肆夜红楼-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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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平下意识转身抬目,就瞧见他无关紧要、体态自若的进了那一道进深;但见玄色袖摆一转,他整个人便隐匿在屋外大好的阳光暖然处,再也寻不见了纹丝影像。
这一波未平而另一波心事便又被昙然带了起来。太平不知道来俊臣为何要在这个当口把李隆基提起来。
三郎心里打着怎样的主意,太平不是不知道,但她始终都觉的本就是一件互利的事情,便是三郎利用了她,那也诚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不是么……紧接着一个转念,她下意识扫了一眼榻上已然香魂离体的城阳公主,突然便又有了那么若许的明白。
李隆基既然可以在一开始的时候便铺陈了心机、于她身上打了主意借助她离开感业寺,那么日后若有不能避免的利益、权势的相悖处,他也不见得不会继续利用她、甚至伤害她。
这感业寺外的别样繁华并非当真是一场盛世烟花,这是披着盛世外衣、内里其实肮脏不堪的一道谁也挣不出的浮世囹圄!处在之中的人有着太多太多的身不由己,一如眼下来俊臣本不愿伤她,却又还是伤害了她……所以俊臣是在提醒她,小心李隆基、也当心他来俊臣,至少为自己做一些打算、多留些心眼儿总归是没错的!若真心存情谊,便先做好自保,免得在一些浪尖儿风口上起了谁也不愿的针锋相对时,叫彼此更为心疼……
如潮心绪带的太平只觉心口闷窘的很,似乎流转在周围的空气都带着逼仄的嗜血与不祥的阴霾。又因了心绪的拿捏,这身子便起了更不可抑制的颤抖,而又因情潮太浓、心绪太繁重,她这一张面目已经流露不出任何情态了!
物极必反,正如大痛无声、大悲无泪,从来如是。
院子里飘渺的牡丹香气漫着窗子溯廊而过,心头起了一抹怅惘,这个魂魄似也随着那远去的城阳公主祭奠般的次第飘逸……太平回神微微,又觉头脑发烫发胀,颤颤巍巍的挪了几步,整个人终于软软的放倒在了身侧漆蔷薇羚纹的贵妃椅上。
坚硬的椅背擱的她柔软的身子猛一个生疼,但噤声却哽在了喉咙里怎么都发不出。
有些时候成长在意味着成熟的同时,也未尝不是一种残忍、一种丑恶的衍变与化现。
有许多念头在脑海里极迅速的一闪而过,豁地一下撩拨的她恍如大梦初醒……猝然就醒醒的意识到,不一样了!一切人与事的聚合,一切场景格局的易地而处,跟从前,再也不一样了。
全部的,谁,都不一样了!
第二十五章 李薛姻缘生裂痕(1)()
过道间打下的一道湘帘被风“唰——”的一把掀开,这力道似乎承载着一股子愠恼之气。
太平的心也随之一揪!
院外的阳光灿灿晃曳的有些刺眼,层层叠叠的一路辉耀在院子里那只软红绫绸覆盖、缠裹的秋千架上,一阵风过便有暗影婆娑,地面上的乌沉影子变幻的有如几尾游鱼穿梭游弋。
秋千央处,薛绍就坐在那里,那紧闭的厚唇被阳光镀了一层金,便显出些许的魅惑气息来。而那精细的眉宇却聚拢成结,肤色不知道是被阳光照耀的、还是被那万顷的心绪拿捏的,显得雪白的恍若透明。
所有的惶然和哀伤在这一瞬反倒极快的消退了去,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子昭著不散的空茫气息。太平只感到自己仿佛置身沧海,而自己的丈夫薛绍便是这茫无涯际的广袤沧海中、那一根救命的稻草。她唯有死死的、紧紧的追捉着握上这一根若有若无的浮萍稻草,任由心中那无尽的愧疚将自己吞噬、淹没、复淹没……
城阳公主死了,她是罪魁祸首!
这个念头如此清晰的一次次浮现在太平的脑海里,特别是在对着薛绍的时候,便更是叫她有一种想要遁逃、却无处可遁的焦躁与作弄感。
她感觉自个的呼吸渐渐在喉咙里变得细碎而微小,随着一步步向薛绍走近过去,耳廓也跟着起了一阵放空样的盲音:“对不起……”踌躇、挣扎了许久,带着哽咽的吐出了这三个字眼。
兴许这本是一段太平盛世里的无缘之缘,所以才会这样在初初大婚没多少时日之后,便生就出这般人命关天的悲剧来!婆婆城阳公主的死去不仅没能帮助太平出一口心头恶气,还煞是相反的在潜移默化间,叫她与薛绍之间原本和睦的夫妻关系有了裂痕。即便武后当真是爱女心切,但过日子的不也还是太平与薛绍两个人?念及此,太平便总会百感交集!她不能去记恨母亲,可是她又委实不知道自个面着薛绍又该如何自处、如何获得薛绍那一份由心而发的原谅,而不是面儿上伪装出的毫不怪罪。
心念堆叠至此,太平冷不丁又是一急!也顾不得等待薛绍的答复,径自抬手牵一牵他的臂弯:“薛绍,薛绍!”整个身子蹲了下去,光洁的额头埋在了他修长的双膝上,“原谅我,原谅我好不好?”惶惶抬首,松绾了白玉牡丹簪的云髻碎发随着天风曳曳的打着涟漪,这一双美丽的凤眸里善睐的调蜜出七分的天真期盼、三分的氤氲水汽。
太平这副情态被薛绍入在目里,免不得唇角抽。动了一下,心间略略有了一丝动容。
但这动容转瞬即逝,他把目光错开太平投向远方一片花海间,终于横了横心,重把心绪做了收整后向她再看过来:“我该安慰你的。”他颔首,语气压的很低、略缓。似在踌躇,又似是在下定某个艰难的决心。须臾停顿后喉结滚动了下,“但我无法说服我自己。”这口吻平静不减,就此寡淡而残忍的一句落定。
一个失去了母亲、受到极致的伤害与打击、本该怒火中烧的人,此时却一反常态的持了这么副从容平和的面貌出来。这般违和,才往往愈发的使人害怕!
第二十五章 李薛姻缘生裂痕(2)()
薛绍伸手轻轻推开了伏在他膝上的太平,顺势起身离开。
太平一时没能反应过来,只呆呆的站起身子定格在当地里,那双眸子似乎有些湿润,不由噙了一痕氤氲水汽定定的看着走远的丈夫。这模样一点儿都不像一位帝国贵不可攀的公主,俨然就是一个嫁为人妇的妻子心心念念着丈夫的原谅、满心念着盼着丈夫他可以回一回头。
然而那抹有些孤绝的身影还是越走越远,那靴步决绝的似乎要断绝她心中所有的祈念。这还不算,就在薛绍好似有了思量、在当地里停住步子时,未曾回头的又补了一句之后,却可谓是让太平这一颗柔软的心扉彻底刺痛,变得重落于无边的绝望之境、甚至连祈求他原谅的勇气都没有了!
那天风拂面、残阳氲波间,他立着身子背身对着她,启口淡淡道:“况且,你也不是完全无辜。”
……你也不是完全无辜!
这一切的一切本就是一场无心之过,放于寻常人家根本不算什么。但错就错在太平她忘记了自己是公主;也在那情绪的一起一落间,彻底的忘记了自己的母亲原是这锦绣盛唐间高伟的天后!
无边的泪雨随着那一句轻飘飘的字句漫入耳廓时,不可控制的簌簌便下来。就在这滂沱的泪波冲刷了眼帘、涨满了所有的目之所及中时,她渐觉自个眉间心上镌刻着的一个“郎”字被模糊的再也看不清半点儿该有的痕迹。
原以为自个嫁给了瞧在眼里诸多好处的表哥薛绍,便是觅到了自个生命中的那个郎君、那位良人。但眼下看来,她的真命天子好像不会是薛绍,又或许该是自小在感业寺里青梅竹马一起到大的俊臣、亦或是三郎、或许又都不是……但这个人,到底不会是她已经委以终身的薛绍!
稀薄的暑气回旋在周身四处,错错落落的浮上来,叫人在心乱之余又被搅扰的燥烦难耐!
太平软糯的唇角僵僵的张弛了一下,一时却什么都言不出。
都已经过去了好久好久,她方一个回神的抬了柔荑、伸出素白的玉手想要抓住远走的薛绍不让他离开……无奈那距离已经太遥远了,就连一个背影都再也无法含及!她抓到的,只是空旷的苍茫中这些迂回梭巡、拂动不息的一缕和风。
豁然一下好似是痛定思痛,太平眉目一舒,面上的动容与哀伤在这瞬间俱数的收敛了去,她整个人重又显得镇定非常。
兀然间发现,原来一切看似美好而恬淡的事物其实都是假的、都是不真实的!所有的感情不过是这风风雨雨的人生路上所设下的庸人自扰,归根结底只要动情便是累赘,因为没有什么是最真挚最纯粹的!
而生在皇家,在这锦绣盛唐最伟岸高贵、威严神秘、金碧辉煌的载着无比光耀的帝室皇族中,从来都是只有一条路可以通向生存……
曾单纯的以为自己可以改变一个地方、一种境地。但多年之后恍然回首时才下意识的发现,就在不知不觉间,自己却被这个地方彻底的吞噬掉了!
这是不可避免的劫数,也是身为皇族与生俱来的一种注定。
原来现实,从来都不会像想像中的那样简单。风过无声、雪落无痕,而长大,也只是一瞬间的事情吧!
第二十六章 临淄王暗藏玄机(1)()
分明精致艳丽的一张脸孔,即便尚有青涩少女的情态不曾退却,但对着菱花镜顾盼间一个不经意的眼波流露,锋芒必露的分明就是与武后如出一辙的不怒自威,带起一股子大唐公主专属的凛然盛贵!
望着菱花镜里的自己,太平忽而生就出几分呆意,抬手不经意的缓掠过墨黑的缎发,微有停顿后抬手往脂粉奁中取了一朵玉色的牡丹绢花。就在这双雪白的腕子蹁跹着将绢花簪入发髻、眸波不经意的重往镜面儿一流转时,才蓦地发现镜子里不知何时多了李隆基的一张脸。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的,就这样含着一抹温温的笑意,弯了腰肢静静看她。
太平心口陡地一失惊!侧首时见他一张玉颜逼在眼前近乎贴唇的地方……便又一个下意识的把面眸往一旁偏开,清澈的眸波中噙了一抹羞涩与微微的慌张:“来也不支个声……狂蜂浪蝶似的,好吓我这一跳!”声色一顿后,方重又转过脸来抬手亲昵的往他胸口搡了一把。
正这时有一米阳光挥洒进了敞阔的内室,粼粼金波乱了牡丹绣屏间精致的花纹,一曳一摇间好似搅碎成了满地细柔的金粉。
半卷湘帘被骨节分明的素手掀起来,可巧是驸马薛绍这个时候一路行进来。
隆基尚来不及跟太平说句话,这一抬目间刚好就与走进来的薛绍做了个目光碰撞。而这当口里太平柔曼的身子不受控制的起了一个颤抖,即便极微小,还是被身边的李隆基轻易便感知了到。
自从上次城阳公主被武后秘密赐死,薛绍便对太平渐趋冷淡,她便也在不知什么时候落下了个一瞧见薛绍便会发抖的毛病!原本燕尔新婚时的琴瑟和鸣,似乎再也寻不到了。猛然间,她已分不清楚,到底驸马对她是哪一种态度?这段婚姻的得以维系究竟是因对武后权势的忌惮,还是薛绍对她依旧有些若即若离的真感情?
但不管是什么,他们两人间的情分已是一日胜似一日的淡,夫妻之间再度相见,总也会或多或少的有微微的尴尬于眼角眉梢处夜雨昙花般滑过。
又或许,只是太平自己觉的尴尬?她想不明白。
隆基心念打了个沉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