宠宦-第6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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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魏皇后眼中,自个儿的孩子,不管说什么做什么都是对的。别人越反驳,她心里就越是反感。
她这里才下了令,宁白就跪在寝殿门口给阮云卿鸣不平。魏皇后心头火起,她坐在宋轲床榻边上,手掌轻拍着宋轲的后背,竟将宁白晾在门口,半晌都不搭理。
魏皇后半晌无言,不只宁白,就连出言挑拨的宋轲都不由得屏住呼吸,眼巴巴地看着她的一举一动。
魏皇后从宫女手中接过一块手巾,帮宋轲擦着脸上的污黑,她擦得仔细,过了许久,才慢慢开口,声音里带着说不出的冰冷,“宁太医,就算是太医院的院使,也不敢跑到本宫这里来指手画脚。你一个五品太医,就这样放肆,敢当面质问本宫?本宫难道还会随意冤枉人不成?”
魏皇后搁下手巾,站起身来,“阮云卿这个狗奴才,害得十皇子堕马受伤,难道还不该杖毙?他就算死上十次,也抵不过我皇儿受得这一场惊吓!”
宁白性情耿直,脾气又爆,他听了皇后一番言语,立刻反驳道:“不可能!阮云卿与为臣打过几次交道,臣深知他的为人。他办事一向谨慎、老成,绝不是莽撞之人,这样一个有分寸的孩子,怎么会害十皇子堕马?这里面一定有什么误会,还望娘娘开恩,听阮云卿说一说事情经过,再做定夺也不迟。”
不等宁白说完,魏皇后的眉毛就立了起来,她手拍桌案,厉声喝道:“大胆!你违抗本宫的懿旨,替这个狗奴才求情也就罢了。你不该颠倒黑白,罔顾实情!这里能有什么误会?还有什么好问的?难道十皇子还会骗本宫不成?”
宁白气得周身直抖,他哪有颠倒黑白,分明是魏皇后她不问情由,只凭宋轲一面之词就要定阮云卿的罪,如今还要反过来倒打一靶。
真是见了鬼了!怪不得常听顾元武说,皇宫里的人都不讲道理,如今一看,果然没错!
事关阮云卿的性命,宁白就算再生气也不敢拂袖而去,此时不可急躁,宁白死命压着火气,耐着性子又再求道:“臣对十皇子的话绝无疑义,只是想让娘娘不要听一面之词,还是多方查问,听听阮云卿和其他几位跟随的小太监们如何解释,再作决断也不迟。毕竟是一条人命,娘娘又向来仁厚,怎么能因一时之气,就不问缘由,要将人杖毙的道理!这事传扬出去,被有心人议论起来,岂不是授人以柄。臣请娘娘三思!”
魏皇后闻言,脸上骤然变色。她这么多年来能稳坐皇后之位,就是因为她行得正做得端,从来不曾让人抓到过把柄。若今日真是因为一时之气,连问都不问,就杖毙了一个奴才,那奴才的性命她倒不怎么放在心上,怕就怕自己要背上一个枉顾人命,太过护短的恶名。因为她太宠宋轲,宫里已经有些风言风语,如今再要闹出这么一桩事来,不只她自己,对宋轲日后的声望都有影响。
阮宝生在门外听了半晌,见魏皇后脸色突变,显然是让宁白说动了心思。
阮宝生是负责皇后出行的执事太监,向来只在外围伺候,皇后的寝殿,他轻易是进不来的。眼看着阮云卿就要被杖毙了,他哪还顾得上什么礼仪规矩,当下真是什么都顾不得了,他迈步闯进寝殿,跪在郑长春旁边,趴在地上叩头不住,哀声求道:“娘娘,阮云卿是奴才的堂弟,他进宫一载,为人处事,奴才和师傅都看在眼里,他也在您跟前伺候了几个月了,娘娘您慧眼如炬,定比我们看得还要清楚,他若是个没轻没重,办事不稳当的,想来您也不会将他留到今日!求娘娘开恩,就听宁大人之言,将此事问个明白,就算处死,也要让奴才们死个明白!”
阮宝生急得什么似的,他得知阮云卿跟着宋轲去了马场,就知道今日之事断没那么容易蒙混过去。皇子堕马受伤,不管此事是真的与阮云卿有关,还是只因为他护持不周,让宋轲摔了,他们这些跟着去的奴才,都得不了好结果,轻了是一顿重罚,重了就像如今似的,杖毙了事。
他们奴才的命就是这样不值钱,因为主子一句话,被冤死的奴才又何止一两个,就算阮云卿真的是冤枉的,也没人会去指摘主子们的过错。如今他豁出性命给阮云卿求情,只盼着老天开眼,能万里有一,放他们兄弟一条活路。
阮宝生一面说话,一面悄悄在郑长春的肋下杵了两下,意思让他也帮着求情。
郑长春差点哭了,他自个儿还顶着一脑袋不是,跪在这里等罚呢,哪还有那个闲心替阮云卿求情。
苦着脸跪在地上,郑长春心里直翻腾,宋轲是魏皇后的心头肉,这点他心里再清楚不过,今日之事别说阮云卿他们这些小太监,就连他这个跟了魏皇后多年的心腹奴才,都得跟着吃不了兜着走。眼下魏皇后是顾不上他,等一会儿想起他来,还不知要怎么罚他呢。
他才刚刚除掉肖长福,重获皇后的信任。如今寸功未立,就又出了这么大的岔子,他也正急得不知如何是好。
心里七上八下,郑长春眼珠乱转,心中已有了算计,他与阮云卿几人,已经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阮云卿若被杖毙,那他们几个跟着去的奴才也没有好果子吃。如今若能保下阮云卿一条命来,一来还了他上次的人情,二来也可替自己减轻些罪责,真是一举两得。
思及此处,郑长春连忙跪爬两步,到了魏皇后跟前,连磕了几个响头,“娘娘。奴才们去了马场,一直尽心护持,不敢有片刻松懈。十皇子是自个儿摔下马的,奴才们都瞧得清楚。此事与奴才等人无关,还望娘娘明察。”
小太监们也急忙喊冤,方才情景已把他们吓得够戗,眼见着阮云卿被人拖了出去,他们可不想下一个就轮到自己。
魏皇后听完便是一愣,她秀眉微蹙,回头看宋轲。宋轲已从床榻上翻了下来,扑到郑长春跟前就是几个嘴巴子,“你胡说什么!明明是阮云卿突然冲到我马前,惊了我的马,才害我摔下来的!”
郑长春叫苦不迭,他不敢动弹,任由宋轲打了几下,气得在心里不住地乱骂:明明是你看见阮云卿和太子在一处,心里吃干醋,这才冲到人家跟前要打要杀。太子拦着不让,你就气极了,举枪扎人时怕又伤了太子,这才收势不及,急勒马缰,以至摔下马来。
说来说去,都怪你自己骑术不精,乱发脾气,与别人有何相干?
这话郑长春自然不敢说出口来,他挨了宋轲几下打骂,脸上早挂不住了。熬到他这个份儿上,就是魏皇后也不会随意打骂他了,这么多年他只在肖长福那里吃过亏,在别人跟前,还真没如此丢脸过。
宋轲被人道破实情,早就恼羞成怒,他不依不饶地在郑长春身上撒火,拳打脚踢,嘴里不住咒骂。郑长春也气极了,他挨了两下,就躲到魏皇后身后,伏在地上老泪泪纵横,惨声哭道:“娘娘,奴才伺候您半辈子了,您都没弹过奴才一指甲,如今老了老了,您倒纵容一个小奴才三四十岁的娃娃打骂于我,就算他是主子,也让奴才好生心寒……”
郑长春哭个不休,他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哭得魏皇后心里也起了疑。她喝住郑长春,让宫女们将宋轲扶回床榻上歇着。又令人下去传话,把阮云卿押回寝殿,她倒要细问问,今日到底是怎么回事。
第80章 认罪()
魏皇后要把阮云卿押回来。宋轲不由心慌,母亲一问,自己撒的谎不是全都要露陷了?
他急忙甩开宫女们的手,快步走上前来,拉着魏皇后的胳膊,急道:“娘,有什么好问的?难道你还不信我说的话么,儿子几时骗过你?”
宋轲真是急了,眼中都泛了泪光。他脸上都是擦伤,胳膊、腿上也让尖石子划出好几道伤口。宋轲身上只穿了一件月白缎子的中衣,他脸色苍白,眼中满是惊惶,魏皇后看在眼中,好不心疼。
她搂过宋轲,摩挲着他的脸颊,伏在他耳边柔声安慰道:“轲儿不怕,娘问问,是为了堵众人的嘴。今日不管谁对谁错,娘都饶不了他们。这些奴才看护不周,害我儿摔了,只凭这一点,就足够杀他们几回的了。”
宋轲双手扒着魏皇后的胳膊,耳边听见母亲的温柔话语,一颗心才落了地,无论如何,母亲总是向着他的。
阮云卿被押回了寝殿。他脚下踉跄,被行刑太监推进屋里。
此时天色已暗了下来,屋中点起灯火,眼前骤然一亮,阮云卿不由得抬起手来,挡在眼前。
目光不自觉地转向宋辚,阮云卿用近乎贪婪的目光紧盯着宋辚瞧,他真怕看一眼,就少一眼了。
宋辚依旧站在床榻旁边,他从阮云卿被押出去,到又再被押了回来,都一直没有动过地方。宋辚半晌无言,心内思潮起伏,他又气又恨,冷冷扫了阮云卿一眼,便移开目光。
阮云卿像被人兜头浇了一盆冷水,灼热的目光瞬间冷了下来。方才宋辚看他时,阮云卿瞧得清楚,宋辚冷着一张脸,薄唇轻抿,表情冷漠,看他时的目光,简直比他们第一次相见时,还要冷淡生疏。
阮云卿吃了一惊,他心头惴惴不安,不由想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才惹得宋辚动了怒。他已经做了自己能做的一切,来保全宋辚了,为何他还会用如此冷漠的目光看他,好像看一个陌生人似的?
胸口刺痛,阮云卿苦笑一声,是了,他重又被押了回来,宋辚定是怕他抵刑不过,说出实情,连累了他。
阮云卿几乎呜咽出声,他死命咬着嘴唇,使劲摇了摇头。不会!他既然认准了宋辚,如此危难时刻,他就算豁出自己这条命去,也不会让宋辚受了牵连!
如今的局势阮云卿看得清楚,宋辚羽翼未丰,虽有太后留下的一些势力,但还远远不足以和德妃、舒妃等人抗衡。太后当年千算万算,唯独误算了魏皇后这里。这个原本该成为宋辚最大助力的人,如今却对宋辚的态度暧昧不清。魏皇后偏爱宋轲,不喜宋辚,在这皇城中几乎不是什么秘密,她一心想立自己心爱的儿子为太子,虽没像德妃似的,在明面上露出废太子的意思,可暗地里却有好几桩暗害太子的勾当,都能与她扯上关系。
宋辚不能与魏皇后交恶,起码在此时此刻,他还不能与魏皇后站在敌对面上。皇城之内,朝堂之上,不知有多少双眼睛在紧盯着他的一举一动,若此时与生母闹翻,哪怕只是魏皇后当着众人,哭着说宋辚一句“不孝”,都能让那些等着抓宋辚小辫子的人乐疯了。
这些人没事还要想法子编排些事出来诋毁宋辚,何况是出自生母口中的这句不孝,他们怎么能不想尽法子的去兴风作浪。
东离向来以孝为先,官员考核,孝字都是排在廉字之前的。一旦被人说不孝,这一顶大帽子压了下来,宋辚就要背上一个德行有亏的骂名,被那些言官弹劾也就罢了,因此被废也不无可能。
就连东离的律法,都有明确规定,凡是父母告子女的,拉上堂来,不管有理没理,先打子女一百杀威棒,以儆效尤。此律虽有些蛮不讲理,但却极为有效,东离开国以来近百年,子女不奉养父母,苛待父母者尚不足十例。
舒贵妃与大皇子等人整日虎视眈眈,一旦宋辚被人弹劾,朝堂之上的舒尚书,又岂能放过这个绝佳的机会