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务正业-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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霉素、治疗、恶『性』胸腔积『液』、的、临床观察。
看明白标题什么意思,严柯深吸一口气,继续往下读。
余程不仅在论文空白处写了注解,还给他划上了每一段的重点。即便如此,严柯还是有不小的阅读障碍。
他没法集中注意力。思维像一团开叉的头发,『乱』糟糟地发散向一万个目的地,但却没一个有意义。很快地,他感到如坐针毡,耳朵里甚至有嗡嗡的鸣响。
他忍不住看了眼手机。余程还是没回信息,这让他更加烦躁,同时愧疚。
他『逼』自己重新拿起文献。文字一个个地蹦进视野,却无法连接成完整的句子。他不得不反复阅读同一句话,但当他读到下一句时,却又忘记上一句说了什么。
……又是这样。
从去年开始,他的集中力越来越差。不光是论文,还包括教科书。只要是稍微陌生的、需要理解和记忆的东西,他都无法精细阅读。
也因此他没有考博,嘴上说着不想做实验写论文,实际上是知道自己考不上。
但只要他报名,就一定会有导师接受他,也一定会如期毕业。
区别只在于父亲看到成绩时对他失望到何种程度。
严柯咬了咬牙,用全部的意志力继续阅读。
他花了一个小时终于把这篇文章读完,又发现余程在文章末尾附上了自己的感想,还指出了文章的优劣之处。
……小师叔真的很厉害,临床也强,科研也强。
如果父亲的儿子不是他,而是小师叔,严家一定又能光耀门楣。
严柯咬住嘴唇,深深低下头。
“严柯……贝贝?你怎么了?”
……小师叔?
严柯愣愣地抬起头,看到余程错愕而关切的脸。
“你怎么……来了?”声音有点哽咽,严柯努力表现得正常。
余程看看桌上的文献,又看看他的眼睛,微笑道:“你看得这么用功啊,眼睛都红了。”
严柯这才感到两眼发酸,于是顺着他给的台阶,低头嗯了一声。
余程『揉』了『揉』他的头发:“师叔很欣慰,不枉我来陪你。”
“啊?”
严柯再抬头时,余程已经在电脑旁坐下,一边点开病历一边道:“8床那个copd我不太放心,还有12床喜欢闹脾气的大爷……白天没出什么事吧?”
严柯忍不住笑起来:“他们两家已经打过一架了。”
“不会吧?”余程惊讶且好奇地问,“怎么回事?”
严柯于是添油加醋地把那场闹剧描述一番,还吐槽了那个不听话的支哮阿姨和不靠谱的儿子媳『妇』。余程听得忍俊不禁,笑说真是为难他了。
“你去休息吧,晚上有事儿你再起来。”余程点开了下午新病人的病历。
严柯『揉』『揉』眼睛,刚才跟小师叔聊得开心,这会儿还真有点累了。
他起身去值班室,突然想问余程晚上住不住这儿。一回头看见余程的发梢还没干透,是洗完澡才过来的,显然做好了留下的准备。
真好。
柔软的情绪填满了严柯的胸腔,把他心里那团『乱』糟糟的『毛』给顺平了。
注1:copd,慢『性』阻塞『性』肺病。
注2:四猫漆盘。以下摘自王力《中国古代文化常识》p245:这是一件装食物的盘子,盘内写有“君幸食”三字,盘底有“九升”和“軑侯家”五个字,这种画了猫的食盘在长马王堆一号三号墓共出土了三十件。这件漆盘中画有四只猫,一只居中,三只在底部内壁转折处,猫为红漆单线勾勒,内涂灰绿『色』漆,画面还突出猫睁大的双眼和长长的尾巴,很生动。附图1。
第7章()
7。
星期三是严柯上门诊的日子。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每个星期三高架都特别堵,今天甚至还连着碰见三个车祸。
严柯无法避免地迟到了,并且在停车时接到了张行端的电话。
“严公子,你又被投诉了。”明显是幸灾乐祸的声音,还在勉为其难憋着笑,“请你下了门诊来医务科一趟,说明一下情况。”
严柯咬牙道:“这才八点十分!连十分钟都等不了,看什么普通门诊!不会去急诊啊?”
“严公子,你这个话政治不正确,可别给我听到第二遍。”张行端停顿一下,压低嗓音道,“宝贝儿,别气了,晚上给你败败火?”
严柯砰地甩上车门:“没心情。”
张行端又恢复成正常的声音:“行,那你赶紧去门诊吧。那个投诉的病人我已经请他去专家门诊看了。”
严柯压下情绪,迅速地换上了白大褂。他从医护通道来到普通诊室,隔着门就听到外面嘈杂的噪音,心里立刻产生了抗拒感。
已经八点十五了。今天病人肯定很多,不知道一点钟看不看得完。
他握住门把手,却仿佛没有转动的力气。眼睛盯着时钟的秒针,直到它转完一圈。
八点十六了。时间过得很快,再拖下去病人说不定又去投诉。
不行,不能这么任『性』。万一被父亲知道了……
知道了也好。最好生气,最好骂他没有责任心没有医德,让他转行。
八点十七分。
只不过是上个门诊,有什么困难的。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到,简直是垃圾。
八点十八分。
八点十九分。
八点二十分。
八点二十一分。
……不能再拖下去了。
真丢人。
严柯最终在强烈的自责中打开了门。病人们焦躁不满地挤进来,他几乎是被推到了座位上。
“排队!都把病历放下来排队!”严柯大喊道,“我会按照号码一个一个叫名字!”
“这么晚才开门!什么医生啊!”
“医生你帮我看看,我要抽什么血?”
“我不看了!你给我签个字,我要退号!”
“医生,我昨天下午吃了点冷饮,晚上吃过晚饭以后还去江边散了会儿步,你说我是不是……”
“我是1号!让我先看!”
“我就开个『药』!马上就好!”
不同频率的声音以相同的高分贝混杂在一起,严柯眼前是十几本『乱』七八糟的病历,还有十几双『乱』七八糟的手。
好吵。
严柯掏出工章、请假条、检查单,被推搡拥挤着满足了所有人的要求。
好吵。耳朵里有根震动的弦,头开始疼了。
严柯不自觉地皱起眉头。等他终于应付完这一波病人,又接到了张行端的电话。
“严公子,你又又又被投诉了,说你不理人,态度差。”
严柯无力地说:“知道了。”
张行端敏锐地察觉到不对:“你不舒服?”
严柯道:“过会儿再说。”然后在病人不满的眼神中挂了电话。
凌鹿来门诊找严柯的时候,他已经看了80个病人了,诊室里却还是『乱』糟糟的。
凌鹿把几本病历翻开在需要签字的地方:“严老师,护士长说这几本今天就要交了,让您签一下……”
严柯没说话,迅速地签完字还给了他。
凌鹿一看,叫号系统上还有四十几个病人,不忍心再打扰他,快步地退出了诊室。
凌鹿抱着病历住院部走,心想门诊原来这么忙,难怪余老师没时间吃饭。
路上他注意到有个女生在盯着他看。他下意识地对她笑笑,没想到妹子激动地朝他走来。
“医生你好!请问……交费在哪里啊?”
凌鹿一愣,指了指近在咫尺的交费窗口:“就在这儿呀。”
妹子也意识到这个问题有点蠢,于是俏皮地吐吐舌头,笑道:“对不起,其实我在搭讪。”
妹子这么直白,凌鹿反而不好意思了。他羞涩一笑,侧身欲走。妹子忙道:“医生,能不能告诉我你是哪个科的呀?我马上要得你们科的病了!”
凌鹿被她逗乐了:“我还不是医生,只是个实习生。”
妹子恍然道:“难怪这么鲜嫩……显嫩!”她掏出手机,真诚地请求道,“可以跟我合个影吗?你长得好像明星啊!”
“你说得太夸张了。”凌鹿不好意思地笑笑,指指手里的病历本“合照就算了吧?现在是上班时间,我还有点事……”
妹子立刻表现得很失落,但很快又爽朗地笑道:“该说不好意思的是我!对不起打扰你啦!你去忙吧!”
凌鹿感激地笑笑,离开时听到她充满活力的声音:“你真好看,今天能遇见你,我一整天都会很开心的。”
凌鹿羞赧难当,几乎是逃跑般地快步走开。同时无奈地想到:现在的女生都这么直接的吗?
回到科室时已经快午休了。医生们都走光了,只剩下余程在看书。他接过病历以后随口问道:“怎么去了这么久,门诊很忙?”
凌鹿说:“对,严老师还有四十几个病人呢。”
余程笑道:“他要饿死了。”
凌鹿有些同情:“嗯……我看他脸『色』也不大好。”
余程道:“没事,我一会儿去慰问他一下。”然后继续看书。
凌鹿好奇道:“老师,你在看什么?”
余程把书举起来给他看,灰暗的封面上印着几个黑体字:《中古中国门阀大族的消亡》,一看就很深奥难懂。
凌鹿眼睛一亮,兴奋道:“好巧!这本书我也买了!”
余程笑问:“你也喜欢读史?”
凌鹿不好意思地笑笑:“没有没有,我刚买回来,还没看呢……这本书写得怎么样?”
“值得一读。”
“那我回去就看!趁着没出科,还能跟您交流一下。”
余程『露』出赞赏的笑容:“行。快去吃饭吧,晚了食堂就没菜了。”
凌鹿高高兴兴地出了门,突然又折回来,笑容明亮地问:“对了,老师,你的微信头像是四猫漆盘吗?”
余程这回真的惊讶了:“厉害啊,看不出你小小年纪,对文物也有研究?”
凌鹿羞涩地『摸』『摸』鼻子,谦虚道:“没有啦,我只是暑假刚去过湖南省博物馆。我觉得马王堆出土的文物都萌萌哒,所以记得特别清楚。”
他说得自己都笑了起来,眼睛亮亮的,洋溢着发自内心的快乐。像只在林间奔跑撒欢的小鹿。
余程心里一动。
凌鹿再次与他告别,步伐轻快地走了。
余程回过头来,视线落在那本《中古中国门阀大族的消亡》上,手里不自觉地转起了笔。
过了一会儿,他掏出手机,首先给张行端回了个微信。
“他只是累坏了。”
张行端的上一条微信是:严柯一早上收了两个投诉,你去关心他一下?
余程抬头,看看墙上的挂钟,估算着凌鹿走出电梯的时间,然后在小组群里找到凌鹿的头像,点击私聊。
“我知道一个不错的古文书店,老板是个有趣的怪人。带你去逛逛?”
屏幕上立刻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一秒钟后,跳出回复。
“好哒!”
余程看到那个感叹号,想象出凌鹿明亮的笑容。
真是个小可爱。
第8章()
8。
严柯的头痛断断续续,一下午脸『色』都不太好,余程就让他先回家休息。严柯临走前去门诊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