜溜的小胖子,可看他在马上那样矫健,我想他即使是胖子,那也应当是天下最灵活的胖子吧。
皇伯伯留我用了晚膳,席间小皇叔一直偷偷瞟我,我装作不搭理他,心里得意得很。回府的时候正好遇见爹爹,他把手里的话本往小厮怀里一塞,过来牵着我的手,笑眯眯问:“今日玩得高兴吗?”
我便把今日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诉爹爹,他边听边笑:“你们啊,不见面时想在一起玩,见了面又吵架。”
我有些不好意思,可爹爹却饶有兴致地问:
“今日又是为甚么吵架?”
一说起这个,我就生气:“我们商量着下雪的时候堆雪人呢,我说要用玛瑙珠子给雪人做眼睛,小皇叔偏说要用黑曜石,还说这是他的皇嫂教他的,我一生气,就和他吵了起来。”
爹爹本来一直笑眯眯的看着我,听到这里却变了变脸色,我这才意识到,自己提起了已经薨逝的皇后娘娘。
我从来没有见过皇后娘娘,因为我出生的时候,她已经不在了。我看爹爹的脸色不太好,心里有些害怕,可是他却很快恢复了笑容,揉了揉我的头:
“现在还是夏日,你们怎么就想着堆雪人了?”
他这么一说,不光身边的小厮笑了,就连走到庭院迎接我的娘亲,也捂着嘴笑个不停。
夜里娘亲照例来哄我睡觉,我摸着脖子上挂的金锁片,缠着她给我讲皇后娘娘的事情。
“皇后娘娘身份高贵,可是一点儿都不嫌弃我的出身,待我好似亲生姐妹一般。”娘亲有一下没一下地拍着我的背,我迫不及待地插话道:
“我知道!如果不是皇后娘娘,娘亲就不能嫁给爹爹,阿沅也就不会出生了,我脖子上的小金锁,还有许许多多的东西,都是皇后娘娘送给我的!”
娘亲捏了捏我的鼻子,有些无奈地笑:“小机灵鬼,听了这么多遍,难怪你都记住了。”
那当然啦!我心里十分得意,我还没有告诉娘亲,我不光记得,我还晓得呢!
我晓得皇伯伯有多么喜欢皇后娘娘,太液池旁的秋千,泛羽堂的仙鹤,每年进贡而来的种种新奇玩意,还有御座旁边的珠帘,都是为皇后娘娘而准备的。每一次我陪皇伯伯用膳,他总会在自己旁边的位子上放一副碟箸,每隔一个月就会出宫去走一走看一看,就好像皇后娘娘从未离开过。
我晓得小皇叔其实非常思念皇后娘娘,他现在都这么大了,早就该换新的印,可那枚据说是皇后娘娘送给他的印,他却一直随身带着。他那么喜欢作画,画的最多的就是皇后娘娘。去年那个很年轻的西凉王到天京来朝拜皇伯伯,小皇叔特意把他请到自己宫里说话,他们说的,也是皇后娘娘。
就连宫里长得最好看的容娘娘,也时常同我说起皇后娘娘的事情,这么多的人喜欢她,怀念她,我想她一定长得很美,又有一个好性子,说不定是天上的仙女呢!
这么好的皇后娘娘,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