肆夜红楼-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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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胸腔起伏,几多情愫并着愠气海浪般逼仄过心头。又是这竭力隐忍、几多压制的沉默了良久,薛绍只觉心下存有一团火焰渐趋滚大,那些憋屈、那些愤慨的压抑非止一端的做了势不可挡的阵仗一顺儿就爆发开来!
太平似乎已经行远了,又兴许她对他根本就没有丝毫眷眷的留恋……心念至此,薛绍心口又是一记闷痛!他终于没忍耐住,薄唇扬了一抹不羁、那紧抿的唇畔就此缓缓的展开,绽放出一抹讪讪且自嘲的大笑。
他笑到泪水仿佛都要奔流出来,笑天笑地归根结底还不都是在笑他自己么!
如是负气,如此无奈,如此的……悲凉!
他已不想过多去思考,也什么都不想解释。
天有常数、人有伦常,兴许当真只是命盘里的东西,是劫是缘、是苦是甜,兴许当真是不能由人力所争取、所得到的吧!
月影娑婆,筛筛的灌溉入这充斥着凉薄气息的正厅屋室,有清光在四周尤自暗舞,把这目之所及处的一切景致顷刻带入到另一重别样的洞天幻境里,好似一座银子铸就成的新坟。
第三十四章 洛阳宫中献美意(1)()
冷露无声、暗夜氲波,薛绍就这样独自一人默坐至天明。
昼夜的轮转从来都是极迅速的事情,似乎只在一个不经意的颔首抬目间便一切已经完成。
天光尚是单薄的,早起的鸟儿振翅在梢头、昂颈开嗓发出第一声鸣叫。沉酣而迷醉的盛世大唐便在这鸣声中骤然醒来了。天边的一抹鱼肚白弹指消散,暖溶的华彩忽地在这一瞬金波万倾、氤氲出一大片一大片的烂漫之态……初阳破了晓。
艳丽的金波刺痛了酸胀的眼睛,薛绍下意识抬首瞧瞧,才意识到是天亮了。旋即僵僵的起了身子,抬步入了进深、行至门边,抬手将那垂下的一道湘帘半卷起来,视野刚巧撞见太平公主一抹绰约的背影。
这是大红色的艳丽曳地长裙,一抹流转的天光在她纤挺的后背间打出了粼粼的游鱼韵致,将她整个人烘托的愈显娆丽,而骨子里那一份沉淀几多的贵气便愈发显的有若造势。
薛绍下意识张了张口,但终究没能发出一言。安安静静的目送着盛装华服、高鬓艳容,起了个一大早的妻子带着一干随侍很早的出了门去。
他因心下里与太平之间怄着的那些闷郁而一宿未眠,但眼见着太平这般,显然她一晚上是休息的极好,似乎根本就没把他这个独坐了一夜不曾阖目、甚至不曾缓缓神绪的驸马当成一回事儿去!
诸多思绪经了一夜的辗转,本已经有了些许的平复。但毫无道理的,就这么一眼瞧见太平的同时便瞬间就卷土重来!
薛绍面孔苍白的不染半分血色,心口闷闷的压的他只觉就要窒息了!就着一股子情潮的翻涌澎湃,他抬手探进了袖子里,指尖触碰到那精致的牡丹盒胭脂的时候,顿然生就出刺刺的凉。
他眉目微定,一瞬便下定了某种决心般的取了这胭脂出来握在掌心里,五指暗运力道之后,对着院落里一处阡陌小道猛地一下狠狠地抡了出去!
胭脂盒在半空中滑出一道圆弧形的优美线条,“咣当”一声银铃般的泠泠脆响。跟着便见那漆彩镂雀、天公巧夺的精致椭圆形胭脂盒孤零零的打了几个滚,最终在那清索晨曦蒙了薄凉的酥土地上停住不动。
有光波剪出几缕碎碎的影子映在那嵌着彩色贝壳的盒面儿上,粼粼的好似一抹讥诮讪讪的无声哂笑。
。
太平一路袅袅的缓步行在太初宫巍峨的宫道间,姣好的眉目浮了一抹浅浅萦绕的笑意,在得了应允步入紫宸殿后、眸波甫一瞧见武后的同时,含笑盈盈的对着武后做下礼去:“儿臣给母亲请安,愿母亲长乐康泰、福泽未央。”一礼周详,抬首后蜜唇勾了一道不易察觉的轻笑。
凤栖牡丹的彩绘屏风一侧是半卷斜搭下来的彩蝶湘帘,再往后探便是一架精雕细琢的华美贵妃躺椅。武后便懒懒儿的半坐半卧在那敞椅上,入目太平进来一礼后,便抬手示意一旁打扇的宫娥、将那水晶炉里燃着的茉莉香片往外移一些去,边闲闲的唤了太平过来。
第三十四章 洛阳宫中献美意(2)()
这熏香是有些冲头了,以至连太平都觉的有些无所适从的莫名感。她见母亲示意自己过去,心中且酝酿着一怀小思量,边不敢怠慢的冶步迟迟、掠云过月般走到母亲榻前。
母女之间素来亲昵,太平与武后在私下里也没有太过于的许多讲究,她顺势便落身在宫人摆好的绣墩上坐下,眼波一转,刚好瞥见上官婉儿正在为武后揉着额角。
太平微有会意,心念微定后勾出糯糯的一莞尔:“母亲这是哪里不舒服么?”水目中的清波荡漾开来,又跟着蹙了蹙眉,也有些真关切的探身瞧过去,“儿臣很少见到母亲头痛的。”即而又向婉儿瞧过去,希望可以自她那里得到些许的示意。却见天光一恍,映出婉儿左侧额头一朵红颜的梅花儿分外惹眼!这令太平下意识一惊艳。
“盛夏天燥,天后又有劳不完的繁重事务需要躬自打理,故而有些疲惫。”婉儿会意了太平的心思,顺势温温的启口喟了她一句。
其实这话儿不用婉儿说,太平也能明白。但她此次一遭入了这洛阳宫来,原就是要当着母亲的面儿卖个好的,自然得寻个由头作为切入点不是么?
而武后只把凤眸敛了一敛,继续慵慵懒懒的做了个小憩的状态。顺势笑笑,不曾说些什么。
对于爱女好端端的这突忽的觐见、又突忽而至的关怀,以她敏锐天成的那一份洞悉力,自然知道太平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的。而无论是皇后还是天后,名头从来虚无,她其实已昭然是这泱泱唐国掌了皇权的真命天子,由昼而夜的日理万机,那样多的事务全待她去躬自打理,对于这素日里缔生、斟酌出的真真假假,她早便没了那样等闲的精力去动脑筋理会了!
迂回的茉莉香打散在空气里,周围被牵出几分惝恍的迷离。穿堂而过的暖风携着牡丹香气自半敞的轩窗间溯来,还有一些零零的嫩色花瓣。
这几片残瓣飘忽委坠的同时,太平纤长的菱指也缓缓的滑下来、搭在武后明黄色的袖口华虫图腾间:“母亲……”红缯的汀唇微糯一唤,太平做了一副小鸟依人的模样。
“嗯?”因着女儿这句半含撒娇意味的唤,武后心情起了个舒缓,慵慵的凤眸凝看过来。
太平心思暗动,面目神色却很平和,抬手随意的将耳畔流苏理在耳后去,即而乖憨不减的淘巧一垂睫,声息轻缓缓的:“母亲,儿臣觉的呀,您这头痛的病因所在,其实很简单呢!”于此停住,带着凑趣、又似乎有着正色。
诚如太平意料之中的那样,这话登时便把武后逗乐!武后身子起了一起,左臂搭在保养极好、看上去依旧吹弹可破的香肩上,换了一个全新的姿势后看看女儿:“我的公主何时做起了御医的行当?”口吻含笑的打趣一句,又对着身边的婉儿转目一笑,长辈宠溺孩子般的神色并着气息。
第三十五章 公主表心献灵药(1)()
婉儿亦勾唇抿了个合时宜的笑,并未多言语。
太平纤长的羽睫狡黠一探,武后在婉儿身上落下的一道目波正巧落入在了太平的眼睛里。她心念一动,隐隐记住了这目光的交流。
母亲对于上官婉儿的疼宠,看来并不仅仅只是视作女儿那样简单!善感如太平,就在方才这个眼神的微妙交汇间,她忽而体察到了母亲对婉儿的那一份倚仗!
似上官婉儿这么位绝顶聪明、才华傲世的丰物妙人儿,这个人,是自个定不可忽略了去的……念头回落至心里,太平把神绪微收,又对着近前的母亲颔首勾唇:“儿臣愚见,母亲此乃‘阴阳失调’也!”该着重的那四个字在她贝齿菱唇间落了沉淀,琼脂般的素指在这时挽了一个兰花。启口娓娓间,姣好的眉目便也冷不丁的染就了许多魅惑之态出来,“母亲您且想,无论是您的精神、亦或是您素日里所打理的那通事务,不是无一不在显露一股男性刚气?是为‘阳’也。”软眸一转,至此微停。
就在女儿启口冷不丁落了这么一句话的须臾,原本持着玩味心境的武后只觉心口微定,面色下意识起了个微僵,但很快便又不动声色的收敛住。
太平且言语且窥探着母亲的反应,见母亲眼下虽不曾启口、却也并未有什么抵触的姿态流露而出,便将秀眉一颦、声息氲波又道:“可母亲您这么一副盛贵的玉体再怎么的都是女体,亦即‘阴’也!”言于此处,她将面额微微压低了些,似在细忖之态。
“阴阳之道常用作养生之法,公主倒是深谙其道。”武后重又含笑,淡淡的和风细雨般回了她一句。而一旁的婉儿则重为武后打起了扇来驱散暑气。
“女儿也只是略略摸得一二门脉。”太平顺着母亲这话儿继续往下说,边抬手为母亲按摩上了双肩。须臾停顿,她心下微微辗转,旋即那双眸子浮了一缕狡黠笑意,侧首伏在母亲的耳边,声息徐徐轻轻的像一股幽而无痕的风,“母亲是在以阴的玉体,长期行着阳的活动,久而久之这阳气便一定会输给了阴气,可不便是‘阴阳失调’、再继而‘阴气衰弱’么!”这一番妙语串珠的字调终于一息吐尽,落言一定后,太平复又很自然的把头向外偏了偏,那按摩着双肩的手向下微滑,即而握住了母亲的右手。
十指相扣,武后指尖的鎏金珐琅长甲套无意中触的太平指间生凉。太平心中猝地一定,下意识避开那甲套。那般清晰的凉意叫她恍惚中起了一种不祥的错觉,错觉自己触碰到的是权利的冰冷、与未来的茫无崖际。但无论如何,这样一份亲昵的举止还是将母女之间最天然的温馨情态,昭著着便显露无疑。
武后颔首,向着女儿柔然一笑,这面目是安详且自在的。似乎对太平的这样一番新奇见解很感兴趣,螓首稍抬,示意她继续。
婉儿打扇的手没做消停,那无波无澜、却内睿自成的面目间浮过一层不动声色的猜度,很快又似乎对太平这所言所做摸到了些许边际。
第三十五章 公主表心献灵药(2)()
其实不止是上官婉儿,武太后她又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太平心中该也有着一怀自知,当也明白自个的“别有用心”不可能瞒过母亲。方才那般的小心翼翼原是为了试探母亲的态度,此刻看来母亲并无排斥、甚至还似乎带些兴致,太平便放了心,干脆挑开天窗不再继续兜转:“依儿臣想啊,治这种病症只消一个引子便可药到病除,且是十分简单易寻!”她长眸忽闪、羽睫半敛,声息清越而淘巧,旋即颔首含笑,“即——”纤细的足颏随着这刻意卖关子的字句,又向武后近了几近。就着波澜过面的微光几许,太平曼身前倾、重又十分亲昵的凑到母亲耳边,就此压低了嗓子徐徐的言,声息殷切中带着清渺,“玉体吸阳,以补阴气!”只这八个字,短小精悍,幽幽的带着一股清兰气息,梦魇般的在武后耳畔缭乱、打转儿。
即便太平这话是拿捏着低低的调子对着武后说的,但逃不过一旁立身服侍的上官婉儿的眼睛。随着情景的堆叠眼下,婉儿已更加认定了自己心中的那个猜测。但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