肆夜红楼-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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忧愤神情而反倒成了专门为他造的势,将他整个人渲染着推向一方凄美清艳的境界。
“这是怎么了?”来俊臣见三郎虽负手对月、却也无恙,那心也就放了放,行步上前问了一句。
隆基早已瞧见了这二人,闻言时转目淡淡的看向俊臣:“方才我做了一个梦。”语气平缓,但带着隐隐的无力,“梦到我母妃与刘皇后,死了……”
太平一震!
刘皇后、窦德妃,死了?
有须臾的恍惚失神,来俊臣原本想开口安慰三郎,原本想要告诉他那只是梦、是不真切不贴近现实甚至是与现实相反的、虚无缥缈的生于潜意识里的东西……但不知怎的,这简单的话句他就是说不出口!
且夜风缭绕起宽展的疏袍,灌入袖口就带的肌肤生了凉意。这一阵寒风刺激,他脑海里冷不丁想起前半夜太平说撞见了什么女人……顿觉后脊梁骨一阵寒意簌簌的就往上蹿!
冷月中静静立身于彼的太平,此时此刻这一张面目神色也很是不好看。
心有灵犀的,她起了同来俊臣一样的心思……这实在不是什么好的征兆,就如那轮泛起血色的弦月一样,似乎注定有一场帏幕重叠的离合悲欢就要渐次拉开其风云际会、无可遁逃的帏幕。
这一晚,似乎注定要叫人不得安宁!
第四章 婉儿斩韦团(1)()
这是将近晌午时的光景了,那长长的映日回廊底下被天光斜筛投洒了一圈又一圈的暖然华彩。
寝殿宽院、飞檐回廊,有宫娥将那门沿垂着的帘幕徐徐打开,让这微凉的风吹拂入室、把晌午时内室里这份燥热涣散了许多去。一切一切都显得那样坦缓不惊、慵懒闲适。
就在这颀长、且中通的一道长廊处,顺着一路连接而起的攀龙戏凤精致沧古的小亭子间,宫娥韦团儿正端身而坐、悠哉悠哉摇着手中小扇驱热。
那纤纤的腕子有一搭没一搭的转动,她轻扑着薄扇,眼角眉梢铺陈着的满满的全是洋洋自得!
亭下这水光潋滟的小渠将这个太过自信的女人映的别样光彩照人,她轻挑黛眉,猩红的艳唇微微张开,须臾绽了一缕软糯轻薄的讪笑出来:“呵。”轻声凉薄,素白色的藕根样的细腻手臂侧将额头托起来,换了一个斜斜倚靠的闲散姿势,“李旦,我说过的,走着瞧。”于此一顿,那双很是招摇的眸子眯成了一条细缝儿,“你不接受我,我也不让你好过!”这声音有些轻恍,又发着狠的氤氲在贝齿小口间,跟着拈了个兰花指,“这只是个开始。我有的是时间,陪你慢…慢儿…玩儿……”
是时,柔和的金秋天光沿着那些杨柳交错一处的嶙峋枯枝一点点在之间投洒下来,斑驳金波打在韦团儿有些得意忘形的脸上。她手中悬着采穗的薄扇依旧慢慢晃曳,娥眉一舒、噙了浅笑,唇畔跟着一朵莲灿。
是的,韦团儿确实该傲慢一把的!
因为日前,便是她在武太后那里告了一道秘状,污蔑李旦那两位内人对武太后施行压胜。果不其然,紧接着那刘皇后、窦德妃在进宫向武太后行礼之时,当真便这样莫名其妙的悄然失踪了!且紧接着,复又牵扯出扶风窦氏一族对武太后压胜一案……
这其实原不过是韦团儿这一个小女子的报复,她单纯的认定李旦之所以不为她使尽媚术所动,那一定是因李旦已经有了皇后与德妃之故!她怀揣着那般狂热的野心与那样奔放的姿态,在他面前极尽勾引之能事、可谓铆足了劲使全了手段,但他却以沉默为回应,他如此羞辱她,那么她便给他一个狠戾的报复,她要他那一后一妃全都去死!让他知道她的厉害!
但是精明如武后,身边这宫娥韦团儿的心思,武后她怎能看不出?然而,不管压胜之事真有也好、假做还罢,巩固武家政权、借势剪除李唐枝丫、连带通过这一事件探看李旦会做出怎样的反应,总是必要的。故而,即便那一后一妃委实是被冤枉的,那也得将错就错!压胜的帽子,无论如何,必须扣上去!
“老天爷,你教会了我一个做人的道理。”韦团儿敛了明眸、唇兮含笑,在心里如此默想,“人有的时候,确实得学会识时务。若不然,便是连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明眸皓齿有一晃即逝的阴狠并着滑过。
是时忽听得“簌簌”几下,有紧密的风声带着肃杀的气息突忽漫溯,倏然带得这泛黄干枯的柳树林叶缤纷落英,有几片零星的残叶一缪一缪胡旋着落下来,转转打在韦团儿细嫩如破壳鸡蛋的纤纤双肩上。与此同时,她后腰顷然一凉!
紧跟着袭来的是……
疼,铺天盖地、锦帛撕裂、嗜心彻骨的疼!这般感触只在弹指便晚潮般一浪紧紧逼着一浪的席卷而至!
这疼痛由后腰而起,来的突兀,是被利器贴着皮肉刺进去的疼,一丝深似一丝、重似一丝,在每一寸血脉里拐弯钻角,极尽能事的抽离着每一道骨髓、肆虐在每一寸柔柔软软的活色生香的肌体、甚至发肤……
韦团儿艳红瑰丽的嘴唇开始微微翕。动,那双眸子瞬间睁的很大很大,抬香颈、伸凝荑,梗着脖子空空洞洞的、直勾勾的发死的盯视着头顶这一大片暗青色的无语苍天。
第四章 婉儿斩韦团(2)()
就这样,只不过是这极快的惊鸿一瞥的间隙,这聪明反被聪明误的卑微宫娥已经历经了她由人到鬼的蜕变过程。
她绵软的身子倒在了铺陈的整整齐齐的五角菱形三彩砖地上,这身子很快便会发硬发僵。她在瞬间毙命!
宽大的浅粉色儒裙被这倒地的动作牵扯的有些萎靡,风过处,撩拨起砖地上凌落着的几瓣残花败叶,贴合着这裙袂一齐飘荡了起来,涟涟漪漪的,似在飞翔的美感。
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如此干净利落!
执刀的英武侍卫转过身子,对着默默立在小亭一侧、面沉若水的典丽女子向前走了几步,旋即谦和恭敬的作了一个揖:“上官姑娘,办妥了。”
中通小亭中的景致委实独好,那女子应声抬睫。
刚好又有一阵天风重又撩拨起来,来势汹汹,但只在须臾便又渐渐平息,越来愈小、越来越轻,直到完完全全彻底的静谧下来。只在她额角的流苏边打了个涟漪。
这女子一头墨发高绾而起,是最朴质大方的一个云髻,却只遣一支碧绿翡翠笛形细簪收束罢了。除此之外,再无星点饰物。
她天青色的广袖儒裙掩映的这曼腰纤纤、不盈一握,肩头罩着的蝉翼薄外披又衬扯的她整个身姿有若金盏银台,而那淡漠却唯美的素面却恰到好处的呼应着她这一份独特的清丽孤绝、无可方物。
黛眉写春山,鼻尖点玲珑,浅唇画婉约,婉儿螓首缓抬,隔过这做礼的侍卫,居高临下的瞥了一眼地上已是了无生气、死尸一具的韦团儿,面目神情依旧平静淡泊:“记住,处理得干净点儿!”但吐口的瞬间,带起一股不容辩驳的不怒自威。
那侍卫不敢怠慢,忙点头承应。
婉儿没再言语,利落转了身往武则天处行回复命。
……
上官婉儿,名臣上官庭之女,上官仪之孙女。
她在祖父与父亲被武后杀戮始出生;因母亲郑氏为武后赏识之臣、太常少卿郑休远之姊,母女才得免死,但却被配入皇宫内庭。
婉儿时年二十有四,自进宫伊始至今跟在武后身边已有十年之久。她自幼才思敏捷,诗词出众,且行文走笔之间风格多与祖父上官仪相似,并将祖父绮丽浮艳的“上官体”发扬光大,一时名流多集其门。
十四岁便为武则天掌诏命,日后其才学与天赋渐渐显露,渐为武后所器重,使令她参与政事,乃武后文笔之上得力助手。
这天底下的事情就是这般不能以常理揣摩!譬如上官婉儿虽本与武后有着灭门、杀父之仇,但却因与武后相处时日渐久、目染武后才学与政绩显著,且又感念自个自小便蒙其庇养,渐渐与武后之间那份感情在岁月的长河之中沉淀的委实真挚,这份感情亦母、亦姐、亦师、亦友、亦知己。
婉儿初时对于武后兴许还有那么几分戒备,但久而久之,她也忘了自己是在什么时候早便没了那份异心,只把这份异心变作了一心,将这一颗玲珑心全盘献于了武后,一心效命。
后人赠其美名曰,“巾帼首相”。
第五章 三郎得哀讯·李旦会婉儿(1)()
就着回旋在眼底儿的秋光,太平倏然回眸,提裙踮起软底淡粉绣花鞋的脚尖,嫩红色的唇角微一上扬:“快呀,来追我呀!”这嫩嫩的一嗓子犹如百灵啁啾,巧笑之余对身后眉眼含俊的少年吐了吐小舌头。
这样的年景,这份淘巧,这份尚不曾湮没在无边繁华中的天真,真好!
来俊臣看在眼里,心头便不由起了一个舒缓。可转瞬又免不得面色一黯。他明白,太平是大唐的公主,铺陈在她身后等待她去躬身行走、躬自缔造的那条人生路其实何其漫漫,一些与生俱来的注定她是逃不开的,那份宿命感尤其浓重,他明白太平终有一日会离他而去,由此以往、愈走愈远,远到将于恒古绵长的历史长河中缔造出一抹抹隽永深烙、波澜壮阔的史诗传奇;远到,再也够不到!
情更浓,缘如风,锦微冷,星汉罩月朦胧,唯有杜鹃泣残红,翠袖凝寒扶病月容中……
秋风扑面时他方一回神,忙牵唇把这心头伤感往下压制住:“令月你还能有多少力气不曾!”便一心同公主追逐玩闹起来。
太平边跑边回头急看,这时一个不小心,身上那绸丝儒裙被一枝落木枯枝不经意的绊住,簌地一下,钩挂上了深褐色的错乱分叉上。
来俊臣便是得着这个空荡紧跑两步,从后面一把抱住了她曼妙的纤腰,这是经久以来两小无猜的岁月中深滋漫长出的不拘小节,修长的素指紧接着滑上来咯吱她的臂弯。
乌发流媚、媚眼如丝,太平躲闪不迭,只得“咯咯”笑着讨饶。待得俊臣终于收手,那凤眸又忽地晃了一抹流光,这当口又敏捷的转了身,反换成她来追着俊臣咯吱逗笑。
锦绣天光流泻似瀑,明艳的秋阳呼应挥洒金波万丈,有如大梵天王的冥冥庇护,护持着感业寺这一方净土中的一切都是那样的和乐而安详!
却快乐都是别人的快乐,欢喜也都是别人的欢喜,到底还有一个人,他趁着眼前二人凑趣玩乐的空荡静然叹了口气,旋即径自躲到了一旁落木萧萧弥深处,悄悄的、默默的抬起墨绿宽袖,拭了一把眼泪,没有让任何人看到。
这个偷拭眼泪的少年,便是李隆基。
昨夜那陡然的惊梦本就令他心觉不祥,一整晚并着一大早就都吊着一颗忐忑的心。终于,就在方才宫里边儿来了人,悄言细语对那感业寺的主事女尼叮嘱了些什么。
因隆基自小就生活在忧患之中、再加上因那个异样的梦而搅扰出的心神不宁,他便多留了个心,寻了由头撇开太平与俊臣,轻手轻脚的躲在女尼厢房正门的进深角落里探听。
就这样,他闻得了母亲窦德妃的莫名其妙失踪!
母妃是跟着皇后娘娘一起去向祖母朝拜的。那么多的宫人明明都眼睁睁的看着她们进去,但这一进去之后,便没有人再看到她们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