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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见江山-第6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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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与湖畔相反,湖面寂静空荡,小舟不渡,白鹭不飞。寥落枯荷在秋风中微微摇晃。

    天青青兮欲雨,水澹澹兮生烟。

    程千仞先送顾二等人入座,受执事长关照,他们得到了渡口舟上最好的座位。

    朋友们担心他不喜欢这个天气,毕竟同样的阴天里,他被克己剑打下半条命。天时不巧,有些宿命论的意味。

    程千仞倒不甚在意,从前死里逃生的时候多了去了,水鬼魔族盗匪可不管你阴天晴天。

    渡口未到,却遇见此战对手。傅克己立在湖边,背负长剑,青衫挽风。周身三尺空无一人。

    程千仞一怔。

    台下相逢,双方很自然地没有见礼,点头致意。

    他见傅克己没有说话的意思,便打算绕开,恰在此时,人群中又走出一人。

    “诸位别来无恙。”

    原下索折扇在手,风度翩翩,像是已走出败棋阴影,笑着与他们打招呼。

第69章() 
“今日不仅是双院斗法最终决战;更是剑阁大弟子,与南渊第一天才之战,此等盛会整个大陆瞩目。你们这样就开始打;好像少了点意思”原下索环顾四周;似在征询众人意见;“添些彩头如何?”

    他的声音蕴含真元;远远传开——

    “程兄,若你获胜;克己剑归你所有。你带着它行走世间;天下皆知傅克己是你手下败将!”

    人群响起一阵骚动;如烈火燎原,迅速蔓延太液池。

    “克己剑?他认真的?”

    “傅克己倚它成名;爱惜如命,绝不会同意!”

    程千仞看向傅克己;后者眉峰微蹙;不知为何,竟没有反驳。

    众人已安静下来,等待他回应。

    程千仞淡淡道:“名剑在前;我无珍奇,更无法器,没有彩头与之相配。”不如作罢。

    原下索摆手朗笑:“此乃剑客之争,何必拘泥俗物;千金万金不值一文;你手中之剑足以!”

    一言既出;豪气干云,众学子听得热血澎湃。

    “好气魄!”

    不管什么剑,有何来历价值,拿在他们手中,此时此地,都是平等的。

    程千仞瞳孔微缩,下意识握紧神鬼辟易。

    兜兜转转,原来在这里等着他。

    “且慢!”

    顾雪绛转向湖畔寒柳,略行一礼:“南渊学院禁赌,还请裁决示意。”

    众人目光随之移动,今日由执事长亲自担任场边裁决,只见他抚须笑道:“不扫你们年轻人的兴致,可。”

    他想,万一赢了,拿下克己剑,大赚。就算输了,赔进去一把旧剑,学院出钱给程千仞买把好的便是。

    大部分人都如此作想,欢呼四起,原下索微笑不语。

    程千仞低着头,神色莫测。

    骑虎难下。

    这不是暗算,是明谋,对方光明正大地出招,偏让他们奈何不得。

    程千仞:“等我送人登船。”

    他不愿让朋友们一起承受目光与压力。

    徐冉再傻也看出不对,却毫无办法。林渡之亦不擅长应对这种场面。

    渡口小舟中,顾雪绛拦住他:“等等,你出去打算说什么?”

    “这是东家的剑,我无权以它为彩。”

    顾雪绛:“那原下索肯定反问,你既不是剑主,也不是澹山山主,凭什么拿这把剑?他早知道剑的来历,今日却当众重提”

    “神鬼辟易一旦现世,八方惊动,不出一日,半个大陆都会逼问你宁复还和宋觉非的下落我们还没做好准备。”

    程千仞想了想,依然起身向外走:“事已至此,无路可退。我得赢。”

    剑不能给,剑的来历不能暴露,东家的事不能说。

    “你说赢就赢,你以为你是谁啊?冷静点,大家再想想别的办法。喂,等一下!程三!——”

    却见程千仞足尖点水,袖袍风满,身形倏忽远逝。

    湖畔响起震天欢呼,裁决的声音远远传来:“以剑为彩,开始吧。”

    徐冉:“他就这样走了?!我、我们现在怎么办?”

    顾二点燃烟枪:“祈祷傅克己急症发作?”

    林鹿有点想哭。

    青灰色天空阴云密布,夏日浓艳的半湖荷花早已凋零,只留下一大丛枯黄茎干,在萧瑟西风中支棱着。从高处望去,像一支支残破的剑戟。

    藏书楼顶层的酒肉牌友们,破天荒没有上牌桌,而在临窗位置摆了矮几,煮一壶好茶,四个脑袋凑一起进行‘秋兴’,也就是斗蛐蛐。

    红泥小火炉咕嘟嘟冒着热气,瓮中蟋蟀乱叫,蹬腿鼓翅,像两位凶悍将军准备决战沙场。

    “他们拿神鬼辟易做彩头,你不急?”北澜刘副院长道。

    胡先生用一根热草引逗蛐蛐:“该来的躲不过小孩子们闹得再大,还能把天戳破?”

    太液池水域辽阔,岸边楼阁林立,视野最好的观湖楼被来自宗门世家、军部州府的大人物们占据。几只棠木舫停泊渡口,船上坐着今年双院斗法表现优异的学生们。

    顾雪绛等三人独占一条船,五六丈之外,便停着原下索与邱北的船。

    其余众人围聚湖边,没了演武场的层层石阶,能望见多少全凭运气。

    程千仞不禁怀疑,对方选在这里,就是不想让人看清。

    他乘一叶扁舟,自东渡口入湖。小舟被真元催动,向湖心驶去。

    几道水纹随之漾开,打破琉璃镜般的湖面。喧嚣人声渐远。

    他的对手从西渡口御舟破水。

    相逢之前,他们各自平静心境,为拔剑蓄势。

    这段不长不短的时间里,程千仞什么也没有想。

    关于剑阁剑典,关于克己剑,关于取胜,那些从前思考过无数遍的问题,无论有没有答案,都消散在荡荡湖风中。

    水波摇晃,乳白色晨雾背后,锋锐剑意逐渐迫近,从几十丈,到十余丈。

    程千仞的小舟微微一沉。

    下一刻,一道白影冲天而起,寒光乍现!

    他拔剑飞掠!

    十余丈距离仿佛不存在,水面甚至平静如初,没有丝毫真元外泄。

    这一剑起势全无征兆,出乎所有人预料。

    诸多困惑问不出口,只来得及说句“好快!”。

    傅克己立于船头,一手负身后,一手扶剑柄。身姿挺拔。

    雪亮剑光刺破晨雾时,他微微挑眉,似乎有些惊讶。

    经过无数次练习,他知道从抬起右手到抽剑离鞘,自己只需要短短一息。

    单论拔剑,青雨剑也不如他快。

    但剑光已经出现,他没有一息。

    程千仞破雾而出,衣袍鼓荡,如一只白色飞鸟。

    锐利剑锋逼近他身前半尺,劲气刺痛面门。

    没有试探,没有缓和,没有渐入佳境。谁也想不到,这场战斗一开局就被程千仞带入杀机四起的节奏中。

    “好个‘雾隐行雁’!”

    “剑在鞘中气势最弱,他如何全身而退?”

    傅克己一步未退。只有扶剑的左手前移,拇指稍动。

    这个动作比拔剑简单。

    简单意味着更快。

    剑柄被拇指拨开一寸,冷光熠熠。

    无数道剑气从中溢散,交织成一道剑屏,横隔在他面前。

    破风声大作,雾气尽退!

    细碎而尖锐,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充斥两人之间。

    来势无比迅疾的飞雁,终究被它阻隔一瞬。

    这一瞬之隔,对旁人来说太短,呼喝都卡在喉咙。

    对他们而言太长,足够傅克己从容拔剑。

    若说程千仞出剑是一句暴喝,克己剑出鞘便如一声长吟。

    伴随清越剑鸣,整片湖面水纹同震,似在欢欣呼应。

    观湖楼上的人,比湖边学子更早看清端倪。

    “程姓小子起剑太仓促。少年得志,难免轻狂,整日在文思街寻花问柳,还怎么沉得住气?”

    程府挂匾一事闹得沸沸扬扬,大部分人都同意这种说法。

    剑阁长老却道:“‘雾隐行雁’出自我派‘秋暝剑诀’,被他用作起手式,或许是想扰乱傅克己心神”

    克己剑完全离鞘的瞬间,程千仞点水疾退!

    白影掠过,飞鸟变作断线纸鸢。

    “轰轰轰——”

    出鞘而发的剑气有如实质,一击不中落入湖中,闷雷接连炸响,水面爆裂,千万水珠支离破碎,纷纷扬扬如疾风骤雨。

    程千仞一退十丈,冲天水雾便追了他十丈。

    爆炸声震得湖畔众人耳膜生疼,迷蒙雨雾隐没二人身形。

    观湖楼上有人摇头道:“旧势已尽,新力未生,却对上出鞘之剑,险。”

    果然,程千仞掠退时来不及变招,长剑在身前仓促划过半圈。

    剑轨留下弯月般的影子,仿佛顺手施为,显得很不圆满。

    渡口舟上,许多人困惑蹙眉。

    一弯明月冲破雨幕,映照涤荡湖水。那剑影竟淡而不散。

    瓮中蟋蟀仍在扑咬厮杀,胡易知抛下热草,俯瞰太液池:“这招‘孤峰照月’用的显眼,恐怕已有人识得他剑路。”

    院判不为所动:“剑诀摆在那里,就是给人练的。”‘见江山’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明月清辉愈盛,被破碎水珠反射。映得湖面一片银芒闪烁,好似凝冰落雪。

    这一剑替他抵挡了大部分压力,程千仞落回船头,压下翻涌气血,剑身滴水不沾,灼灼生光。

    孤光自照,肝胆皆冰雪。

    兔起鹘落,一切回到原点。

    两人立在各自船头,一青一白,相隔十余丈。

    徐冉怔怔道:“傅克己为什么不追?”

    “因为他占据绝对主动。无论是耗真元还是比剑意,他不怕千仞出任何招式,选择任何打法。”完全可以用最稳妥的方式,见招拆招,以逸待劳。

    顾雪绛脸色不太好,他没有指望徐冉回答,只是自言自语:“雾隐行雁秋暝剑这样开局,他想做什么?”

    这个问题除过程千仞,只有傅克己明白答案。

    克己剑握在他手中,剑身因为灌注真元星火崩溅,与半空水汽相遇,激起袅袅白烟。

第70章() 
顾雪绛说得不错;但程千仞不愿让对方以逸待劳。

    傅克己为什么选择太液池,更胜‘饮川洪’的最强杀招又是什么,他心中已有猜测。

    一场战斗有时不需要说话;刀剑与战意可以代替语言。

    ‘秋暝剑’是程千仞在藏书楼翻阅的第一本剑诀。

    其中‘雾隐行雁’下一招;便是‘霜杀秋湖’。

    他出剑如暴喝;确是一句喝问:我敢用你们剑阁剑法;你敢接下一剑吗?

    你敢吗?

    傅克己只思考了一息时间。

    在旁人眼中;湖面两人没有动作。程千仞却感到一阵寒意,正越过水面与船板,渗入自己骨髓经络。

    那人缓缓举剑,笼罩其上的白烟飘散,落在他衣袖、眉峰、鬓间,凝作星星点点的冰霜。

    程千仞瞳孔微缩。

    霜杀秋湖。

    傅克己果然要借这一湖秋水;施展最肃杀的秋意。

    观湖楼上;有人看出端倪,却想不明白。

    “程千仞这一问;气势占先;傅克己不得不应,否则剑刚出鞘便损锋芒。”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战斗刚开始;逼出对方最强胜负手。接得下;战局或许出现转机;接不下;当即重伤落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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